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过掩上两个姑娘的房门,走出了客栈,回房间带上自己的贴身物事,便去街上散步了。
小城真的不大,不用一顿饭的工夫便能从城北走到城南,本来南过还天真的以为,可以在这里打探一下那位神威将军的信息,没想到城里的人都闭守得厉害,见他是张生面孔,根本不会和他有太多言语交流。
绕城转了大半圈,南过在一家临街铺子里吃了碗云吞面,不辣不咸,滋味寡淡,摊主也和城中的其他人一样,对这位陌生食客疏远得很,即使南过和他聊些旁不相干的闲话,问上三五句,摊主也就只是回应半句应付了事。
南过付了面钱,准备将剩下的小半圈城镇也逛完之后再回客栈,路上顺便还买了些点心和蜜饯。
穿过正街便是城西的两条巷子,复行十余步,看到前方十几个人围作一团,反正时间还早,南过也凑上去跟着瞧瞧热闹。原来是个身披缟素的外乡女子在卖身葬父,那女子哭得呜呜咽咽,身后是一张草席掩盖的尸首,围观的人们也振振有词的跟着附和。
南过突然觉得头颅中又开始刺痛,一个名为“狗血”的字眼儿,在他的脑子里乱蹦。
这时候又有几个人凑上来,看那为首之人张狂跋扈的姿态,以及他那身华贵的穿着,不难猜出这是个带着恶仆横行街里的纨绔大少。
那一行人大咧咧推搡开几个围观的看客,来到缟素女子的附近。一个贼眉鼠眼的恶奴走上前,一脸谄媚指着跪在地上的年轻女子,对为首的纨绔说道:“大少爷你看,我跟你说的就是她!”
那纨绔少爷晃着步子走上前来,用手中的檀香折扇挑起女子下巴,冷着脸说:“长得还算周正,多大了?”
没想到女子猛一撇头躲开折扇,抹干脸上眼泪,不卑不亢说道:“十七!”
纨绔少爷还未再说什么,一旁的狗腿恶奴们先气愤了,那贼眉鼠眼的指着女子嚷道:“你这小蹄子,给我说话客气着点儿,我们大少爷的爹,可是咱们镇子的镇守,你在这镇子上吃过的米,喝过的水,住过的店,走过的路,统统都是我家镇守爷的,再敢这么拧眉瞪眼,信不信直接把你轰出城去!”
纨绔少爷面露得意,可却又非要摆出一副人在高位身不由己的空虚与寂寥,他背着手,对那说话的恶奴微微摇头道:“低调!低调!”
女子听后,从地上站了起来,掸了掸膝盖处的泥土,直接拖起身后草席裹身的亡父就走。
“别急着走啊!”纨绔少爷用折扇拦住她的去路,板着脸说道,“先说说,你怎么卖?”
“我是卖身葬父!”女子停下脚步,不耐烦的说道。
“是啊,我知道你卖身啊!这不才跟你打听一下究竟怎么个卖法吗?”纨绔少爷笑挂两腮的接口道。
“薄板棺材一具,荒冢坟地一块,不用立碑,不用发丧!只要葬了老父,奴家一生为仆为婢,绝不反悔!”女子说道。
“倒也不贵!”纨绔少爷走到女子的面前说道。
站在人群之外的南过晃了晃头,挖着鼻孔就走了,这种没什么营养的热闹,看着毫无滋味,那个卖身葬父的女子会有什么结局,他才懒得去管,要是一时冲动管了闲事,搞不好他的马车上又要增加一个人了,三个女人一台戏,还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果然,他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那女子高声叫喊起来。
“你做什么?你们想要怎样?”女子凄声喊道。
“先尝后买啊,这是在我们镇子上做生意的规矩!”纨绔少爷淫笑着大声说道。
南过满不在乎的回了下头,发现年轻女子被几个恶奴抓牢了手脚,那个无良纨绔在顷刻间就把女子剥个精光,手法之快令人咂舌。那女子最起先时大声叫骂,继而哭嚎连天,最后哽咽讨饶,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么挣得脱四五个大男人的摆布。
即便如此,南过也没打算去管那闲事,世道不平,他改不了天相,看得见的与看不见的其实都是一般凄惨。只不过,边上那些看热闹的人却真的让南过有些动火,这些正在悄然增加的看客,也太过于冷漠无情,他们做不到仗义出手助人脱难也就罢了,懦弱并不是罪过,但总可以做到闭上眼睛远远躲开吧,可那些人却半步不挪的凑在旁边继续观看着,一个黄花闺女被人当街剥了衣裳,这等好戏岂容错过。
盯着女子的身体,纨绔少爷随手丢掉手中的粗布抹胸,一阵啧啧连声道,“啧啧啧!这不行啊,穿着衣服看还好,脱了衣服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各位老街旧邻都来看看,这女人上边那么小,下边还腆着一小坨肥肉,这还要人怎么买啊?算了算了,放开她,这种货色咱们不要了!”
纨绔少爷用檀木折扇在女子白净的身体上粗略品评了一番之后,带着一脸伪装的失望神情,转身就准备离开。但突然间,他感到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突然探进他嘴里,两个指头在口中抠住了下门齿,一根拇指在外抵住下颚骨,让他就像一条咬了钩的活鱼般再也闭不上嘴,那无形之手牵引着他猛然向下低头,只听砰地一声,无良纨绔的下巴狠狠撞在了地面上。
这纨绔少爷托着几欲碎裂的下巴从地上站起身,呜呜惨呼个不停,身边几个狗腿恶奴上来搀扶,还没等碰到他,他便以刚刚那副姿势,又一次深情亲吻了脚下的这片热土。
“是他伤我!”趴在地上的少爷含糊不清的大叫,抬手指向了不远外的南过。
其实他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第二次被摔时,他分明看到南过正提着一只破布口袋,在做着与自己摔倒时完全相符的动作,一种模糊的感觉让他认定,出手伤害自己的人,就是那独眼的茶须大汉。
几个恶奴也不多做考虑,丢下那可怜女子便摩拳擦掌的朝南过冲了上去,但南过却遥遥对着纨绔少爷身后大声的喊:“别……”
是那个女子,从衣服被人剥开的时候,她就满脸死灰双眼无神,等那几人放开自己手脚之后,她默不作声的一件件穿好衣衫,又俯下身去,给亡父的尸首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她便一头撞向了街边的石墙,噗地一声,血浆四溅。四周围观的人们哄的一下退开几步,然后又慢慢的围拢。
南过只单手一拨,面前两个恶奴就被放倒在地,另外几人招呼上来的拳脚不但没能伤到南过,反倒让他们自己挫伤了手腕和臂肘。
“你们,比这几个人渣更该杀!”南过对着人群大吼,然后一步步走向那倒在地上的女子。
所有人不自觉的为他让开了路。
那女子当场气绝,头盖骨碎裂,红艳的血水掺杂着白浆,汩汩向外流淌不停。
“我,次奥!”,看到女子惨死,南过一拳轰塌了街边整座矮墙。
正准备再度围攻上来的一众恶奴竞相傻眼,那贼眉鼠眼的人两条腿颤巍巍的对他说道:“这汉子,你伤了我们大少爷,别想轻易离开我们褒罴镇,我们老爷手眼通天,定叫你死无全尸!”
坐在地上的纨绔少爷一脸苦相,一只手托着自己变形的下巴,一只手晃着折扇说:“低调……”
南过像是被提醒了一般,转过头去,一步步走到了那位少爷的面前。
纨绔少爷当即就被吓破了胆,拼命向身后爬着,含糊不清的说道:“大胆狂徒恶行昭彰令人发指,我劝你尽早悬崖勒马迷途知返,不要负隅顽抗垂死挣扎,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你知道我舅老爷是谁吗?我跟那小蹄子是公平交易,她有货我有钱,这一来一往就是生意买卖,卖东西哪有不容人先看看的道理。”
这些话还未等他说完,他的下巴就掉了。
“我也有钱,现在想买你那两条腿,你怎么卖?”南过捏着两只拳头,眼神凶悍的问道。
“我不卖!”纨绔少爷斩钉截铁的大喊,即使下巴脱落了,这两个字也喊得格外清晰。
南过抬起脚来暗自发力,只听得“咔嚓”、“咔嚓”两声,他便生生踩断了纨绔少爷的两个膝盖,两条血淋淋的小腿就那么与身体分离开来。
“既然不卖,你还摆到街上来干嘛?”南过咆哮着喊道。
纨绔少爷看着自己血淋淋的两腿,吓得都不知如何是好,那彻骨的疼痛终于从伤创处传来,他扬起双手凄厉的哭喊了两声,接着就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一干恶奴早已惊吓得失了方寸,眼见南过没有进一步的举动,这才手忙脚乱抬起自家少爷逃走,那两截血肉模糊的小腿从库管中滑落,却也没人赶去捡拾。
“你站住!”南过伸手一把揪住那贼眉鼠眼的恶奴,声如霹雳般说道,“就近找个铁锹,跟我去挖两个坑!”
那恶奴瞬间哭得满脸涕泪如丧考妣,“哇!”的一声,裤子就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