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宴请，人熟理不熟

路标担心起资金问题来了。

尽管牛行长做过承诺，他还是担心。他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的道理，更知道说在嘴上，不如拿在手上的硬道理。

开业以来，广告战、价格战，打得有声有色，狂飙名扬天下。但是，他更知道，这其实就是在烧钱。别看他在秦扬面前不露声色，但是在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曾扳着手指头算过账。价格战最激烈的时候，会计悄悄地告诉他，银行帐上的资金只剩五位数了。撒钱撒到这种程度，他也有点支撑不下去了，也曾考虑过退却。

退却之前，他紧急跟牛行长通了电话。牛行长告诉他不要紧张，目前，公司的授信额度还没用完呢，即使用完了，我们还可以再追加嘛，你只管在前方冲锋陷阵，资金方面的问题，我在密切关注。

现在可是快要弹尽粮绝了啊。总得有点储备粮，才心里不慌。

牛行长淡然地笑了。银行还在，你的账户还在，授信额度也还在，你慌什么慌？只要有授信额度，就随时都可以贷款。有了贷款，你公司的账户上就有了钱。

路标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下地来，眼前的危机可以不管它了。就说，我下一步的计划你也知道，得一下子增加几十个门店。算下来，没有几十个亿拿不下来。这几十个亿，原来的额度可是不够啊。这么大的数目，恐怕你这个当行长的也要做难呢。

牛行长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的银行也是在做生意。做生意嘛，就是卖饭的不怕大肚汉。实话跟你说，如果你需要的是小数目，反而不好办了。

什么意思？

现在的银行跟以前不一样了，都是上市公司了，都要追求利润了。大数目贷款跟小数目贷款，要走的程序一样，花费的内部成本，也一样。可是，对盈利的贡献，那可是天上地下的。所以啊，现在的银行都实行大客户战略。

意思是需要的贷款多了，反而好办？

集中度高啊，只要你的经营业绩好，信用度高，银行当然愿意跟你打交道。你现在的贷款的数目，对你个人来讲，很大了，好几个亿呢，可是，跟人家有的企业来比，也只是毛毛雨。你刚才提到，要用好几十个亿，觉得大得了不得了，几十个亿呢，堆到哪儿都是一座高山。可是，在银行，你这样的额度，不一定能排到前几名，人家还有几百个亿的呢。

路标眼睛亮了一下，确切地说，是闪了一下，电光石火一般。我们狂飙也可以贷几百个亿？

那都是一些国字号的大企业，民营的眼下还没有。牛行长说，刚才只是说的可能，有这个先例。而且，也是后话，现在只说眼前的，别的也不敢乱开空头支票，起码你这一次的价格战，我可以保证。牛行长的话，说到这个份上，路标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尽管后来支撑下来了，没有再找牛行长贷款，但是路标对牛行长的定心丸，还是非常感激的。

这种感激是埋在心里的，他并没有说出来。也惦记着，要找个时间，请牛行长吃个饭，可是一直忙，请吃饭的事情就耽搁了下来。

其实，路标自己心里也清楚，主要还是资金的问题没有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还没有到了需要牛行长出手的地步。所以请吃饭也就只是挂在口头上，没有迫切性。

可是，开业也开过了，价格战也打过了，公司还需要继续发展壮大。下一步的打算，就是要快速大规模地扩张了。这种快速大规模的扩张，需要有巨额的资金支持。对于这种巨额的资金需求，他并没有很正式地给牛行长说过，只是顺带说起过。牛行长也没有正式表态，只是说了可能性。到时候能不能拿下来，路标自己也没有底数。

开业、价格战，人家无条件支持了你，并不代表下一次也能这样支持你。就算人家还会支持你，他上面还有更大的官能管得住他，那么大的额度，他说了也不一定能算。就算他说了能算，银行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方方面面来制约他。

看来，需要做一次铺垫，请吃饭的事情，再也不能拖了。路标决定，就在近期，请银行的有关人士吃一顿饭。这一顿饭，有承前启后的意思。既是对前一阶段银行的大力支持表示感谢，又是对下一步的资金需求有个正式的申请。尽管牛行长是熟人，但是从办事的规矩上讲，人熟理不熟。

所以，这顿饭，不是一般的联络感情，要吃，就吃出水平来，吃出狂飙的气魄来。路标提前给牛行长通了个气，说了自己的这个意向，牛行长说没有问题，近期也没有出差的计划，具体时间，由路标来定。

路标就开始筹备宴请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并不要他怎样的作难，他所需要做的不过是找一家上档次的酒店，点一桌高档菜里面的硬菜。

不过，这个任务，叫他心烦意乱。从商以来，他并没有正儿八经地请过人吃饭。他自己吃饭也很简单，天生的一幅农民胃。馒头、面条、稀饭，红薯，是恒久不变的老四样。菜也是营养丰富的大烩菜。至于酒，则比较喜好，但也不去酒店饭馆去喝得酩酊大醉，做电器修理的时候，只是偶尔想起来，去商店打上二两散酒，就着老咸菜，过一回酒瘾。后来发达了，就会往家里买上几箱汾酒，每天早上起床以后，喝上二两，并不要任何的下酒菜，也不再吃任何东西。二两酒，饭也有了，菜也有了。一天都精神。

从他记事起，就从来没有进过酒店饭馆吃饭。请人吃饭喝酒，对他而言，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他就没有这个概念。

可是，请的是财神，这能马虎吗？往重处说，这一顿酒席的好坏，基本就决定了他今后的人生格局。他不能等闲视之，他必须给赴宴者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又想到了秦扬。

把她叫到办公室，说了请客吃饭这件事情。秦扬很不以为然，不就是一顿饭吗？

吃饭的人才是关键。

银行的行长，听起来很吓人，可是在省城也扯淡，厅级干部多的是，他们吃饭所谓上档次，也就是比一般人多了点鲍鱼海参之类的硬菜，算不是什么顶级饭菜。

对啊，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想把这顿饭吃成顶级宴席。第一回请人家吃饭，绝对不能含糊。

秦扬这才重视起来。你准备花多少钱吧？

还是那句话，钱不是问题。路标说，问题是要吃得他们都大感意外。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定好了饭店，我告你。

宜早不宜晚。路标又叮咛了一句。秦扬很爽快地说，没有问题，路总，现在什么都不是问题，有问题的只是钱。

路标笑了，在我这里，正好相反，别的可能都有问题，唯有钱，不是任何问题。

有了路标这句话，秦扬就感到了这一次宴请的重要性。只要路标说出钱不是问题的话，那就说明这件事情，在他心目中，是排到第一位的事情。秦扬并没有急着去找饭店，而是跟她的团队关起门来，搞了好几场的头脑风暴，才有了一个绝妙的策划，他们是把吃饭当作项目去搞的。细节对谁也没有透漏，只是给了路标一个具体的时间。具体的地址，也只是提前一天告诉他的。

晚宴安排在一家私人会所。路标也是去了之后才知道，省城还有这样的地方！

会所不在闹市，但也决不偏僻，而是在一个毗邻市中心的公园旁边。外观上也看不出来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建筑，只是一幢小楼而已。进得大门，以为还是公园的延伸，几棵大树兀自招摇着，各种藤生的植物，恰到好处地给卵石小路镶了边。路旁的草坪，刚刚修剪过，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草腥味。但是，也很好闻，闻过之后，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到了门口，两排并立的美女，穿着一色的枣红旗袍，开衩到了腰部，露出白生生的大腿根，晃得人有点眼晕。路标想看又不好意思瞩目，只是匆匆一瞥而已。就在这一瞥之间，美女们齐刷刷地露出职业的微笑，同时集体大声喊着晚上好，同时弯腰90度，给他鞠躬。他忙不迭地点头弯腰，给众小姐回礼。

进得门来又有穿黑色旗袍的小姐带路。在楼道顶光的照耀下，小姐白色的皮肤，越发鲜亮起来，滚了金边的旗袍，紧邦邦地裹着小姐丰满的身材。看着小姐扭来扭去的屁股，路标感到自己的呼吸竟有点窒息了。禁不住，把眼前的美女跟老婆比较起来。老婆虽然没有这般风情，却有天大的干劲，像榨油机一样，把他榨成糟粕，在其他女人面前，他连一点点非分之想都没有了。

省城就是省城。一级就是一级的水平。连美女也是这样。

到了吃饭的房间，路标被大大地震撼了。一眼望去，简直就是一个小型剧场。靠墙摆放着一溜沙发。房间中央的餐桌，足足可以供20个人同时就餐，路标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餐桌。

小姐引导他们在沙发上就座，刚刚坐好，就又有小姐过来询问喝什么茶？路标也不知道喝什么茶才好，就看秦扬。秦扬很爽快地说，喝点红茶吧，有金骏眉吗？小姐拿过茶来，秦扬很仔细地察看，确认无误后，示意可以开始了。茶小姐就捧着一应茶具，过来表演茶道。看着那么小的茶碗，跟酒盅无异，路标就有疑问，这样喝茶能解渴吗？不觉皱起了眉头。

秦扬好像看出了他的疑惑，嫣然一笑，轻轻伸出五指，款款捏住茶盅，慢慢举到唇边，微微张开抹了口红的小嘴，浅浅地咂了一口，并没有即时咽下去，在嘴里含了多时，才终于喝了下去。

路标自己哪里有这个耐心，但是看秦扬喝茶的样子，他却很享受，感觉很美。原来，喝茶也能喝出这些花样来。自己真的是白活了。

随行过来的司机，被秦扬安排到别的地方了，房间就剩他们的财务总监和业务部门的人了，一共也不过四个人。加上银行方面的人，路标迅速地算了一下，也就是十二三个人，好像用不了这么大的桌子。不过，他喜欢这间房子的气派，很有气势。生意人，都好讲究面子，面子就是招牌啊。

菜都点过了吧？路标小声地问秦扬。

秦扬点点头，饭店早就准备好了，也是咱们运气好，原料订购没有耽搁。客人来了之后，就可以开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