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过牵着他的三匹马,疲惫的行走在荒郊野外,两旁尽是及腰高的枯黄野草,看不见半点绿意,这就使他更加的昏昏欲睡。
突然之间,大淑的身影出现在南过面前,她就那么笔直的站在大路中央,两手攥成拳头叉在腰上,笑盈盈的望着他,那笑容灿烂得就像一朵盛开的花。
“混不下去了吧,大不了回来找我,我养你啊!”大淑甩着装满银票的钱袋,就连那只装钱的袋子都是金色的,闪闪发光,简直要晃花了南过的眼。
“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我是那么没骨气的人吗?”南过的眼睛盯着那只金闪闪的钱袋子不停打转,他在一瞬间就看清了袋子里有十来张银票,数额还都不是一般的大。
“不过眼下我手里有个项目,启动资金还差那么一点点,看你平时的为人还算马马虎虎,既然这么要死要活的求我,就勉为其难的卖你几个原始股好了,偷着乐去吧!你把钱拿来给我看看够不够。”
南过边说边去抢那只钱袋,可抢到手中之后却变成了一只青色的绣鞋,再转过头看向大淑时,大淑却变成了白黛婆婆的样子。
“小畜生,你还真是死性不改啊!”
紧跟着,那只绣鞋就啪的一声打在南过脸上。
“哎卧槽!”南过捂着腮帮抬起了头,原来是个梦,他居然一边牵马行走着,一边就睡着了。
旁边有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吵闹着耳朵,等到南过清醒几分之后,才看清面前一个身着劲装的年轻姑娘正指着他的鼻子跺脚骂街。
“你瞎眼了吗?这只眼睛也瞎了吗?那么宽阔的路你不好走,却偏来同我们争行,瞎人牵瞎马,不长眼的牲口也没个好歹,我们躲开这么远,居然还是被你家这头该死的畜生给撞了,你说说,这该怎么算?”
小姑娘年纪不大,火气却不小,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瞪得滚圆,肉嘟嘟的嘴唇翘起老高,看她的架势也不难猜出,南过在梦里被白黛婆婆打了一鞋底,实际上是被这小姑娘赏了一耳光。
看着她骂人时上下翻转的两只小手在面前扭扭摇摇,南过也跟着她翻了翻手,脱口喊了句:“巴扎嘿!”
小姑娘一瞬间就愣了神,不明白南过是在干什么。而南过猛然觉得头脑中一阵刺痛,他扎开手来就在额头上狠拍了两掌。不知从何时起,只要南过偶尔出现了一些奇怪的记忆片段,他的头就会感到轻微的刺痛。
“你做什么?难道是想跟我撒泼不成?你年纪一把,这种事你居然也做得出来,还要不要脸,知不知羞,枉费你白白活这么多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你又不聋不哑,撞了人连句道歉的话也不会说吗?你家爹娘没教过你做人该不矜不伐恭谨守礼吗,你怎么就能如此恬不知耻,撞伤我家主人那样一个柔柔怯怯的弱质女流,居然能半点都不觉得愧疚,天底下怎么就能生出你这路人来。”小姑娘伸手在南过身上指指戳戳,凶巴巴的盯着他半步不让。
南过虽然更换了衣装,却也是个普通行旅的打扮,如果穿得太过惹眼,难免会招惹是非。应该是望天蕨种子的效力所致,身体代谢飞速循环,让他饿的也快,累得也快,所以这才连行两天一夜的时间,就让他困倦得走路都能入睡。
南过向身后看了一眼,寻望到了小姑娘口中所说的主人。主人家也是个姑娘,体态匀称,纤腰纤腿,一身素衣短装显出了几分清秀,头上一顶黑绒毡帽,又让她带了几分持重。打眼看去,这个主人像是比那个小姑娘年长三五岁,论相貌,似乎也比小姑娘稍有逊色。
这一主一仆两个女子都透着几分颓唐,只要稍加留心,就能发现她们身上的衣装都有些污损,至于脚上的鞋子,打磨得就更加厉害了些。
“小姐,刚刚撞到你了吗?对不住!这两天赶路太累,一不留神都能站着睡着,要是被我撞得严重,咱们就到前面的镇子找个郎中看看。”南过客气的对女主人说。
“没事没事,其实只是蹭了下手臂,不碍的!”女主人笑着摇手说,她倒是格外的随和。
前面的小姑娘很大声的干咳了两下,然后噼里啪啦的对着自己主人打了五六套手势,女主人见了,一阵暗暗摇头,也不知是没看懂,还是反对小姑娘所表达的意思。
南过对女主人略一颔首,准备继续赶路,这段小插曲倒是赶走了他几分睡意。当他准备跨上马鞍继续赶路时,前面的小姑娘却拦住马头不肯让路。
“你家主子都说没事了,你一个做丫鬟的怎么还不依不饶!”南过终于有些发火了,一来这小姑娘难缠得令人讨厌,二来他现在当真是困得难熬。
“我不是丫鬟,我是车夫!”小姑娘气鼓鼓的说。
“你们还有车?”南过有些意外的问道。
“不论有没有车,我都是车夫。就像不论你骑不骑马,也都是个恶人”小姑娘说道。
南过回头看向女主人,但那个女主人似乎并没有上来解围的意思,任由她这个所谓的车夫在这里胡搅蛮缠。
“走开走开,我没空搭理你们!”南过抬手在小姑娘肩上一拨,打算拨开她便赶奔前方小镇。
但南过忽略了自己的蛮力,他只是顺手一拨,那力道却像是普通人猛力的推了一把,只不过再如何惊人的力气,无意间信手一拨,也不至于把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孩弄成重伤。
小姑娘被他拨开了一个趔趄之后,也是颇为吃惊他的力气,她眼眸乱转,似是打定了什么主意般点了下头,然后非常专业的躺在了地上呼天抢地起来。
“哎呀,强人打劫啦,山匪杀人啦,我的胳膊都被打断啦!我还没嫁人呢,这可怎么好!我是个车夫啊,坏了一只手臂,就驾不动车,我下半辈子又该如何谋生啊!谁又能来养我啊!”小姑娘躺在地上,万分投入的哭诉起来。
“卧槽!”南过歪着眼睛看着她说,“你特么还想讹上我下半辈子吗?”
他按耐住心中想要把这小丫头暴揍一顿的冲动,转过头去再度向女主人开口说道:“小姐,你就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小姑娘也又一次向女主人打出了几个手势。
女主人清了清嗓子,万分不情愿的对南过说道:“我倒也好说,但她的身子,确实还蛮娇贵的!”
“行了行了,我算看明白了!”南过老脸一沉,对两个人说道,“算我欠你们的,都上马吧!我带你们去前面镇上吃顿好的,买两件新衣服,找间客栈,舒舒服服洗个澡,再美美睡上一觉!”
小姑娘腾的一下站起了身来,指向自己的胳膊问道:“那我的汤药费呢?”
南过板着脸说道:“我劝你见好就收,别逼我翻脸!”
“其实我伤的也不是很重!”小姑娘开始笑嘻嘻的套近乎,“我刚刚一看到您的面相,就知道您是个好人,见到我们这种出门在外无依无靠的弱小女流,就一定会出手相助的!”
“少废话,上马!”南过恶狠狠的说道。
这小姑娘确实挺有趣的,从一开始时的牙尖嘴利,再到刚刚的撒泼打滚,一转眼又变得伶俐可人起来。
三个人乘马前行,南过什么也没问,但小姑娘却叽叽喳喳的把她们的事都主动讲了出来,小姑娘名叫美玉,女主人叫做倾城,主仆两人是从辛京来的,准备去往西南的燃山道,领略边塞的长河落日万里孤烟,但出门的时候,所定计划不甚周详,刚过了珑匈城,身上带的钱就花去了一半。大概是因为她们挥金无度太过招摇,出离城门的时候被几个蟊贼给摸了钱袋,主仆俩沿大街穿小巷围追堵截,最后终于不负众望的将贼给跟丢了。
分文无有的两个人现在决定去投奔岚苇城中的亲戚,只要向西南方再穿过两三个小镇便能抵达。这两天她们只吃了一顿饱饭,而且为了那顿饭,不光卖了倾城的头饰,两人还给那间吃饭的酒楼刷了大半天的盘子。
南过即使是困得一塌糊涂,他也听出了那些话的真假。美玉,倾城,这一听就知道是化名,至于去西南领略风光就更是扯淡。不过她们两个人被窃、挨饿、洗盘子,这些倒不见得也都是假的。
终于来到了前方小镇,三人就近找到一家客栈,要了两间客房,点了一桌饭菜,南过一口没吃就想跑去睡觉。谁知道小姑娘美玉一把揪住了他,非要他现在就付清住店和吃饭的钱。美玉确实很精明,生怕南过会坑了她们。
南过付了钱,便立刻进入自己房间,揭去面具倒头就睡。傍晚的时候,美玉过来砸门,吵着要南过陪她们去买衣服,但她足足砸了一盏茶的时间,南过也没有醒过来。
他睡得实在踏实,从当天下午,一觉睡到了转天晨鸡报晓。似乎大睡了这一晚之后,连城蕨种子的效力才算彻底散尽,南过现在觉得自己精气神十足,但过了片刻之后,他发觉自己还是很饿,于是敷好了皮革面具就去吃早点。他依稀记得,昨天伙计说过的,住宿提供免费早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