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宁环顾四周，柴科长以及几位科里的同事都是穿着衬衣西裤，相比之下，自己的休闲服实在是格格不入。办公室里除了科长，也只有三个职员，但是每个人身边都至少围了四五个人。郭宁还以为这些都是前来办业务的老板，后来才知道，确实都是前来办业务的，但是不是老板，仅仅都是“马仔”。老板们，轻易是不会露面的。

柴科长拿起面前的座机，拨了一通电话：“小武，通知所有人，连同料场的，十一点半来科里简单开个会。”说完就挂了电话，拿起了面前的烟。郭宁注意到一个奇怪的地方，孙经理也好，柴科长也罢，抽的烟都是芙蓉王，而宋英明少有的几次，却拿的是中华。

郭宁眼看无所事事，又不好意思随意走动，四下寻找，在门后把手上看挂着一块擦车巾，于是拿起走到了楼道尽头的水房，仔细的涮了几遍，回来就开始擦桌子，当然是从科长的桌子开始。

柴科长也被新来的小伙这份举动吓了一跳，但，也不鼓励也不劝阻，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根烟，顺势就往郭宁面前扔去。郭宁紧张的放下擦车巾就去接，幸好没掉在地上。“谢谢科长，我不会抽烟。”说罢又把烟恭敬的放在科长的桌子上。

柴科长拿起那根烟，向着旁边的一个胖乎乎的金丝眼镜喊道“小牛！”话音未落就扔了出去，那个小牛有些反应不及，烟碰到了手，又掉在了地上。小牛赶忙从地上捡起，轻轻擦了擦，吹了吹，然后别在耳朵上，继续处理文件，毕竟他的面前，还等着四个人。

郭宁继续擦桌子，擦完科长的，开始擦其他三个人的，然后他突然明白，根本没他的桌子。

转眼就是十一点半，武臣男和唐坚走了进来，后面陆陆续续又跟着十几号人。本来就不宽敞的办公室此刻变成了饺子锅。柴科长放话了，“没办完手续的下午再说，我们开个会。”

那些等待的人，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一个个或点头或鞠躬，转了一个圈，才向所有人示好完，然后匆匆走出办公室。还有些不死心的，没有走远，在楼道里继续等待，期望会议能早些结束。

柴科长待清场完毕，大致看了一眼，也不知道问谁“都到了吧？”。

没人说话。

柴科长继续说：“自己找地方坐，都坐下。门口的把门关上。”

在刚才那些马仔腾出的凳子上，大家两两挤在一起。郭宁没有去挤，而是安静的站在柴科长面前，不过他靠着墙。而且他也注意到，当所有人都想尽量坐的离科长远一点的时候，武臣男和唐坚坐到了离科长最近的位置。而且郭宁一眼就认出了武臣男，但是自己似乎没给他留下任何印象。至于唐坚，自然不必说，决赛的经历还像一部短片在他的脑海里放映。

柴科长咳嗽了一下，“现在开始开会啊。先说这么个事情，这是咱们科新来的，你自我介绍一下。”

郭宁赶紧离开墙面站得笔直，然后看所有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描。突然发现其实自己没什么可说的，但什么也不说明显不合适，随口说道：“我叫郭宁，咱们本地人，家在市里，毕业于山西XX大学。望大家多多指教。”

柴科长听完哼了一声，“就这？也算吧。”说罢开始指着几个人给郭宁介绍“这是库房的小武、小唐，这是科里的小牛、小孟、小方，其他的以后你慢慢认识吧。”郭宁发现自己的眼睛几乎跟丢了。

柴科长又说道：“安康杯结束了，马上就是安全生产月，希望大家提高警惕，强化意识。对自己负责，对董事长负责。没有董事长，哪有你们。现在流行说什么来着？”柴科长用夹着烟的右手大拇指顶了一下太阳穴，“对！感恩！要懂得感恩，感祥云的恩，感董事长的恩！懂了没有？”最后这一声，音量明显高了几度。

但是这一圈人依旧不吭气，所有人都低着头。

柴科长吸了一口烟，然后在空中吐出一片云，又想了想，“那就都回去吧，该干啥干啥。”

突然一阵哗啦啦的凳子磕碰地面的声音响起，然后这群人迅速的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进来过一样。而那些不死心没有走远的马仔又走了进来。郭宁看下时间，距离十二点，还有十分钟多一点。

柴科长看见那些尚未开口的马仔，突然骂道：“谁让你们进来的，听不见我说开会呢？爬出去！”

后面的尚未进门的人赶紧止住了脚步，进来的人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赶紧退了出去，还不忘关好了门。

柴科长又对着郭宁说道：“你来了就来了，暂时没你坐的地方，将就一下。”

郭宁不识时务的打断了柴科长：“没事科长。”

柴科长歇着眼睛看了他一下，继续说道：“我这个地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进来的就得守规矩，懂不懂？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要是出门就瞎咧咧，我一脚就蹬死你。”

郭宁心里觉得这个科长真有趣，都什么年代了，好歹也是个领导，说话怎么这么粗旷？但他也乖乖回答：“明白。”

柴科长又说：“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暂时也不知道安排你干什。你有什么特长？学的什么专业？”

郭宁才发现刚才自我介绍的时候忘记说了，补充道：“我学的广告设计。”

柴科长饶有兴致的多问了一句：“本科？”

郭宁还挺自信的说道：“一本！”

不料柴科长一脸不屑的说：“顶个球。看看我，就没念过书。”

郭宁不料有此一说，只能很尴尬的笑了一下，那种肌肉的不自然就像一块扔在冰箱里一个星期的猪肉。即便如此郭宁还是把话接了下去：“科长说的对，英雄不问出处。”

柴科长听到“英雄”二字，是真心喜欢，微笑的看了一眼郭宁，突然觉得，面前的年轻人也算得上眉清目秀。又问：“文件会不会写？”

郭宁坦然不少，毕竟他在大学的时候，就是文学社的社长，但也知道，社会水太深，还是谦虚点保险：“会一点。”

柴科长拿起手边的两张稿纸甩给郭宁，“这是我明天早上给董事长汇报的材料，给我规规矩矩写好下午下班前给我。”

郭宁赶忙拿过来一看，不由一头冷汗，心里咒骂“操！这上面写的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