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西越使馆大厅内,云寰陌端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沉闷的敲桌声悠悠传来,云寰陌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他有什么特殊的情绪。地上跪着的十五,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十五还是知道自家王爷的脾气的,虽然淳于槿答应自己不会告诉王爷自己的失职,但是这世上哪有自家王爷想知道却没有消息的事呢,所以当他收到凤长歌带来的命令时,十五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现在王爷在自己面前,却什么都不说,身边的气温低到极点,十五感觉自己就像是身处在冰窖里,冷的头皮发麻,实在是受不了了,头往地上重重一磕,道:“王爷,是属下失职,求王爷降罪。“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说孤要你干嘛?”云寰陌冷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语气中含有隐隐的怒气。
十五把头埋的更低,一动不敢动,额头冷汗直冒,“请王爷恕罪,卑职保证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嗯?”云寰陌又重重的敲了一下桌子,垂眸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十五,眼神里满是危险的信息。
“没有没有,卑职不敢,如若还有下次,卑职就以死谢罪。”十五再次重重磕了一次头,等待着王爷的发落。
“记住你说的话,下去吧。”云寰陌挥挥手,抬起桌上的茶,轻抿一口。
十五像是得了特赦一样,磕头行礼,“谢王爷不杀之恩。”然后消失在大厅内。
云寰陌放下茶杯,起身走至门边,背手看着天上的月亮,微蹙眉头,似在思索着什么,看来好戏就要上演了。
次日,淳于槿照例去未央宫给皇后请安,然后回到芙蓉小筑,木槿树茂密的树荫下,一身青绿色短袖宫服的淳于槿拿着一本札记安安静静的坐在石桌旁,头上万千青丝仅用一根发簪插着,几根发丝垂在肩上,调皮又不失优雅,白皙无暇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一双明亮的眼眸认认真真的看着手里的札记,石桌上有银兰精心准备是凉茶,银珞一身白衣立在淳于槿身旁,银霜在旁边倒茶,银兰则教银夏规矩,芙蓉小筑内一副宁静祥和的景象。
“公主,有人来了。”淳于槿耳边传来银珞的声音。淳于槿拿着书的手微微一顿,下一秒把札记放在石桌上,转而优雅的伸手拿起茶杯,放在嘴边轻抿。
“明安公主,甚有雅致啊。”随着太子豪迈的声音,太子走进芙蓉小筑。淳于槿赶紧起身,笑脸迎上去,一脸真诚,露出属于这个年纪的懵懂,却不是礼节,俯身行礼,“不知太子大驾光临,臣妹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纯真笑脸的少女,太子实在无法把她和一个有城府,有心计的人联系在一起,看来以前还是自己忽略了,伸手把淳于槿扶起来,“无碍,我两本就是兄妹,所以九妹不必拘礼。”太子说着往苑里走。
淳于槿笑笑,转头对身边的银霜道:“银霜,奉茶。”银霜俯身行礼之后折身离开。淳于槿随着太子坐在石桌旁,双手交叠,含笑看着对面漫不经心的太子,首先开口,试探道:“不知太子今日莅临芙蓉小筑,有何指教?”太子也不回答,抬手拿起银霜奉上来的茶,低着头啄了一口凉茶,“好茶。”淳于槿笑笑不接话,乖巧的坐在一旁,太子放下茶杯,抬眸,“今天下朝之后,听说九妹身体不适,就顺路过来看看,九妹可好些了?”
“谢太子关怀,臣妹已经无碍了。”淳于槿低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讽刺笑容,“呵呵,路过??芙蓉小筑在整个皇宫的最西北角,而大殿则在皇宫的正中央,何来的顺路,不过是来试探我的吧。”淳于槿心里满是鄙夷,但是抬头却又是一副笑脸盈盈。
“没事就好,孤着实担心九妹啊。”太子一脸担忧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一个好兄长,真心关心妹妹呢。
淳于槿低头笑笑,“太子造访小苑,应该不仅仅是为了看望小妹吧。有什么事,请直言。”
“既然如此,孤就直说了,听说九妹即将成为西越贤王的王妃,为兄在这里先恭喜九妹了。”太子朝身边的奴才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小厮立刻会意,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绣着牡丹的锦盒,弯腰双手奉上,“这是孤的一点小心意,九妹不嫌弃就收下吧。”太子抬手把锦盒盖子打开。
锦盒里是一块精致的玉佩,就算在外行人看来,都知道是块绝世好玉。玉佩是洁白通透的月牙状,由上好的和田玉雕饰而成,乍一看,没什么特别,但是仔细一看,玉佩上是一副白鸟图,小小的玉佩上,一百只鸟,千姿百态,栩栩如生,没有一只鸟的神态是重复的,哪怕是最小的那只鸟,仔细一看,也是活灵活现,能在这么小的一块玉上雕刻出,称得上巧夺天工,堪称绝品。
旁边的银珞在看到玉佩的一瞬间,突然闪过一抹狠厉,一闪即逝,快的让人什么都抓不住,淳于槿也是一脸的震惊,是的,这是来自玉族的玉佩,只有玉族才能雕刻出这么完美的玉饰。
太子看着淳于槿的表情,满意的勾唇一笑。须臾,淳于槿反应过来,知道太子的目的,而且这是玉族的东西,淳于槿也不纠结,给银珞一个眼神,示意银珞接下玉佩,淳于槿正色道,“这么贵重的礼物,太子就这样送给我,恐怕不止是道喜这么简单吧。”
“哈哈哈,九妹果然聪明,不愧是落尘公子推荐的人,既然如此,孤就直说了,你应该知道夜宴刺客事件跟谁有关了吧?”
“愿闻其详。”
“刺客跟赤焰阁有关,而平王又跟赤焰阁有关,接下来,想必九妹应该知道什么意思了吧?”
淳于槿抬眸看着太子,淡笑颔首,“太子,虽然我将来会成为贤王妃,但是毕竟现在跟贤王接触,名不正言不顺吧。“
“九妹,何必谦虚呢,孤知道你和贤王联系紧密。”太子微眯着眼睛危险的盯着淳于槿,像盯着猎物的猎人一样,散发出些许危险的信号。
淳于槿抬起石桌上的茶杯,假装没看到太子的眼神,周围气压一度降低,让人在盛夏里感觉到一丝丝寒意,空气中只传来知了的聒噪声。
少许,淳于槿放下自己手中的茶杯,“太子,您觉得臣妹凭何无条件帮助你呢?”
“听说贤王在西越受到越皇打压,九妹既然以后即将成为贤王妃,应该要为自己的未来早作打算吧,平王现在这个处境,孤才是九妹的最好选择吧?”太子正了正身子,手上拿着一把折扇,轻轻的扇了扇,静静等待着淳于槿的回答。
淳于槿依旧一脸淡笑,表情没太大变化,低头看着桌上的札记,似在仔细思索着什么。
少许,淳于槿笑盈盈的抬头,“好啊,既然太子都这样说了,那臣妹以后就仰仗太子照顾了。”说着抬起桌上属于太子的茶杯,双手奉茶。
太子笑笑,放下手中的折扇,接过淳于槿手里的茶杯,轻抿一口,笑而不语,一切尽在不言中。淳于槿漫不经心的玩弄着散在胸前的头发,脸上表情淡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一刻钟之后,太子放下茶杯,以有事为由,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芙蓉小筑。
淳于槿屏退了院子里的下人,仅留下银珞。淳于槿拉着银珞坐在自己身边,虽然银珞还是有点不愿,但是在淳于槿的强烈要求下,还是乖巧的坐下。淳于槿从桌上拿过锦盒,推到银珞手边,含笑道,“银珞,这个玉佩送给你。”
“不,这么贵重的东西,奴婢不能收。”银珞立刻站起来,急言道。淳于槿拉过银珞的手,看着面前这个自己的亲妹妹,心疼又增加了几分,对不起,妹妹,都是姐姐不好,看着银珞的眼神都不自觉的放温柔,“银珞,你的身世落尘都告诉我了,我知道,这是你们玉族特有的玉佩,所以本来就是属于你吧,你就收下吧。”说着把玉佩塞在银珞手里。
银珞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公主,竟然有种看到自己姐姐的错觉。那种眼神,就像是以前姐姐宠溺看着自己的眼神。银珞微微摇头,苦涩一笑,怎么可能呢,抬头收起眼眸里的悲伤,伸手接过玉佩。
“奴婢谢谢公主的恩赐。”
银珞紧紧攥住手里的玉佩,眼睛里有些许闪烁的泪花,低头沉默不语。
淳于槿看着银珞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抱住银珞,轻轻拍拍银珞的后背,“银珞,难受就哭出来吧,你放心,我会帮你报仇的。”淳于槿声音微微颤抖,努力掩藏自己的情绪。
碧绿是木槿树下,两个瘦弱的身体久久的抱在一起,相对无言,只是静静的抱着对方,彼此吸取力量,似乎连树上的知了都沉默了,世界一片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