广州的气温很单调,不是冷就是热。冷,自然是冬天,但它不像上海一样下雪。热,自然是夏天,就像现在,待在家里都汗流浃背。
“广州的夏天果然不是一般的热啊!热死我了……”君静安看着窗外已经过了下午三点还毒辣辣的日头,不停的在原本就不宽敞的小屋里拿着加大的美人扇走来走来,不停的喊热。她突然有些后悔那天说的话,广州哪是什么好地方!
可是不管怎么扇,都缓不了背后越来越多的汗水。
“哎,守莲你不热吗?”君静安从毒辣辣的日头上收回视线,看了看一旁泰然自若的周宇回,有些奇怪。
周宇回放手里的书,抬起头来对着她微微一笑,恰如一阵凉风拂面,让人好不舒服。“习惯了就好,最热的时候还没到,你要学会心静自然凉,要不然有得你受了。”说完,又低下头看他还未看完的书。
君静安听完一阵唉声叹气,“还没到最热啊,这我都已经快融化了,热成这样我可没心思看什么书,好怀恋以前的冰镇……”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八年的君家大小姐生活过得太安逸了,此时俨然已是一副受不了苦的千金大小姐模样了,她赶紧闭上嘴,偷偷瞟了瞟周宇回,见他并没有在意的模样,微微吐了口气。
今日实在是太热,码头根本开不了工,周宇回才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时间,她也是一个人闷的无聊,便来他这里打发时间,倒不想仅仅因为天气炎热就给他娇生惯养的感觉。
可是手下扇风的力度一减下来,额上的汗就一滴滴往下落,根本就一刻都不能停。“心静自然凉……心静自然凉……”
周宇回被她弄的有些哭笑不得,从书本上收回目光,“心静自然凉可不是用嘴说出来的,你该好好和我母亲学学了。”
君静安一愣,倒是第一次听他说起他母亲,那个被周家卖身在夜来香卖唱得歌女。“你母亲肯定是个温柔如水的女人。”周宇回的温柔,她可以从他的每个眼神中感受的到,这样一个温柔到骨子里的男子,他的母亲,定是一个有着似水柔情的女人。
听她如此评价自己的母亲,周宇回微微失神,“那等有机会我带你去见见我母亲吧。”
“嗯。”
得到她的首肯,周宇回复又低头看书,不过他的样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了。
君静安收了美人扇,正准备告辞回家,就见他突然将还未看完的那页折好,合上书,站起身来,“你在这里等一下。”
不等她多说什么,他就迎着炎炎烈日走了出去。
君静安见他已经走远,便不多问,使劲扇着美人扇,又开始在屋内打转。
可是等了好长时间,也不见周宇回回来,她有些着急了。
拿着美人扇在屋里扇的更是厉害,可是背里的汗却比刚刚流的更凶了,果然天热脑子里不能有事。
她猛地扔了手里的美人扇,见门后有把雨伞,打在头上就往外走去。
路上行人很少,她凭着对这里的熟悉很快找遍了龙泉巷,却没有见到周宇回的人影。
出了龙泉巷,直走一段路就是一条小街,一般开得都是夜市,现在街上的人也是少的可怜。
强烈的不安感,让君静安脚步有些慌乱。
“大哥,是那天那个丫头。”正在四处寻找,有人站在街道的尽头说话。
君静安回过头,竟是那天殴打周宇回的那群混混,她连忙压低了扇柄,转身往另一条街走。
“你确定是她吗?”有人问道。
刚刚那个说话的人,很确定的重复了一遍,“是的,虽然当时光线不好,但是我看的很清楚,肯定就是她!”。
君静安一听,脸色当即变得有些难看,脚步也变得有些慌乱。
“前面那个打伞的女人,给我站住!”那群混混在后面开始喊。
君静安见躲不掉了,就干脆停下来。“你们在叫我吗?”她转过身,假装一脸茫然。
混混们见她停下来一副装傻充愣的表情,一个个都围着她打转,斜着眼上下打量她,“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我们是谁!”其中一个人痞痞的开口讽刺道。
君静安一直保持着微笑,摇摇头“我也是刚刚来广州投奔亲戚,对这里还不熟。”
“投奔亲戚?”那个混混狠狠的啐了口口水又接着说道,“既然是投奔亲戚,难道他没告诉你不能管周家的闲事吗?”。
“周家?哪个周家?我亲戚也姓周,就不知道你说的周家是哪个周家?”君静安继续装傻。
混混显然被她说的没了耐心,猛的挥手打掉她手里紧紧握着的伞,“你少他妈给我装蒜!你以为你不说我就认不出那天是你拉走了周宇回吗?”
没了伞的遮挡,君静安只觉得阳光火辣辣的烤在身上,真像是要融化她一般,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混混见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摸样,恨得牙痒痒,又见她虽是热得满脸通红,但面容娇嫩,身段姣好,心里有了几分打算,脸上的怒意慢慢被猥琐的笑意多取代,“就算你不承认,也不能否认事实,既然做了,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话一说完,他偏头朝另外几人示意一番,原本围在一旁的几人立马上前捉住君静安的胳膊。
“你们要干什么?”君静安挣扎着。
“不是说了周家的闲事不能管的吗?”那个混混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眼神中带着赤裸裸的肮脏龌龊。
君静安眼神怯怯的望着他,趁他不注意用小指挑出藏在袖口里的刀片。防身之术,她不是不会。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轻易去用它。
“你们要干什么!”愤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还未回神,就被拉到一个削瘦的身影背后。
抬头看清来人,君静安第一个感觉竟是有些委屈。他刚刚到底干什么去了,她还以为他又出事了。
那群混混回过神见是周宇回,立马将两人围了起来,“哟,是周少爷啊!怎么?想来和我肖某抢女人?”自称肖某的混混站在两人身前,很是趾高气昂。
周宇回皱着眉头小声对身后的君静安说,“待会儿一有机会你就自己先走,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君静安不说话,看着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微微晃神。她忽然想起那日君少白挡在她身前,为她挡流弹。那时他的心里,是不是也如周宇回现在一般,存着要保她周全的心?想到此,她心里一软,更多了几分委屈。
“听到没有?”正在她走神,周宇回又问了一遍。
她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周宇回见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转头对着那群混混,恶狠狠的吼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干什么?”
“哟,周少爷这么大的声音该不是在为你的小情人出气吧!她刚刚可是一直都不承认那天是她从我们眼皮底下把你拉走了哦!”肖亮歪着头掏了掏耳朵,一脸的皮笑肉不笑。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不认识她。”周宇回依旧挡在君静安身前,姿势不变。
“哦?不认识?那你管大爷的闲事!”肖亮猛的收了脸上的假笑,一拳打在周宇回的肚子上。
“额。”
“你怎么打人!”君静安一惊,上前一步伸手扶住周宇回慢慢下滑的身子,却不想从他口袋里碰到一个冷冰冰的硬块。
这是……她一愣,心里突突一跳。
“我没事。”周宇回低低说了一句,捂着肚子靠着自己的力量又重新站了起来,身子有些打晃,看来那一拳着实不轻,“这是我和周家的恩怨,不管小姐的事,你可以走了……”趁那群混混不注意他向她使了个眼色,现在就是走的最好时机。
君静安站在原地,双腿向是灌了铅一般,硬是一步都迈不开。
“哟,看样子周少爷是铁了心的要救下这个女人了。那好,既然周少爷这么执着,我肖某也不小气。我放她走,不过……”肖亮话还未说完,就被周宇回接过去,“让她先走,然后再说!”。
肖亮若有所悟的点点头,随即对君静安说,“你走吧。记得下次不要再管周家的闲事了!”
君静安却还是不动,看着周宇回,眼神晦涩。
“还不快走!小姐,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周宇回开口催促道,脸上竟已微微浮现出怒容。
君静安狠狠咬了咬牙,一口气跑到街道尽头,转身,贴在墙角,气息乱窜。还未平静下来就听见肖亮愤怒的声音传来,“你敢耍我?”
紧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君静安侧着身子回头一看,果然他们又开始打人!周宇回也不反抗,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任他们折磨,单手捂着脸,另一只手……捂着那个口袋!
君静安一见他这幅模样,眼眶就红了。
一块冰而已,就算你捂着它,它也是会化的……
她知道他不想让她看到他现在这幅模样,所以,她背对着他,靠着墙壁。心里像是有把拉锯在来回拉扯一般,一下又一下,疼得四肢发麻,没有血,却流了泪。那个傻瓜!
终究不忍还是战胜了理智,君静安猛的冲出去,“你们不要再打了,我已经叫了警察,警察马上就到!”
肖亮第一个抬起头看她,“不是说不认识的吗?怎么,看自己的情郎挨打,装不下去了?”说着更用力的踢了周宇回一脚,根本不管她口中所说的警察是不是马上就要到。
周宇回却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君静安,不吭声。
“警察马上就到,我劝你赶紧放了他!”君静安看他浑身都是伤痕,心里不忍,悄悄夹紧了藏匿在指缝间的刀片。
“警察?你想骗我?哼,我才不会上你的当,给我把她也抓起来!”
话音刚落,两个警察拿着警棍恰好从街口拐了进来。
肖亮一愣,“算你们运气好!”说完狠狠的又踢了周宇回一脚,“小六,小八回来!”
正准备去抓君静安的两人见老大都发话了,赶紧小跑着回到他身边,众人才在警察磨磨蹭蹭走来的身影里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你没事吧?”君静安上前,小心翼翼的扶起周宇回。
“嗯……”碰到他的胳膊,周宇回闷哼一声,随即抬头,“你为什么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走的吗?”
君静安默默地看着他受伤严重的胳膊,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忍了好久才忍住,“我忘记拿伞了。”她看着路中间的雨伞胡乱的找了个借口。
周宇回见他家那边黑伞孤零零躺在路中央,突然觉得自己这幅模样很是狼狈,他扭过头,“下次不要这样了,他们只是针对我,你这样将自己暴露,他们以后会找你麻烦的。”
“你的手……”君静安却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只是专注的看着他手,刚刚护着冰块的那只手,竟是全身上下伤的最重的地方。
周宇回一愣,突然想起口袋里的东西,伸出受伤的手一探,竟只剩下弹珠大小的冰块了,他有些可惜的将手伸到她面前,“原本想买块冰块给你解热的……”
君静安看着那满是青紫的手心中一点冰块,正用眼睛看的见的速度在融化。她一慌,低头就把将脸埋在他的手心,也不管此事的自己究竟有多唐突。
冰冷胀痛的手心,突然一股热流从那微微颤抖着的睫毛上滑了下来,周宇回只觉得那一瞬间,手心与心脏连接的那根线狠狠的被收紧,紧的他心里一滞,心跳都乱了节奏。
“对不起,我给你惹麻烦了。”他缓缓开口,犹豫了几秒,将另一只手压在她的发顶,细细的抚摸安慰。
君静安使劲的摇了摇头,却还是埋在他手心里哭。除了死去的父母,从来没人对她这么好过。
“也许你不该遇见我。”周宇回抬起头看了看天空,火辣的太阳渐渐西斜,最炎热的时候已然过去,“你走吧。”他的声音很轻。
君静安抬起头来看他。
“周家的人不会放过我,肖亮记住你了,下次同样也会找你的麻烦……”他说。“你是无辜的,我不想你有事,所以……”
“你走吧”。我身边不能有朋友。后面的话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眼中的无奈以及那暗无天日的绝望,那么的刺眼。君静安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的泪,水粘着额前的发丝贴在红肿的双眼周围,模样真算不上美,旁人看来甚至有些惊悚,但后来回忆里,周宇回却只记得那天,天空很高,云很白,有个遇见便成了软肋的女子为他哭红了双眼。
她离开了,他就倒下了,这不是肋骨又是什么?
——
王荣生一大早就在洋行里面转悠,见正在打扫卫生的清洁工慢悠悠的扫地,他十分大脾气的走过去,劈头就骂,“洋行开门都一个时辰了,你的地还没扫完,桌子也没擦,你是不是不想干了!不想干就给我滚蛋,免得你大爷我看到就心烦!”。
大家都知道王荣生最近一段时间脾气不好,早就见怪不怪,见他找茬,清洁工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也不与他多争执一句。
“王先生您今早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啊?”
“嗯?”王荣生听见身后有人说话,转过身。
君静安正一脸恍然大悟的看着他。
王荣生先是一愣,随即内心狂喜,却又不敢表现出来,暗自镇定了好久才假装沉着脸吞出一句,“忘了什么事?”
“果然!”君静安在鼻尖五指摇摇,一副嫌弃的模样。
王荣生见她这幅模样,脸色立马冷了下来,他不耐的问,“到底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嘴这么臭,肯定是忘了刷牙咯!”君静安冷冷嘲笑一番,随即绕过他往里面走去。
“扑哧……”一旁正在努力扫地的清洁工忍不住笑出了声。
回过神来,王荣生狠狠的剜了一眼扫地的清洁工,然后几步上前挡在君静安的面前,一脸猪肝色,“你有什么事吗?要是来找我们经理,对不起,他不在!”。
“不在?”君静安往里面忘了一眼,办公室里确实没人。“他今天没来洋行吗?”。
“经理这几天都在陪一个大客户,酒喝多了在家休息,这几天都不会来洋行!”
“在家休息?”君静安不信。
“你要是不信可以问这里任何一个人,看经理是不是已经几天没来了!”王荣生抱着胳膊,冷冷的瞧着她。
君静安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想起前几天在夜来香门前确实见过赵恒昌便不再纠缠,转身就走。
见她离开,王荣生立马收起满脸的不可一世,往拐角处的一间刚开出来的办公室走去。
王荣生推开门,“经理,上次那个拿着君家家印的女人出现了,我骗她您不舒服,说您在家里!”
“嗯,做的很好……”。赵恒昌躺在皮椅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嘴角的笑意拉的很长很长。
“小姐,到了!”黄包车小哥见君静安坐在车上不动,似乎在出神又出声提醒了一声,“小姐……”
“哦。”君静安意识到自己走神连忙下车,付了钱。
“碧水蓝天”是赵恒昌的私家庄园,坐落在广州最东地段,据说紫气环绕,是风水极好之地,虽然有些偏僻,但依山傍水景色极好。
微微吐了一口气,君静安推开没有锁的铁栏大门走了进去。
入目是一座三层高地白色小洋楼,外部盘旋梯层层往上,虽是外部却也红毯铺地,淡绿色的屋顶流光溢彩,在阳光的反射下呈现多角度的颜色,看的人眼花缭乱,一切都给人一种张扬奢华的感觉。
刚进门,一个中年女仆便迎了上来,“请问小姐是来找我家老爷的吗?”。
“嗯,是的。”
“请跟我来。”女仆对着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率先走在前面给她带路。
绕过洋房,入眼的是一片闪着磷光的湖泊,微风徐徐,垂柳依依倒是有些情趣,“小姐请您先在这里坐着等一下,老爷马上就来!”。
“那个……”君静安有心问话,却见那女仆转了身便走,一点机会也不给她。
她若有所思的坐在一旁的楠木椅上,面对微风习习的湖面疑虑重重,刚坐稳,君静安脑海中灵光一闪便跳了起来,“遭了!”。
“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熟悉的清冷。
顿时,君静安只感觉一股凉意从头浇到了脚底,缓缓的转过头,“君……君少白?”。
君少白站在她对面,双手插在口袋里。没了往日的苍白神色,世家公子的倜傥风流倒衬的他竟相极了宋锦颐无害时的艳潋惊绝。
她脑海中乱哄哄一闪,突然想起那晚看到的那个熟悉的背影,她当时竟没有认出来!
“几个月没见,你看我的表情比以前生疏了好多。”他站在
她面前不远处,声音虽然冷清,但却眉眼温和。
“你是来抓我回去的?”她侧着身子,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君少白一笑,“你自会心甘情愿的随我回去。”原本微热的天气竟像是迎面一阵凉风,透人心脾。
她一怔,这才发现几个月不见,他变了好多。皮肤没了以前的苍白,面容也渐渐红润起来,就连身子似乎都没以前那样薄弱了。
“我不会回上海的,那里不是我的家。”
君少白也不急于说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块怀表。样式比较普遍,但盘底刻着文臻两个字。
她一眼就认出那是裴文臻从不离身之物。他父亲也有一块同样的怀表,盘底刻着文锦两个字,那是她与裴文臻相认的信物。“你把我叔叔怎么了?”她只从报纸上看到说“天上人间”发生了爆炸,并没有看到有关裴文臻的消息。
“他为了置我于死地引爆了炸弹。我被南笙救了出来,他却被那人抛弃了,你说他现在怎样了?”他重新收好怀表。
“裴叔叔死了?”她摇头,不愿相信,“不会的,他不会死。”
“死倒是没死,不过也不大好。若是那日你肯与我坦白,也许事情不会那么遭。可惜,你终是不肯相信我。”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摇头,“说到底还是你害了他。”
她倔强的高昂着头,她不会因为他的一句是她害了他的话就内疚到无以复加,她只会更加好好的活着。“你别想把你犯的错推加在我身上。若不是你与那幕后黑手有什么恩怨,牵扯到我裴叔,他怎么会被人陷害,迷上鸦片不可自拔,然后受人摆布。说到底,是你和那个幕后黑手害了我裴叔。若是我裴叔出了事,我不会原谅你们的。”
“你倒是会给自己台阶下。可你也不要忘了,当日若不是他暗地里收集了对我不利的东西,他也不会惹上这个祸事。”君少白话虽说的冷漠,但眼里却丝毫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如今我保了他一命,已算是仁至义尽。你随我回上海,之前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不要!”一听到说回去,她潜意识里就开始抵抗,想也不想就拒绝。
君少白突然变了脸色。
君静安才意识到现在不是惹怒他的时候,于是放软声调,“我不要回去,那里根本不是我的家。”
“你不想回上海?”君少白的眉头更沉了几分,“父亲留给你的东西你都不想要了?”
“那都不是我的,我什么也不想要。”君静安举起右手。“我发誓,我是真心的。”君立林猝死,却提前写了遗嘱将君家全部遗产继承给她。那日她在报纸上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完全是不可置信。她不过是个养女,不管从哪方面来讲君立林都不可能把遗产留给她,可是他却都给了她。这让她更加惶恐,君少白定然不会放过她。
果然,他就追来了。
“那你的亲叔叔呢?难道你也不管了?”
君静安咬着唇,不愿就此妥协,“生死由命,若是他死,我一定会为他报仇。”
“我会忘记你刚刚说的话。”君少白一步步靠近,眉眼中却没了刚刚那般耐心,他是个极不喜欢别人拒绝他的人。
眼看沟通无效,君静安急了,“你不要过来。”她边后退边在脑海中想了不下于十种的逃跑路线,可是不管是哪一种表对君少白的步步逼近都是行不通的。“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呢?君家早就落到你的手中了,如今君立林已死,就算他将一切都留给了我,这对你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不如你放了我,我发誓绝不出现在你面前!”她与他商量道。
君少白有些伤心,他一心要找到她,只是为了留住她在身边。她却以为他只是为了夺得君家家业。“难道你就没想过,我只是想留你在身边?”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蜻蜓点出池水,君静安以为是自己没听清楚,也没听明白,“什么?”。
“跟我回去。”他说。
果然是她听错了,他怎么会只是想她留在他身边,那么单纯,那么不可思议……
眼看着他渐渐近,君静安猛的想到还有唯一一条后路,“你要是再过来我就将它丢到河里。”君家家印,她从君家带走的唯一一样东西。
君少白眼里的亮光一闪而过,她突顿时有了底气,“放我走,我给你君家家印。”。
他看着她,眉眼深深,“你果然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她有点慌,看到家印他不该是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趁他不备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抬起胳膊将手里的家印掷到湖里。
闪着华光的家印便像是一枚流星一般坠落到了湖中央,顿时没了踪影。
“君静安!”君少白眯着眼,没了刚刚的那副淡然模样,嗓音沉了好几分,“这次我不会再让你逃开的。”他眼底有了怒气,嘴角却冷冷的笑了起来,他为了单独和她见面,支开了所有的手下,却让她钻了空子!
她下意识就跑,可还未跑出几步就被他从身后死死地扣住腰腹。下一刻,他便圈着她的腰身往湖里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