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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探望恩师

2017-08-06发布 3243字

哆嗦忙着将几个熟人的货送完就要收手,那天跑完车刚进门,钟铃就向他急忙说:

“哆嗦不好了,乔老爷被人打伤了,名娃来电话让你去一趟。”

哆嗦一听出了一身冷汗,多大岁数的人了怎么会被人打了呢?,于是赶忙去乔老爷家探望。乔老爷家住在城西靠顺城巷边的一片老街区的一个大杂院里,当年他成家后因为爱人是农村户口所以在厂里没分上家属区的房子,最后在这儿买了两间小平房。乔老爷和他老伴住一间,两个儿子住另一间其中半间还要作厨房。当年儿子小还凑和,现在儿子长大要成家,首先房子就成为一个大问题,这也成为乔老爷的一块心病。像乔老爷这种状况在故都平民家庭是一个普遍现象,解决住房问题是城市里的一个大问题。哆嗦过去在厂上班时曾多次来过师傅家,这次他听到消息后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乔老爷和哆嗦一开始就很对脾气,记得刚进厂时哆嗦人不出众话不多,新工培训班结束时宣布工种分配,大多数新工不是机加工电工最差也是电焊工维修工。哆嗦听到自己是水暖管道工时,心中咯噔一下,自卑地低下了头心里有点难过,其他车间领导又是致欢迎词新工又是表决心,场面好不热闹风光。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见一个穿着旧军装跟自己个子一样瘦瘦的师傅走了过来,打了一个响指喊了一句:

“伙,跟师傅来!”

那天有点冷乔老爷腰里还扎根绳子,帽檐斜戴小眼在眼眶里發着亮光,讲起话来手爱舞着有些疯张,哆嗦心想:这个师傅有点怪怂!

从此哆嗦屁股后面挂串工具,手里拿把管钳整天跟在乔老爷屁股后面走来走去,师徒俩一付吊儿浪当的样子。时间一长哆嗦发现这位乔班长干活技术不咋样,不过那会政治挂帅班长让乔老爷当是因为从部队下来政治强。可是没过半年,乔老爷威名大振,他成了厂批林批孔宣讲组的头头,大会小会唾沫星子乱溅批起了孔老二来,没过多久又批起水浒宋江来。厂里讲了,又去外厂的单位和大学里宣讲真是神彩飞扬,乔老爷的外号就是那时叫响的。可是风头一过,局势转了向,乔老爷又回到水暖班带上哆嗦干起了本行。

哆嗦想找钟铃谈对象,全厂人都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明里暗里嘲笑他。哆嗦见跑钟铃家多次,钟铃态度冷淡,哆嗦表面装得没事一样,其实心里情绪很低落,这时是乔老爷来开导他。

一日乔老爷问哆嗦:

“你听过卖油郎独占花魁的故事吗?”

哆嗦答不知道,乔老爷绘声绘色地把古时杭州城的名妓与一个街头卖油郎发生的美艳故事告诉了他:此美人名震杭州城引来王孙公子达贵富翁采花取乐,此美人遭欺凌醉卧西湖边。卖油郎能提壶穿铜钱园孔打油身怀绝技,只无奈穷小子一个无缘结识此美人,现在美人落难卖油郎真心搭救,终成一段佳缘。哆嗦听后摇摇头说:

“那得遇上美人遇难的时候,没机会咋办?”

后来钟铃生了病,乔老爷面授机宜,哆嗦抓住了机会。哆嗦对这位师傅始终怀有感激之情,只是当年自己一直没有能力帮助他,这让他常常记在心里。哆嗦这些年也能挣点钱,所以每次去乔老爷家总要表示点心意,这次来看望乔老爷被人打伤自然买了好些东西。不过每次来乔老爷总在他面前提起小儿子的婚事,这是他现在最大的心事,他希望哆嗦多关心一下帮帮忙。哆嗦嘴上答应可是心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让他想起也有点头痛。

乔老爷在故都城经济一直不怎么样,生活过得紧紧巴巴,对于这种处境他告诉哆嗦,自己一生有三大失误。

第一是在部队没提了干,这怪自己点子歪了。乔老爷出身农村几代都是贫农,在部队上当了一个班长,别看他人精瘦个不高射击一瞄一个准是军事比武的尖子。连里准备提拔一名排长,乔老爷和另一个叫马彪的班长都是候选人,当了排长就是国家正式干部。团部的政委下来考察,那时正处于文革狂热时,批军事突出政治,就在大操场上表演跳忠字舞。连长喊:

“乔大山出列!”

乔老爷事先早准备好,只是他觉得配戴一枚毛主席像章不够表忠心,不知他从那儿收集来一大堆像章把衣服前后别了个满堂堂,他还有点罗圈腿跳舞姿势不雅,别在衣服上太多的象章搞得满身乱响。下面有的战士暗笑,政委也凑起了眉头。而马彪形象好,他老家是重庆的那儿兵工厂两派虽然打得不亦乐乎连坦克车都开上了街,但毛主席像章一个比一个作得大。马彪胸前戴了个特大的象章,跳舞姿势优美,特别是“毛主席是我们心中的红太阳”,他两手伸向天空中的太阳赢了个满堂彩。乔老爷落选了,以后复原回来待遇当然不一样。

第二是复原时他没去税务局偏要去工厂。他村上复原两个人,安置办考虑乔大山是班长将他安排到税务局,另一个人李旺旺是战士安排到塑料机械厂,乔老爷死活缠着安置办两人要对换。当时大工厂有气派,社会上工人阶级要占领上层建筑喊得震天响,社会风气使然。乔老爷受到影响是个原因,同时他经过一番调查,心中还揣着个小算盘,工厂二级工工资41.5元,税务局干部39.5元,相差2元这在当时就是农村人半月的饭钱。同时乔老爷还“战前火力侦查”一番,几次去工厂转了转,发现女工不少,他想以后在厂解决婚姻问题应该好办些。谁知世道会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今天的乔老爷沦落为弱势群体,李旺旺上升为强势群体。一天乔老爷回村走累了,在路边拿个草帽扇凉,已是科长的李旺旺开个轿车也回农村老家,强弱势二人碰了个面对面,乔老爷心中有点凄凉忙遮个草帽挡了过去。他叹了口气:

“还算个什么命?!他起名就起了个旺旺,我咋能比得过?”

第三是花了几年工夫,咋就没有再坚持,或当时使个坏也不致于让秀秀成了别人的媳妇。当时社会城里人和农村人分得很清,乔老爷一心想找个自带粮票的,秀秀是厂里的一个女工,乔老爷追她追得死去活来,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现在乔老爷一想起这事就心痛,这事还真不能全怪人家秀秀,虽然秀秀一直没开口同意乔老爷,但也没说不同意乔老爷,两人就这么拉拉扯扯僵持着。当年的乔老爷也算一个情哥哥,他和秀秀亲近坐在一块时,几次都想‘先下手为强’,但转念一想革命军人那能那样龌龊。拖得久了乔老爷的父母着了急,春节回家过年就给乔老爷找了本村的一位姑娘,谁知怎么就弄成了,秀秀知道后还哭了一场。他媳妇人很老实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但乔老爷觉得改革开放前他是“一头沉”,改革开放后他家还是半城半乡,跟李旺旺简直无法比就是同厂的一般工人也比他强。乔老爷下岗后内退的钱还不够他和老婆的生活,大儿子乔亮当工人已成家给他生了个孙子,现在轮到小儿子乔名找对象要成家,可是这婚事怎么比乔老爷当年还难办。

哆嗦下岗后跑车回家期间,还看望过乔老爷几次,每次提起乔名的婚事他都摇头不已,叹息道: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能打洞。李旺旺的儿子是城里户口,上的是城里的重点中学,自然考上一个好大学,毕业去了电信公司每月工资好几千福利发得叫不过来名字,屁股后面求婚的姑娘一大串。咱乔名是农村户口没上成大学,在一家商场是电梯工加维修工给私人老板打工,没白没黑上班每月800元工资动不动还扣钱,找对象人家就像避瘟神。哎,哆嗦,你说现在这人跟人咋差别就这么大呢?”

哆嗦就开玩笑地说:

“乔老爷,你不是‘模’高吗?当年你还教给我,现在怎么轮到自己的儿子反而没辙了呢?”

乔老爷一听激动了起来,争辩说:

“‘模’高不如钱高!当年给你教法时,年轻人收入都差不多只有家庭条件的好坏,当然也不能否定人家钟铃的品德好,才成就了你们美好的婚姻,也显得我乔老爷的‘模’高。

隔年的皇历不管用!也难怪名娃的婚事不好办,你想想看,一个每月收入几千上万元结婚就是新房,另一个每月收入几百元穷得叮当响连个窝都没有,你如果是个大姑娘,你嫁谁?!”

乔老爷说得哆嗦哑口无言,哆嗦停了好一会才说:

“乔老爷你整天给别人算卦,怎么就不给儿子的婚事算一卦呢。”

乔老爷马上说:

“医生还要别人看自己的病,剃头的无法剃自己的头,算卦的不给自己算这是行规。”

乔老爷说完,又拉起哆嗦的手摸起来,他闭上眼默想半会,然后对哆嗦说:

“哆嗦,师傅摸你手算了一卦,名娃的婚事全靠你了。”

乔名的小名叫名娃,哆嗦听后心里真哆嗦了一下,这话从何说起!但碍于师徒的情面也不好意思多问,只是笑着说:

“乔老爷,人生就是如此,环环相报,名娃以后的婚事有用着我的时候,你尽管开口!”

哆嗦想着乔老爷的事,还没走进屋就听见呻吟声,看来被打的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