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阳敲击房门之后,房间内很快就传来了脚步声。孟继凯没有经过多少犹豫就打开了房门。他随即用身体挡住客厅,神色冷峻地看着洛阳,问道:“你跟踪我?”
洛阳不打算就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争辩,他把手机举起,让孟继凯可以清楚地看到短信里的内容。但是,孟继凯根本没有挪开瞪着他的目光,而是厉声说道:“你任性的太过分了。”
看到孟继凯强硬的态度,洛阳的心也变得坚硬起来,他沉声道:“如果我不任性,现在就应该把调查结果拿给梁广明看,然后再让他来处置你。你信不信,就凭我现在掌握的证据,足以让你立刻被禁闭。”洛阳叹了口气,最后劝说道:“孟哥,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孟继凯的双眼中满是不加掩饰的敌意,洛阳的质问和劝说只是火上浇油,让他更加戒备了。
洛阳打算彻底摧毁孟继凯的侥幸心理,便直言道:“按照你原本的生活轨迹,你几乎不可能经过王吏心理咨询诊所那附近。可在监控损毁的那几天里,你却驾车在附近停留了多达三次。而且,你是第一个发现监控录像有缺失的人,既接触过主机也拥有权限删除录像。最后我还要告诉你的是,那几天的监控录像是有数据还原的希望的。孟哥,你告诉我,凭以上三点,你能得出什么推论?”
孟继凯的眉宇间隐现痛苦之色,他开口道:“我也到王吏心理咨询诊所就诊过,并且为了隐藏自己和他的这层关系,特意删除了监控。这,应该就是最具有可能性的推论了。”
洛阳点点头,用手指向孟继凯背后,问道:“你告诉我,你来这里做什么?”
孟继凯低下头,低语道:“洛阳,以我在市局的风评,我的那种说法根本没有任何人怀疑,更不会有人把我作为嫌疑对象,开展这么多的调查工作。只有你,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
“我是一名警察,我唯一能相信的就只有事实。”洛阳说道,“所以,虽然我很相信你,可我依然要对所有的疑点进行调查。”
孟继凯没有抬头,而是问道:“你一定要进来吗?”
洛阳闻言便明白,这屋子内一定有很危险的存在,但若是现在撤出,之前的调查很可能会功亏一篑。他知道自恃勇武而冒险绝对是鲁莽之举,但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孟继凯,洛阳用在木板上刻画般的声音,字字笃定地说道:“我相信你。”
孟继凯肩膀一抖,沉默地让开了路,任由洛阳走进客厅后才关上了房门。
客厅内没有开灯,仅靠近阳台的地方幸得几缕月光,照亮了斜靠着沙发的那个男人的面孔。
洛阳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震惊地喊道:“王吏!”
几日不见,王吏整个人消瘦了不少。他很礼貌地说:“孟继凯,把灯打开吧,大家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在灯亮的瞬间,洛阳已然拔枪在手,准心稳稳地对准了王吏的眉心。王吏对此不以为意,说道:“听说你的枪法非常差,现在真让你对着活人开枪,你打的准吗?”
“如果你束手就擒,我想我就不用开枪了。”洛阳用左手托住右手,确保自己举枪稳定。这时,他猛然间想起了什么,连忙回头看去,只见孟继凯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枪口也指向了自己的眉心。
“这不可能。”洛阳的目光在孟继凯和王吏间来回游走,他曾经构建的整个推理体系都在瞬间崩塌。
“你以为,孟继凯和其他那些找我做过心理咨询的人一样,为了防止自己的秘密暴露而故意删除了监控录像吗?不是啊,孟继凯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内鬼,他删除录像是为了保护我。”王吏站起身,肆无忌惮地走向洛阳,说道:“没想到,你又一次落到了我的手里。”
深陷绝境,洛阳不仅没有放弃,反而侧向一个撤步拉开了距离。孟继凯随即调转枪口瞄准洛阳,却发现洛阳也已经举枪瞄准了自己。这样一来,本是枪口下猎物的王吏倒成了一个看客,他没想到洛阳做事竟然会如此决绝,问道:“难道你为了抓住我,真的愿意先杀了你的孟哥?”
洛阳根本没有理会王吏,而是质问道:“孟继凯,在我认识的所有警察里,你是最有原则最在乎公道的,我根本不相信你会被王吏这种人催眠。我不知道他拿什么事情对你威逼利诱了,但你现在放下枪,和我一起抓住他,我会帮助你解决那些问题的。”
“你说的没错,孟继凯这个人理智、坚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有着坚定信仰的人,我对他的催眠几乎没有任何用处。当时我就转换了一个思路,我通过心理暗示等方式,不断地夸大了他对牟絮樱的爱和愧疚,最终成功让他的这份情感超越了他认知里的一切。”王吏向前迈出一步,与孟继凯、洛阳三人恰成三角站位,他继续解释道,“这个时候我对他说,如果他不好好保护我,牟絮樱立刻就会因他而死。你看,就算他明知这是一条绝路,也依然会咬着牙走到最后。”
洛阳带着怒意嘲讽道:“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也好,你也好,甚至我自己也好。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都是各自领域内的精英,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取得成功、获得别人的尊重、实现自己的价值,但有一件事,我们谁都超越不了。”王吏边说边举起自己手中的手枪瞄向洛阳,并说道:“那就是爱情。”
“洛阳,如果是叶嫣然成为了别人手中的人质,你会选择正义还是她?”这是一个孟继凯自己根本不需要听到答案的问题,他只希望以此劝说洛阳放弃抵抗、乖乖认命。
眼下,洛阳一个人一把枪,却被两个枪法远在自己之上的人瞄准了脑袋,已可谓是死路一条。
见稳操胜券,王吏也就问出了困扰自己的那个问题,道:“我明明把配方都告诉你了,你却为什么没有告诉你的领导们?虽然我要遗憾地承认药物研制失败了,但仅仅是现在的研究成果也足以让同一领域的研究人员望尘莫及。”
“第一次公开讨论到内鬼问题,就是在那天的小会上。而我首先要判断的,就是那天的参会人员里有没有内鬼。”洛阳看着孟继凯的眼睛,道:“在我隐瞒了自己知道配方的这一消息后,你在第一时间露出了怀疑的表情。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怀疑你了。”
孟继凯回想那时,不禁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说说你吧,看来你也和钟山反目了?”洛阳故作轻松地调侃道,“药物研制失败,基地被毁,还违反了钟山的命令。你告诉我,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你又能逃到哪里去?”
“这次药物研制虽然没有完全成功,但再给我一点时间一定可以有更大的突破,而愿意支持我的人也数不胜数。避过这段风头,我自然有办法东山再起。至于总舵主那边,他虽然不会再接纳我,但也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就派人来杀我。”
“那么如果我死在你手里了呢?你确定他还会放过你吗?”洛阳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道:“我不清楚他到底想要我干什么,但我知道,我的性命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这个理由不足以保命的。”王吏冷静地分析道,“活着的你对他来说意义非凡,可死掉的你,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见此路不通,洛阳再度看向孟继凯,道:“孟哥,我知道你是一心想要救絮樱姐所以才被迫这样的。不过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絮樱姐深爱着的那个你,期待着的那个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你现在帮助王吏杀了我,变成了一个罪犯,一个因她才堕落的罪犯,你不觉得这是比死更会让她难受的事情吗?”
“你只是为了让自己活命,才编出这种逻辑吧?”王吏调笑道。
“爱一个人,不是为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是为她做她想要做的事情。”洛阳边说边放下了手中的枪支,缓缓转身面向王吏。在王吏疑惑的目光中,洛阳又缓缓地举起手枪,一副誓与王吏决一死战的坚毅表情。而对王吏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极其可笑的行为。王吏的枪法本就在洛阳之上,现在洛阳又要完成举枪的多余动作,王吏怎么可能杀不了他?
尽管觉得就这么杀掉洛阳有些遗憾,但求生欲催促着王吏还是迅速地举定枪支准备射击。下一刻,客厅内回荡起一声响亮的枪响。本以为胜券在握的王吏居然身子一软跌倒在地,死不瞑目。
劫后余生的洛阳脱力地弯着腰,他用双手撑住膝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看向刚刚开枪射杀了王吏的孟继凯。洛阳说:“孟哥,你终究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孟继凯。”
孟继凯的手一松,手枪砸到了地面上。他仰着头,泪如雨下,悲痛道:“你为什么要进来,为什么要逼我做这种选择?”
洛阳走过去把手枪捡起递向孟继凯,并说道:“如果能提前预料到屋内会是这样的情况,我一定不会进来的。可既然事已如此,我就只能选择相信。我选择相信你不会一错再错,我也选择相信梁广明。”
“你这是什么意思?”孟继凯问道。
“我猜想,王吏要挟你的时候,一定会说看守所的高层领导里有他的人,如果你敢通知市局对她加强保护,他们就会提前下手杀掉絮樱姐。”洛阳转头看向王吏的尸体,道:“趁着现在王吏的死讯还没有泄露,我想立刻通知梁广明支队长,我相信他有能力在不惊动看守所领导的情况下,对絮樱姐实施保护。”
“我不明白,你凭什么这么相信他?”
“我觉得也许很多年以后,我就会变成他那样的人。”说到这里,洛阳突然一笑,道:“不过现在不会了,因为我遇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