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皝问了很多有关古井的事,老人们知无不言。
夜已深,村民们起身回家。他们每天都早睡早起,生活非常规律。今天是仰慕亓皝这位远道而来的英雄,才耽搁到很晚休息。
亓皝和陶明告别老人们返回民宿休息。
民宿老板一家都已经睡了,大门前,留了一盏夜灯给他们。
第二天,亓皝救的那小男孩的爷爷奶奶上门了。他们是专门来表达感谢之情的。感激的话说了一箩筐,亓皝躲着,让陶明应付。
孩子掉进那么深的井里面去,竟然没有受重伤,只是身上擦破了点皮,让他们千恩万谢老天的垂怜。
爷爷奶奶说,孩子的父母闻讯,坐了一宿的火车赶回来了。现在,自己的位子媳妇,正陪着孩子在医院观察。
小孩的爷爷奶奶,邀请亓皝和陶明去自己家吃顿便饭。亓皝拒绝,陶明却答应了。
实在推脱不过,他们跟着两位老人去了他们的家。
陶明发现,老人家建的房子很阔绰。老人说,这是儿子媳妇在外面打工十年挣下的家业,现在一家老小都住在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非常幸福。
亓皝注意到,他们家原先住的老房子,黑乎乎的,并没有拆除,委屈着在房后矗立着。
亓皝只对老房子感兴趣。
老者投其所好,打开锈迹斑斑的院门锁,带他们进后院参观。
一进斑驳歪扭的黑铁门,他们就看到,门楼下面放了很多旧物,什么废铜烂铁旧轮胎塑料布,院子里的角落里,杂乱地堆着长短粗细不一的烂木头。这院落虽然感觉破败,却并不荒凉。因为不算大的院子里,种着各种蔬菜和果树,虽已到深秋,却姹紫嫣红,绿意盎然。只是以前住人的土坯老房子,已经破烂得不像样子了。
亓皝注意到,他们家院子正中,也有一口井,只不过被石板盖住了。
“为什么要盖上石板,是怕不小心掉下去?”亓皝问。
“倒不是怕掉下去。我这口井是自家挖的。我老父亲在世时,带着我们兄弟几个一起挖了三个月,才挖了这口井,可是费心巴力的,最后也没有挖到水。这口井闲置很多年了。说也奇怪,就在三年前夏天,这口井突然冒水了,而且,那水还冰冰凉的。我们不敢喝这里面的水,就把井盖给扣上了。然后把院门锁起来。”老人说。
“那你这院子里,肯定有个被大风刮来的公主,是不是?”陶明戏谑道。
“啥个公主?”老者懵了。
亓皝明白了,陶明这又是西游记里的桥段。
“他跟您开开笑呢!”亓皝说。
老人准备了一桌子的菜,蔬菜都是自己家院子里种的,他老伴又杀了自己家养的下蛋鸡,盛情款待救了自己孙子一命的恩人。
吃饱喝足,写过老人一家。
出了老者家,亓皝跟陶明讨论刚看到的那口水井。
“我分析,老人家里面这口井,跟莲花山深谷里的飞龙潭是有关联的。或许,这口井深度和飞龙潭处在一个地层上。所以才会出现冒水的情况。”亓皝说。
“可是,井水时隐时现的,又怎么解释呢?”
“这跟地势有关。飞龙潭在深山峡谷,比这里地势要低,水往低处流。夏季雨季的时候,飞龙潭里的水增多,下渗,满溢,才会通过地下自然的管道流进老人家这口井里。”
“既然这样,跟老人家只几百米之遥的古井,看地面上的情形,两口井,应该在同一水平面上,为什么会一直没有水呢?”陶明觉得逻辑上讲不过去。
“这一点,我也很困惑。我下过那口古井,五十米以下,依然黑咕隆咚,什么都看不见。而且,里面冷气逼人,好像冰窖一样。”亓皝说。
陶明益发对那口古井感兴趣,撺掇亓皝再下去探看一番。
他们回到民宿休息的时候,陶明忽然想起一件事。
“这几天,你有没有给芃芃打电话啊?”陶明问亓皝。
“昨天刚通过电话。”亓皝说。
“今天,甄鑫这家伙给我打了个电话,无意中提起,说你家芃芃好像最近身体不太舒服。”陶明说。
“芃芃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亓皝昨天跟米芃芃通电话的时候,她还有说有笑的,嘱咐自己要当心,按时吃饭什么的。
“你不要那么紧张嘛!甄鑫说,芃芃最近老是胃不舒服,吃东西总恶心。也总爱睡觉,好像睡不醒似的——————芃芃是不是有喜了?”陶明笑道。
“我打电话问问,昨天她为什么一点都没跟我提呢?”亓皝如临大敌,赶紧操起电话,跑到房间外面无人的角落去了。
那话那端,铃声持续,很久都没人接。
桃源居值班的这两个人谁都不在么?亓皝打的是桃源居的电话,甄鑫和米芃芃都当班,按说这个点,都应该在桃源居。
电话始终没有接通。
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坐立难安。
他尝试着最后一次拨通电话,可是,依然没有人接。
他突然想起,桃源居的甄鑫和陶明有卫星电话,是早先电话赞助商提供的。
可是要命的是,他并不知道甄鑫的号码。
就在这时,亓皝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倒把心事重重苦苦思索的他,吓了一跳。
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电话竟然是米芃芃打来的。
“老婆,你怎么样?是身体不舒服吗?”亓皝焦急地问。
“没有不舒服啊,挺好的。”米芃芃电话那端的声音听上去很愉悦,并没有甄鑫说得身体微恙。
“甄鑫说你,胃部经常不舒服,还渴睡。”亓皝还是不放心,“要不要我现在回去?我要办的事,以后再说,什么都不比你的事重要。”
“你专心忙你的事吧。我身体一点事都没有。都是甄鑫那小子瞎说的。等会儿,我会找他算账的。”米芃芃安慰亓皝。
亓皝还是不太相信:“你,莫不是怀孕了?”这是他最害怕的事。
“没有的事。我们,我们不是都做了措施了吗?”米芃芃不好意思起来。
“没有怀孕,我就放心了。”亓皝大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对亓皝来说,没有了米芃芃,他也没什么心思留在这个世上了。已经独自苟且了几百年,一个人孤独寂寞的日子,实在难熬。尝过了生活的甜,再也受不了艰涩的苦。
米芃芃又嘱咐他要当心之类的话,就把电话挂了。
亓皝算是放心了些。
可是,陶明咸吃萝卜淡操心,总觉得每次跟甄鑫打电话,询问桃源居的工作进展,甄鑫说起工作滔滔不绝,偶尔涉及到米芃芃,他总是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甄鑫诉苦说,自己不敢再胡说什么了。上次,无意中提了那么一嘴,让米芃芃知道了,跟自己大发雷霆。甄鑫说,米芃芃是真急了,从没见过她发那么大的火。
陶明觉得,有可能米芃芃偶尔小毛小病,被甄鑫用放大镜放大了,才引起了亓皝的无谓恐慌。米芃芃怕亓皝担心,怕他在外面牵挂家里,所以不愿意让甄鑫跟亓皝说半个不好的字。她这么做,无非是心疼亓皝罢了。
陶明虽然总觉得甄鑫有些话没有说出来,似乎有难言之隐,但是,他和亓皝离家那么远,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能等事情告一段落,回去再细问。
随后,亓皝和陶明一边走访上了年纪的村民,一边又对村庄附近的水域和大小山岗进行了探查,仔细分析了地形和可能存在的地理关系。他们对这里的地形和地下情况,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认知。
一位年长的村民说起,村子附近有个大的陷坑,据说这个大的陷坑,跟村里的这口古井有很大的关系。
亓皝问,为什么这么肯定,陷坑跟古井有关联呢?
白发苍苍,满脸沟壑的村民说,陷坑也是出现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跟古井突然干涸同一时间。那时候,村南有片林子,约莫三四亩地的样子。
忽然有一日,毫无预兆的,林子整个塌陷下去,随后,古井就干涸。这么巧合的事,只能证明,古井断流和塌陷坑有很大关系。
亓皝觉得老者说得很有道理。
亓皝和陶明找了个小孩带路,去村南去寻找那片塌陷地。
出了村子不远,就看见了那个深陷的大坑。大坑里面杂草丛生,还有村民,把一些建筑垃圾和生活废品倒进了坑里面。
亓皝说,“说不定,正如老者所说,古井断流,和这个陷坑有关。可能是因为地震引起的震动,导致了此处突然塌陷,而后,塌陷处的泥石流堵住了水流的自然通道,最终才导致了古井干涸。”
“我们若是再下那口古井看一看,或许我们疑惑的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陶明说。
“你说得对。我总觉得,那口古井不一般,它和一般的井不同。加上村民说,那口古井是南宋末年开凿的。时间上吻合,不得不让人产生疑问。”亓皝说。
他们回去后,问民宿老板,近年来,此处有没有发生地震或者其他地质灾害。
民宿老板回忆说,三年自然灾害时,人们吃不饱,穿不暖不说,还发生过一次大的地震。那时候,很多人家的土坯房被震塌了。地震几天后,村南才突然出现了那个大陷坑。
看来,亓皝分析得都是正确的。
亓皝和陶明决定,择日,一定要再下一次那口古井。
还没等他们有所行动,就有村民急慌慌地跑来,求助于他们。
原来,那口古井又发生了吞人事件。
现在,村民们都在想办法救人。大家不约而同,都想到了曾下井救过人的游客亓皝和陶明,就跑来找他们,问他们能不能再做回好事,下井把人救出来。
亓皝和陶明赶紧起身。
一切都放下,救人要紧。跟着村民往古井方向跑。
跑到井边,见众人围在一个人身边,正劝慰着:“小伙子,不要急,你哥会没事的。”
原来是杨海生!村民们把杨海生和他哥杨海军,当成了来旅游的游客。
游客不小心掉进了古井里,这可怎么好。传出去,他们村的饭碗不保啊。他们都耐心劝慰着杨海生。
这口古井,这两天接二连三的出事,此刻,就有村民提出来,趁早把这口井给盖上,省得老是有人不小心掉进去。
可是村民们很纳闷,怎么也想不明比,这口井,旁边还有辘轳,井台也很高,除非是探着头往里面看,才有可能掉进去,否则的话,这口井安全得很,以前可从来没发生过这样蹊跷的事。
杨海生一见从深井中救过小孩的亓皝,就咧着嘴边哭边说:“我哥掉井里去了,求求你们了,赶紧救他上来。我有钱,可以给你们钱。你们要多少都行!”
亓皝和陶明一下就明白了,井下面的是他哥杨海军。
陶明把杨海生拉到一边,低声说道:“你小子还认识我不?跟我说实话,你哥不是掉进去的,是自己下去的,对不对?你不说实话,我们是不会冒死去救他的,你就等着给他收尸去吧。”
杨海生嫩得很,大阵势没见过,几句话,就被陶明唬住了。
“昨天半夜,趁人们都睡着了,我和我哥就偷偷来到这里。哥让我守在井边上,让我看好绳头,自己就下去了。我手里一直攥着绳头,生怕它落到井里去。可是,后来我不知怎么就睡着了。醒来后一看,我手里紧攥着的绳子不见了,井口也没有绳头的影子,可能是掉下井了。没有绳索,我哥怎么上来?求求你们,救救我哥吧!”杨海生怂得很,平时看着飞扬跋扈、张牙舞爪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天地间我最大的样子,流氓一个,这会儿,却像个没有主意的娘们儿一样痛哭流涕。
陶明暗暗吸了口气,这样猪一样的队友,杨海军也跟用,真是胆肥呀!
陶明和亓皝走到一边,窃窃私语——————他们在商讨行动方案。
陶明请村民帮忙,火速把自己和亓皝的背包从民宿拿过来。陶明解释说,包里面有一些东西,或许下井后会用到。
只十分钟,背包就被快速取来。
亓皝背着包沿着绳索往下滑,跟前几天救小男孩一样的策略。
陶明留在井口,单等亓皝的暗号,然后再决定要不要下井。
亓皝这次下井时间超长。
人们围在井边,等得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三个小时后,陶明忽然听见井下面,隐隐约约三声哨子响。
这是他和亓皝暗中约定好的暗号。
哨子两声,就表明不要下来,下面危险。哨子三声,就表明,下面有情况,赶紧下来。
陶明对围观的村民说,下面有情况了,我必须也得下去救他们。
村民中的几个壮汉,为他把着绳子,陶明一点点降下去。
陶明越下越深,他感觉到了亓皝说的那种寒意。
井下边,奇冷无比。
井上边,是深秋的天气,井下边是严冬。
身子穿过一段比较窄的井段,陶明险些被卡在那里。那个落井的小孩,就是身子卡在了此处,才侥幸保住了一条命。这或许就是,当初这口古井设计者的良苦用心。一旦有人不慎落井,不至于被摔死或者是被淹死。
假若是陶明以前的身段,他那飞说的身躯,是万万通不过这处狭窄地带的。不过,最近,陶明锻炼加控制饮食,瘦了些。他先把背包解下来,朝身下无底的黑暗扔下去。背包落下去,就像是落进了空气里,竟然没有一丝声音。可见,着口古井得有多深。
虽然通过窄段不轻松,他必须的吸气收腹,双手尽量上举,一番折腾,擦伤了一点右手小臂,阿弥陀拂,最终还是下去了。
过了那段让陶明苦不堪言的窄窄井壁,陶明发现,再往下,井就像喇叭开花,一下就豁然开朗了。
而且,让陶明惊喜的是,井壁上竟然出现了通往井下深处的石制脚钉。踩在脚钉上,手抓绳索,就感觉轻松多了。
他脚踩脚钉,朝身下看了一眼,却仍然不见底。
或许是黑暗造成的假象?
陶明用手里的手电,扫视下面,黑咕隆咚,冷气森森,什么都看不见。
“亓皝!”他扯开嗓子叫了几声,没有应答,只有井里面闷闷的声响。
他只得继续往下。
不知道往下爬了多久,腿都不能转弯了一样,感觉到了极限,他最后把脚往下探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的脚踩在坚实的东西上面。
他心中一喜,看来是到井底了。
他发现,自己的扔下来的背包就在地上,连忙拿起来背上。感觉有点潮湿。
他用手电扫了周围一番,下面的井壁不像是刚起始时那么的平滑,非常粗糙。井壁上的岩石,都是用整块岩石凿成圆弧状,一块块垒砌成的圆形的石井。脚下踩的是黑褐色的岩石,湿漉漉的。
“亓皝,你在哪儿?”陶明环视四周,发现这里并没有杨海军的影子,连亓皝都不见了。
这至少说明,杨海军没有被摔死。
陶明赶紧把绳子解开,放一张事先写好的纸条。这是他和亓皝早就预备好的。
纸条上写,他们几个人在井下都很安全,要去探索井下的世界,让村民都回家,几天后,他们会从别的出口出来,然后在回村。
之所以这样写,是怕村民招来消防队,把古井拆除了救他们。
古井现在是保护文物,不能轻易拆了。
虽然,陶明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另一个出口,不过,有亓皝在,他们还带着升降制动器,不愁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