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野外,无人的小径上,秋草泛黄在秋风的吹拂,更添一种肃杀之气,哒哒的马蹄声在这样空旷的野外响起,像是在催促这什么东西,悲壮的气氛弥漫开来,但是马上的人没有悲壮,只有着急。
正在醉仙楼喝着酒,就看到小英气喘吁吁,一身狼狈地跑过来说是夫人被劫走了。
这到底是什么人干的,李怀瑾来不及想,心里记挂的就只有苏环环无助的眼,她会不会害怕,那些人会不会对她怎么样?虽然她会一些武功,但是听小英说这些人都是身怀武功的练家子,而且人又多,苏环环不可能是这么多人的对手,希望他们只是要他去,不会对她怎么样。
秋天的氛围总是有些缓慢的,就像是迟暮老人的步伐,但是李怀瑾飞驰的快马却像是要生生地打破这一份从容与缓慢一般。
飞奔到了十里坡,老远从马上就可以看到那里一个人都没有,李怀瑾心里一阵发慌,难道是小英的转述有误?不会的,就只有城西有一个十里坡,其他地方不大可能?难道不是十里坡,如果不是十里坡那会是哪里?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着,但是李怀瑾的马还是不停蹄地往走,一到了目的地,就知道肯定是没有错的,这里明显是有打斗过的痕迹,跳下马,李怀瑾认真看了一下,只可惜地上太杂乱了分析不出什么东西,李怀瑾抬头一看,隐隐的那边山上有个鲜艳的东西,立刻飞身上马,朝那边驶去,进了才看到正是那乘轿子,心里一慌,李怀瑾加快脚步往上奔去,越往上打斗的痕迹越清晰,一直到了山顶,却只见一黑衫男子满身是血地倚在一颗大树下喘气,其他人全没有踪影。
从马上跳下来,李怀瑾一把抓过那人的前襟,沉声怒道:“她在哪儿?”
这人看起来伤的不轻,李怀瑾一拉起他的时候,他便吐出一口血来,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但是面对李怀瑾的怒火,只好抬手指了指东边,李怀瑾将他扔在一边往哪边走过去,却是一道深深的悬崖横亘在面前,下面到底有什么确实看不清。
“都下去了,他们全都下去了。”那人似乎是调整过来了一些,挣扎着到。
李怀瑾眼里闪过一丝决绝,立刻飞身而下,不管这悬崖到底有多深,她在下面,无论如何他要找到她。
这个悬崖太高了,尽管李怀瑾的轻功不弱,但是要想在这样的高度上跳下去依旧安然无事,却是不大可能的事情,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李怀瑾却顾不上找地方停留,而是一路四处去寻找那个身影,可惜什么都没有。
一口真气泄尽,但是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了任何可以东西可以借力了,只能任他自由下落了,但是眼前还是没有苏环环半点影子,难道她真的就这样掉下去了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地离开了他?不会的,他还是不相信,上天不会这么不公平的,她才多大的年纪?
就这一会儿,李怀瑾心里转过了千百个念头,突然想起那一次她初进将军府,两人一起湖上泛舟的情形,她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地满足着,这个世界对她已经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可以让她好好地,却这么快就完全剥夺了呢!
她说,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可以那样自由的生活着,从前的日子里她活得似乎都没有自我,永远都在为一些东西活着,而那些她根本就不知道的东西。
她说从来都没有奢望过一个人可以那样的爱她,从心底里愿意为她好,所有的人对她好不过是因为她的年轻,她的貌美,她的艳名,他们的好也不过就是那些丰厚的缠头。
她说她都以为自己的这一辈子就在天香楼里度过了,年轻的时候,可以为那些客人唱歌跳舞,人老珠黄的时候,就开始为着那天香楼打理些杂物,趁着年轻为自己攒下一笔养老的钱,她说她也不觉得这样的想法究竟有什么不对,似乎也算是聪明的打算了,她说,直到他的来到,直到他说他想娶她的时候,她甚至于不能够听明白你在说什么,他愿意娶她做你的妻子,就代表着从此以后她就不是一个人,有一个男人愿意护着她一辈子,这个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事情,是她从来都不干触及的地方。
这些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生活才过了没有多久,上天怎么忍心收回去呢?
他们在一起的日子里,李怀瑾才好像是从很多年前的坟墓中苏醒过来,好像在一个冰冷的身体里面又重新注入了灵魂,他开始知道怎样去开心,怎样去伤悲,怎样去心疼,怎样去生气。
而之前的那么多年,他的人生却只有不停地工作,不停地打仗,不停地想着守卫疆土,其他一切似乎都是不存在的,即使在家里,也匆匆的像是一个过客。没有人可以打动他,看到这个人跟看到那个人没有什么分别,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年,他的灵魂不知道丢在了哪里,不知道被谁给藏了起来。
这个女子出现,带来了他的灵魂,将他心里那一湖死水吹皱,让他好像感觉到了一点儿人的气息,可是他还没有享受完,他想过的天长地久不应该终止在这一天,老天怎么可以这样的无情?
这样的事情简直不能想,可是却并不是一件可以控制的事情,想多了,李怀瑾才知道,苏环环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既然她不在了,那么还有什么事情是重要的呢?没有灵魂的生活跟不活有什么区别?想到此处,李怀瑾终于闭上了眼睛,既然如此,那么就让他们都去到另外一个世界,或许他们还是可以相聚的,或许那里才是他们永远的天堂,那才是真正的天长地久。
突然腰上一紧,却是一丝白绫,上面一股力量确实往上提的,正奇怪呢!突然一个人影在面前晃过,李怀瑾睁大眼睛一看,这白衣女子不是苏环环还能是谁?
李怀瑾喜出望外,呆呆地看着苏环环,好像不敢相信一般,满脑子里充斥的这个身影就在自己的面前,活生生的,带着笑意,明眸里闪过的是可以看得见的盈盈秋光。
苏环环却是语笑嫣然地看着他,原来这一根长长的白绫被选在悬崖的一棵树上,苏环环抓着一头,另一头就拴着李怀瑾。李怀瑾抓过白绫荡到苏环环的身旁,一把揽过她的腰,还是不敢相信一般,一直看着她,定定地,好半晌才问道:“我真的没有看错么?你还在我面前,你还在我怀里,我还是可以触摸得到你,感觉得到你。”
从看到他跳下来的那一刻,苏环环的心里就就被一种慢慢的感动包围,这种感动不是为自己做什么事情就可以得到的,这种感动里承载了生命的重量。
“你以为我死了?”千言万语到了喉头,却只有这么一句话。
一只手抓着白绫,另一只手紧紧地抱着她,李怀瑾将滚烫的嘴唇印上她的额头,摇了摇头,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就这样突然离开了我,这是不可能的。没有亲眼看到我是不信的。”
苏环环抬起头,看着他:“我真的值得么?这跳下来就没有命了,没有我苏环环对你真的那么重要么?”
李怀瑾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看着苏环环,而像是答非所问一般,看着头顶,喃喃自语,“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人生没有了你,还有什么意义?”
李怀瑾不知道这样的一句话对苏环环来说意味着什么,她的艳名远扬,多少王公贵胄为了她而散尽千金,为了她而妻离子散,但是谁肯对她许下这样的言论呢?他们都是为了她的才她的貌去的,得到的都是她的人和自己的面子而已,可是这个男人为的只是她是苏环环而已,只是因为她是她。
转过脸,李怀瑾宠溺道:“我们上去吧!”
苏环环在她的眼光下,嘴角忍不住地上扬,点了点头,“好!”
再回到崖顶的时候,那唯一仅剩下的那个人已经走了,只有李怀瑾的马在一边安静地啃着树叶,李怀瑾抱着苏环环跳上马,奔驰而下。
坐在他的胸前,苏环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不问我?”
李怀瑾一愣,随即随口问道:“问你什么?”
苏环环转过脸认真地看着他,道:“为什么不问我怎么会这么高的武功,你不觉得奇怪么?我是一个青楼女子出身,这并不正常。”
李怀瑾依旧紧紧拥着她,并没有什么疑惑,脸上一抹淡淡的笑意,轻轻的嗓音在苏环环耳边道:“因为我信你啊!”
苏环环的笑意突然间就僵在了嘴角,信!这么简单的一个字,为什么她觉得扛不起呢?难道所谓的一字千金是这样一个摸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