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我现在想要拖延时间,也没有任何话好讲。邱剑歌,你要找的枭我完全没有看见过,我最后得到的消息,是他在三天前失踪了。”鬼王喘出一口血腥味很重的空气,“如果枭来到了这里,那么他肯定会向我们寻求帮助。既然没有,”鬼王稳住自己的呼吸,“那么他应该是没有来过。”
“我相信你。”邱剑歌直接回答道,语气平稳,“但是我们的探子也得到了准确的消息。”
“那我只能言尽于此了。”鬼王想了一下,没有再多说。邱剑歌的外形像是一个阴鹜的老头,可是性格却是如此的正直纯粹,短短的几句话下来,鬼王竟然有些亲近之感,即便自己胸口还有着对方留下的剑伤,鬼王还是少见地,有些真诚地说着建议。这样细微的感觉让鬼王有些惊讶,这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你的身边,血腥味越来越浓了。”邱剑歌没有急着出手,“刚才我的‘瞬闪’给你留下的伤,越来越严重了?”
“你的嗅觉很灵敏。”鬼王用尽全身力气,努力站稳在地上,又中气十足地向着邱剑歌说道:“不过你的行为让人捉摸不透。”
“有什么捉摸不透的?”邱剑歌像是遇见了打开话匣子的老友,“对于我来说,最快乐的事情不过是遇见旗鼓相当的对手,然后酣畅淋漓地战斗。”
只是为了“战斗”吗?鬼王再一次确认了邱剑歌“剑痴”的身份,这样的对手风格太过突出,虽然鬼王不是那种会节外生枝的人,也对邱剑歌有着这么一丝好奇:“你这个个性,如果平常遇见了,就算是我,也会想请你喝一杯。”
“诶!巧了!”邱剑歌一拍大腿,“之前很多我的对手都这么说!”
邱剑歌根本就没有什么被记录下来的战斗,却说出这样的话,说明背后肯定有一股势力,在帮助隐藏他的行为。
鬼王却没有再去深入思考的意思,“那看来我还算是正常人。你和自己的对手喝过酒吗?要决生死的那种。”
“虽然你们一腔好意,但是我是真的不会喝酒。”邱剑歌好像有些不好意思,语气里也有些尴尬:“我这个人除了剑术,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好好学。”
“哈哈哈哈哈……”鬼王仰天大笑,他有很久没有那么疯癫,也很久没有如此不设防。从一开始的战斗,到现在的交谈,鬼王已经渐渐接受了一个事实,一个别人恐怕不能接受的事实。
援军,恐怕不会来了。
楚灵霄应该早已经接到了求救讯息,她只会在附近活动,这么长的时间还没有到安全屋,只有两种可能。一,楚灵霄根本就不打算来。第二,楚灵霄来了,但是出于某种原因,被阻隔在了远处。
不管哪一种情况,鬼王这边,都已经没有办法撑下去了。他老了。虽然一直都不肯承认这一点,但是鬼王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全盛时期的年轻人,多年的后方工作与智慧较量已经损耗了鬼王太多的心智,现在他是鬼王,不是战士项辉。
胸口的伤已经开裂了。鬼王使用第三次位置转换之后,一开始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站定之后却有些异常,胸腔中有些地方莫名其妙地开始温热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疼痛不止在胸口,还有腹部与后背。鬼王不是没有受过伤,相反,他年轻的时候受伤是家常便饭,所以他清楚,自己的身体绝对不是普通的跌打损伤,皮肤之下已经是一塌糊涂,自己现在已经是将死之人,这一点鬼王是清楚的。
只是没有想到,死亡会来的这么突然。鬼王在一个小时之前还在考虑着怎样守卫安全屋,现在却已经行将就木,就连鬼王自己都觉得有些梦幻,但是这一次,鬼王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绝望的感觉。
当初洛秉和做出反击决定的时候,鬼王毫无异议地支持了他,不是因为形势,而是因为洛秉和想要这么做。洛秉和是鬼王唯一一个有过命交情的朋友,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摆渡人世界,这样纯洁的友谊着实少见。洛秉和不是没有提醒过鬼王,但是鬼王还是选择了听从洛秉和的意见,并且,作为具有足够知名度的“诱饵”来行动。
洛秉和的假死是整个计划的一环,墨轩的走马上任也是。洛秉和早已婉转地提醒过鬼王,他将要实行的计划,需要付出巨大的牺牲和代价。他不希望鬼王也成为牺牲的一部分……但是鬼王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从那个时候开始,鬼王就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并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我度过了足够漫长的时光。鬼王的面前出现了那片魂牵梦绕的战场,那是他一生无法越过的高墙,在这个时候却变成身边真实的幻境。看来命运真是个生意人,将要失去什么的时候,就一定会得到什么吗?
邱剑歌看出了鬼王已经力尽,状态已经接近了回光返照。对于战斗敏感的人,自然会对对手的气息非常敏感。
“看来我的对手,是生如夏花,死若秋夜的战士。”邱剑歌的嘴中竟然出现了唯美潇洒的诗句,他默默地低一低头,表示对鬼王的尊敬:“项辉。非常乐意和你交手。如果下次我学会了喝酒,我一定会到你的墓碑前痛饮几杯。”
邱剑歌说完,便提起了自己的长剑。临死的痛苦一定会很难受,对于鬼王最好的方法是早些做个了断。邱剑歌偏过头,不再去看站在那里的鬼王,长剑挥出一道轻柔的剑气,向着鬼王的喉咙飘去。
邱剑歌的剑气力度把握得很好,这道剑气会轻轻拂过鬼王的喉咙,不会带来一点多余的痛苦。只是刚刚准备离开的邱剑歌身形突然顿住了,因为他感觉到了异样,那是另一股强大的气息,刚刚还没有一点出现的迹象!
飘向鬼王的剑气无声地消失,鬼王的身前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衣的人影,在黑夜中特别显眼,又特别模糊。长袍猎猎,古韵盎然,突然出现的年轻男人梳着随意的发髻,俨然是一个画中走出的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