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影皱了皱眉头,这个案子看上去只不过是一个无头公案而已,没头没尾出现在这里,这和彭顺的“那件事”有什么关系,玉蝴蝶又是什么。
小吏这么说,难道是想要告诉自己,这个案子就是彭顺如今遭遇的关键么?没有破获这个案子才导致?
当然没有写结局,那就是没有破获,而惩罚并不会记录在案卷中,但是为什么一同办案的徐励依旧能够成为郡守?而彭顺只是沦落到打杂?
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叶影将档案放回到里面,旁边的好像都是按照时间顺序来的,好像无关紧要。
以后有机会能够问彭叔,现在还是专注于另外的为好。
按照时间来推测,那么很快能够找到……
正平四年三月。
老臣帮(鸢尾党)对新兴党发难。祁雨泽明面上支持老臣帮,但是却暗中指示鸢尾军团和禁军的军官协同新党,三月十五日,在祁雨泽的授意下,新党发动“政变”,以“清君侧”为名,对老臣帮实行清洗,史称血三月,到了四月,祁雨泽忽然颁布诏令,将新党几个头头定性为犯上作乱之匪首,以叛乱之名逮捕,夷三族,然后老臣帮又和新党意图反抗,结果兵变失败,祁雨泽借此良机,对前朝旧臣开始了史无前例的肃反,凡是不拥护祁雨泽的难逃被杀戮的命运,这段时期典型的现象包括无处不在的监视、公审、监禁和死刑,使祁雨泽的个人崇拜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状态,同时也使朝堂之上失去了一大批优秀骨干。
叶影心口一惊,难道说叶思哲收到此案波及,最后丢了性命?
叶影继续看下去,但是上面记载死于此案的官员,并没有发现叶思哲的名字,因为并未在档案最后有所统计,这些人的名字总是东一个西一个,叶影怕自己漏了,将这份档案拿到桌子上,又从前台借来纸笔,逐一写下当时遇害之人的名字,在写下长长一串之后,并没有发现叶思哲的名字。
这让叶影有些懊恼得敲了敲脑袋,难道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叶影又继续顺着年份往后查,但是很快他发现了自己父亲的名字,却是晋升的喜讯,尽管一带而过。
叶思哲原来是杀戮之后,朝堂空缺而增补上来的,并非死于此祸端,这么一想叶影倒是觉得自己的记忆靠不住,那么真真被满门抄斩的具体时日,恐怕并不是正平四年!
“叮叮当!”柜台那边忽然传来了清脆的敲钟声,那个小吏手里拿着一个小钟,对着小锤子晃啊晃:“莫急莫急,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也回来,莫急莫急。”
叶影走了出来,问:“是不是时候到了。”
“我要息馆了,不好意思,明天再来吧。”小吏笑着取下自己的帽子扇了扇,“你看这天色尚早,但暮鼓已响,不得不关馆。”
“能否今日让我留在馆内,求……”
“不,叶大人莫要怪我小心,留,是万万不能留的。”
“真不行?”叶影有些吃惊,然后从怀中掏出两个银角,但小吏一把握住了叶影的手,笑道:“叶大人塞回去吧塞回去吧,不敢收同样不敢留。”
小吏倒是很害怕似得,于是叶影问:“你有什么……”
“朝廷规章制度我可是不敢逾越半步啊,我是太喜欢呆在档案馆了。”
叶影似懂非懂得点点头,想想自己也不能强人所难,便抱了抱拳:“告辞了,有空再来咯。”
“告辞,叶大人,走好。”
叶影一再抱拳,离开了档案馆,觉得意犹未尽,却又想想这漫漫长夜,如何度过。
半年前甚至跟近一点的时候,自己晚上能够去玲珑坊逍遥逍遥,但是现在的自己,只能迎接寂寞的黑夜、无尽的空虚。
正平四年一月
位于苏阳城玲珑坊的冬月弦乐坊是整个帝都专注培养乐师的地方,以出产高质量乐手闻名,祁皇室和其他王宫大臣的一些礼仪用乐皆由弦乐坊承包,以至于弦乐坊不止声名远扬而且财大气粗,彭顺第一次来弦乐坊的时候还是个小衙役,当时跟着老捕头史千石到乐坊问话,没见过世面的彭顺被高大的坊牌和鸢尾皇帝亲笔题词的匾额镇住了,足足愣了十分钟之久,差点被乐坊的看守当作不花钱偷听乐坊音乐的地痞赶出去,还好有一位清丽脱俗的乐坊姑娘识出了他腰间的牙牌,并且带他去找刚进去问话的史捕头。
彭顺后来托人打听才知道那个好心的姑娘名叫白幽梦,是弦乐坊坊主白幽蝶的妹妹,是乐坊的乐师师傅之一,由于长相甜美可人,座下弟子是乐师师傅中最多的,但也因为她是坊主妹妹需要处理的日常事务也很多,所以仅在每周末授课,彭顺第一次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她休息出门,没想到跟愣头青似的彭顺装了个满怀,这一撞不要紧,却撞开了彭顺荡漾的春思,彭顺永远也忘不了白幽梦姑娘的笑容,以及她那一句“没事吧,官人?”
彭顺一开始并不理解自己为啥做梦都会梦见白幽梦,后来他才知道自己可能是坠入爱河了,再后来彭顺知道几乎每一个见过白幽梦的人都会“坠入爱河”。
之后彭顺就像个跟屁虫似的,拿着自己为数不多的俸禄来听白幽梦的演奏会,她每一个眼神都牵动着彭顺的心弦,彭顺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色情狂,心里都要变态了。
再之后彭顺成为了捕头也没时间去白幽梦那里了。
她还好么,一路上彭顺心里直打鼓,他已经有段时日没给白姑娘捧场了,也不知道白姑娘见到他会不会生气。
不知不觉彭顺已经到了坊门口。
“彭公子,许久不见。”坊门口的女侍从对彭顺行礼,彭顺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襟,抓了抓头发,轻咳两声。
“哟,彭公子,许久不见了。”
一袭白衣的漂亮女子披头散发的来到彭顺面前对他挑了挑眉毛,彭顺一脸尴尬的点了点头,眼前的漂亮姑娘一巴掌扇在彭顺脸上,吓了侍从一跳,彭顺倒是对漂亮姑娘的反应不意外,毕竟自己逗了这姑娘很长时间,自己由于晋升后公务繁忙无暇顾及经营感情,在外人看来自然有负心汉似的冷漠成分在里面,漂亮姑娘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漂亮姑娘的巴掌很响拍在脸上却一点也不疼,好似刻意掌握了力道亦或者…彭顺脸皮太厚了。
“白姑娘…我……”彭顺还没说完漂亮姑娘又是一巴掌。
啪。
天空乌鸦飞过,呱呱的叫着。
舜天二年七月,档案馆的馆吏张巧东,正一边整理着一些档案,一边看着外面逐渐变暗的天色。看着一旁昏暗的烛火。
“咚咚。”
火苗抖动。
敲门声传来。
章巧东像是知道似得前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一白衣人,对着张巧东作揖道:“张叔,我又来了,给你带了饭。”
说着提上了饭盒,放到了柜台上。
“最近你老是来,真怕有一天这里的东西被你看光了,你就不来了。”
“最近老是来是因为最近一直待在内城啊,你也知道,只有那边才有全天的冷气嘛。”白衣人走进馆内脱下自己外衣,里面吃穿着一个小褂,露出两条白胳膊:“张叔,今日有别人来过么?”
“有啊,有个场狱的叶大人,来这里找档案,好像没有找到,本来想留下的,结果走了。”
“叶……影?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花问闲大人介绍过来的。”
“花问闲这是在和我比谁来的多?”
听到花问闲,白衣人倒还是有些嫉妒的,因为自己和花问闲可能是唯二掌握档案馆里秘密的人了,而且花问闲来到档案馆比自己要晚,随着花问闲翻看的档案越来越多,白衣人内心甚至有了种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的厌恶感,只不过白衣人依旧是唯一一个能够在晚上来到档案馆的人,想到这里白衣人还是有些得意的。
“对了,你知不知道叶影看的是什么?”白衣人好像有些许兴趣起来,“这个晚上借我瞅瞅。”
“也没啥,花问闲让我把彭顺以前的一些无头案给他看看。”
白衣人笑了:“他应该是来找叶思哲的案子的吧,你就别告诉他了,让他自己找。”
“你是不想让他找到?不如把这些档案拿走好了。”张卫东指了指昏暗的铜书架。然后拿起柜台上一根绿油油的蜡烛,递给了白衣人:“晚上虫子多,用药烛,你可小心点。”
“你是想让我烧了那些吧,说实在的……”白衣人稍稍捏了捏灯芯,火苗就像在他的两个手指中被搓出来一样,悄悄萌发,照亮了两张脸,“但是我很想知道他的反应,但我又不能去告诉他。”
“你也很苦恼。”
白衣人结果药烛,走进摩天大厦般的书架中,灯火映照着一幅幅档案,他径直走到了一处,伸出手抽出来了一卷,无头公案的秘密,就记录在这一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