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色出奇的明亮,一轮弯月竟能挤过小小的铁窗,将银白色的恩惠透过铁栅洒到这间充满罪恶的房间。
大彪躺在这张由几块烂砖头垫脚,几条破木板拼凑的床上,身子下垫着从贯西身上强行扒下的衣服,月色清丽如水,他辗转反侧,仿佛在月光下沐浴一般,身上竟然出了不少的汗水,胸口上的两条张牙舞爪的黑龙本在追逐太阳,此时却流出眼泪,身子也渐渐的被乌云遮挡,开始变得模模糊糊,直至最后变成两条沙滩上的皮皮虾,大彪显然也有察觉,急忙将搭在腿上的衣服提了上来,盖住前胸,还好那个蹲在墙角的小子没有看到,妈的,刺青店的小子说这个墨水纹身在三个月内不会掉色,他妈妈的,这次三天都不到,就褪色了,等老子出去后,砸了他的店,不过还出不出的去?大彪也有些迷惑,本来就是一次抢劫,包也没抢到手,自己怎么会拿着把匕首,穿着血淋淋的上衣?接着就被警察当杀人犯抓住关了起来,之前的一段记忆仿佛是片空白,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难道是自己精神分裂?哈哈……要是的话,那可就不用负法律责任了,自己作高官的父母一定会打通关节,利用自己是精神病的理由,轻而易举的就会将自己放出来,哈哈到时候放火、杀人、抢银行这些含金量高的工种,自己以前没有做过,出狱后就可以放手大干一场了,反正精神病也不会负法律责任,大彪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策划着自己的美好未来渐渐进入梦乡。
贯西却蹲在墙角数着面前的横线,一道、二道……,这些横线都是曾经‘住’进这间房屋的‘前辈们’在水泥墙上留下的纪念,简单的一条横线却记载了悔恨、恐惧、愤怒……。
灰色的水泥墙冰冷坚硬,手掌贴上去的感觉有些粗燥,贯西努力去感受上一个前辈在墙上用手指绝望的留下生命最后的印记,这间房子不过是生命的周转站,大家都是曾经住在这里的过客,也许从这里到死亡只不过是短短几天的距离,就象躺在床上的那位,光天化日之下也敢行凶杀人,他要是不被枪毙岂不是没有天理,一个快要死的人自己还和他争什么床位,贯西这样安慰自己,心里好受了许多。
这时月光突然变得惨白、冷清,地面象冬夜湖上的冰面一样,踩上去就有颤颤微微的感觉。
贯西突然发现一道黑影从布满铁条的窗户中慢慢的爬了进来,他揉揉自己的眼睛,难道是花眼了吗?缺乏睡眠是容易让人产生幻觉的。
可是影子确确实实的是从窗户中爬进来,这个影子仿佛象有了生命一样,沿着墙角象一滩黑色的水在慢慢延伸,缓缓的爬上那张‘床’。
贯西张大嘴巴,却喊不出声来,他只能双手蒙在脸上,努力睁开一只眼睛透过手指的缝隙看去。
大彪翻了一个身,显然没有意识到一个影子上了他的床,接着就要上他的身。
黑色的影子象水一样从大彪的脚底慢慢覆盖了全身,接着开始渗入他的身体,就像水渍被海绵吸干一样,在大彪的身体上不留一点痕迹。
大彪突然睁开了眼睛,只不过瞳孔中全是黑暗,触不到底的黑暗……寂静呆滞。
他站起身来,将搭在身上的囚服拿了起来,绕过窗户的铁条,将两头拧在一起,接着将脖子塞了进去,身子开始在原地打转,一圈一圈直到将脖子拧断。
贯西的上下牙齿不住的碰到一起嘎嘎作响,他急忙将手掌塞进口中,牙齿的尖利还是揪心的一痛,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还好止住了自己的牙齿因为恐惧而发出的声音。
大彪的尸体吊在铁窗上突然晃了一晃,影子从他的脚底缓缓流出。
贯西感到全身冰冷,缩紧身子蹲在角落里,这里连月光也不能照到,他只希望影子不会看到自己,不会听到刚才自己牙齿发出的声音。
影子慢慢站了起来,贯西竟然能分辨出这是个梳着马尾辫子、娇小的女性身体,一定是鬼,而且还是个女鬼,贯西想跑,开始这狭小的囚室又能跑到那里?自己不仅腿发软,连舌头都软绵绵的喊不出声来,就连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昏过去永远是逃避的最好方法,不知过了多久,月光悄然隐退,太阳重新慢慢升起,贯西终于醒了过来,但挂在铁窗的尸体告诉自己没有做梦,昨天看到的都曾真实的发生过。
犯人在拘留室上吊自杀,贯西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如果将所见到的全都说出来,不仅警察不会相信,而且反而会怀疑到自己身上,况且大彪拧断自己脖子的衣服就是自己身上的,这点很难逃脱干系,影子的说法警察是肯定不会相信的,不仅不会恐怕还会遭到刑讯逼供,贯西蹲在角落心想昨晚这个鬼影为什么会上了大彪的身?也许是它没看到我,才会放过我,如果我被警察审讯一定会牵连进去,那个时候鬼影会不会也象对付大彪这样来对付我啊?我不过是因为爱好才拍了几张裙下风光,本以为拘留几天就会放出去,没想到竟然会和杀人案件扯上关系,影子说警察不会相信,就是相信他们又能保护我不受影子的伤害吗?他蹲在地上胡思乱想,终于忍不住头痛,怎么办?怎么办?也许只有逃跑这一条路了。
法医检查完大彪的尸体后也是大吃一惊,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他自己这么大的仇恨,他的颈椎骨已经完全断裂,脑袋仿佛一百八十度一样转了大半个圈,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让见过各种尸体的法医也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派出所所长在听了法医的汇报,拍着桌子大声吼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让一个大活人吊死在拘留室里?你让我怎么向市局领导汇报?说他是自杀的吗?这个叫大彪的人他的眼睛现在都能看到他自己的屁股,一个自杀的人能把脖子扭成这样吗?你们给我好好审和他同屋的小子,不吃不喝也必须要给我挖出线索来,问不出线索大家都脱衣服滚蛋……”所长怒气冲冲摔打着法医的鉴定报告,骂着面前几个战战兢兢的民警,也难怪他生气,这个叫大彪的小子,父母都是市里有实权的领导,现在死在自己派出所里,又死的这么诡异,局里、市里的领导一定都会过问,自己这顶小小的乌纱帽看来是保不住了。
深夜审讯室中,贯西在挨了一顿拳打脚踢后坐了下来,所长身上受的气只能冲这个小子发泄了,当然民警们下手老道,不会打死打伤贯西,就是一点皮外伤也看不出来,刑讯逼供出了人命那就是技术太不专业、太不过硬了。
贯西眼泪、鼻涕流的满脸都是,他特别想伸手揉揉隐隐作痛的胸口,可惜双手都被牢牢的拷在椅子的扶手上,他大声求饶道:“大爷、大叔,我全招了。”
果然贯西的‘影子说’全盘供出后,又遭到了一顿毒打,这一次警察下手可再无所顾忌,将贯西揍的是鼻青脸肿好像猪头狗脸。
“臭小子,你糊弄我们?影子杀人?我当警察这么多年,什么都见过、听过,就是没听说过还有影子能杀人的,你最好老实交代,我告诉你,多顽固的犯罪分子在我这他也抗不住,最后也得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你别忘了勒死大彪的衣服可是你的,你逃脱不了干系。”一个老警察喘着粗气说道,刚才的剧烈运动着实累着他了。
“是他抢抢走我衣服的,真的是一个影子杀了他”贯西低着头嘴里嘟囔着。
“什么,你再说一遍?”另一个年轻警察将聚光灯照到贯西的脸上,大声说道:“臭小子,你现在好好看看这屋里有我们三个人的影子,你让它杀人啊,它要不听你的,我就把你扔到强奸犯的牢房里,你不是喜欢拍裙下风光吗?到时候让你拍个够。”
强烈的灯光晃的贯西睁不开眼睛,他侧开脸鼓足勇气道:“人是我杀的成不成?您给我一只烟,我什么都说,什么都交代,你们让我交代什么我就交代什么。”贯西终于明白了,警察不相信大彪是自杀的,更不会相信自己所说的影子杀人,那就只有一个答案了,大彪只能是自己杀的了。
老警察冲着年轻警察使了一个眼色,只要贯西肯招,肯交待人是他杀的就好办了,这样所长满意,也能顺利结案,大家也都好过。
年轻警察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塞到贯西嘴里,随手拍了拍贯西被揍成猪头一般的脸道:“你要早说,何至于受这些苦。”接着帮他把烟点燃了。
贯西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似乎及其享受的回味了一下香烟的美妙,接着睁开眼睛,从口中缓缓吐出白色的烟雾,满腹的怨气和委屈都要随着白烟吐出。
红塔山燃烧后散发出的烟雾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警察们都没有意识到,审讯室里的烟雾怎么没有消散,不一会审讯室里就全是白烟。
当年轻警察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身下竟然有些冷,迷迷糊糊中扭头一看,顿时吓得清醒过来,自己躺在水泥地上,全身的警服此时只剩下一条绣着米老鼠的三角短裤,他惊恐的揉揉眼睛,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一下,不是在做梦,他忍不住喊叫起来:“老张……张哥……犯人呢?快来人……犯人越狱了。”
张哥身上的警服倒是一件不少,但他却被拷在了刚在犯人坐的椅子上,岁数大了就是不如年轻人精力旺盛,他依然还在昏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