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有一些官职,不领俸禄没有实权但是最低也是七品,这种官职明码标价,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人进入天香楼。
暖玉阁看钱,天香楼看权,七品官是进入天香楼最低的官位,凤雏给江中鱼准备的就是一个六品官,看来凤雏早就对天香楼有所怀疑了。
天香楼不像暖玉阁那样露骨,倒是有些像闻香阁,是个风雅之所,处处吟诗作对。
“陈兄,今次科考大改,一改旧制,若是按此规矩,岂非巫医百工皆有做官之礼?如此我等十年苦读何用?”
“张兄,话不可这样理解,皇上讲究人人平等,百工各有所长,皇上此举实则是广纳天下人才,如今科举分武举,文举,理工考试,实则是不拘一格用人才,既有八股取士又有民主进步人士,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有真才实学愿意未人民服务就可以。”
“没错,改革之后受苦的不止是我们玉州学子,天下读书人谁不痛骂黄兴大家?但是相比于北方学子,我们南方毕竟是幸运的,至少我们受过先生教育,明白什么是民主,知晓什么是法律。”
“是啊,但凡改革阻力肯定是存在的,所以才没有立即废除八股取士,新学制的改革需要一个过度,但是如果光凭八股取士显然是没有出路的,我已经决定了,文举要考,理工同样要一博,如今距离理工考试还有半年十年,我们是有希望的。”
“好,洪兄都有如此志向,我陈建自然也是如此。”
江中鱼第一次来到天香楼,听到的不是男女弹琴说爱,在大厅里,也没有戏台舞台,而是连续三排书架,书架之间有书桌,四人八人圆桌皆有,看那藏书,似乎集天下藏书大全,但是最多的确是黄兴的《资政论》,王阳明的《分权理论》,《古今法学》,姚元圣的《百族语言全书》,玉夫子的《天工理论》,谢元的《天朝外交》以及建宁帝的《民主解注》,《说女》。
这些书籍均是新文化书籍,装潢华丽,每一种书摆满一个书架,现场的书有两成是这些书,当然也不乏一些乡间杂书,肉蒲团之流的书籍。
那书生有挣得面红耳赤,就有姑娘帮他递茶,江中鱼怀疑自己是进了青楼还是进了某个书馆?再或者自己穿越到了闻香阁?就是闻香阁都没有这种求学氛围嘛!
有襦裙女子上前拿着一本子,上面写着一个个姑娘的名字以及其所擅长的,琴棋书画,四书五经,新旧文学,法律,医学,经济外语,江中鱼不想表现的太过于无知,摇了摇头,结果那少女轻蔑的看了一眼江中鱼离开了。
少女离开后,现场等读书人看江中鱼的眼神也不对了,刚刚江中鱼进来时,他们只是当成普通人,此刻,江中鱼在他们眼中和臭虫无异,江中鱼心中纳闷儿,自己来青楼不找姑娘还有错了?
一会儿,一个妖娆的女子拿一书而来,江中鱼打开,同样是一个个女子的名字,解释每个姑娘的特色技能,身高三围,工作时间,里面甚至有姑娘的图画,江中鱼取了十两银子放在这人胸口,十两银子当小费,在玄京还真不高,拿女子依旧带着笑容,心里却把这人摆到了普通客人的位置。
江中鱼没有点一个姑娘,依旧摇了摇头,这下女子吃惊了,她确定这位爷是来找姑娘的,而且这位爷从头到尾看了每个姑娘的介绍,怎么最后不要了呢?随机明白了过来,人家不喜欢这些女子,于是道:“爷要是喜欢处子,天香楼有卖艺不卖身的姑娘,爷要是有自己的本事,姐姐我愿意为爷牵线搭桥,如果事情不成功我不收爷一两银子,如何?”
到底是风月场所,女子说话不回避,就当着现场的姑娘和书生开口,这下,现场的争吵声小了许多,看江中鱼的神情更加鄙视了。
江中鱼随手将一张三千两的票子塞进了女子胸口,活脱脱一个暴发户:“麻烦给我安排一个桌子,姑娘就不用了,这里最受欢迎的几本书,每本来一本。”
这下,现场的姑娘们神情就不一样了,年少,多金知性,但是却不风流,这样的人儿谁不喜欢?当然,主要是多金,而那些争论的人声音则小了许多,一个衣服略显破旧的书生在角落里小声道:“还不是一个富二代,朝廷早晚要打倒你们这些剥削阶级。”
“剥削阶级,这个词语用的好啊,还不知道公子如何称呼?是哪地考生?听公子言语似乎对民主法律颇有自己的见解,在下张廷玉。”
那人猛然见一个俊郎非凡衣衫整洁的人向自己请教,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只是...”
一个姑娘抢先道:“这是王夫之,他是天香楼的人,是红姐的孩子。”
王夫之听闻姑娘说出自己娘亲职业,双眼黯然,张廷玉一怔,道:“兄台既然能说出剥削阶级这等词语,又为何看不穿天下职业无分贵贱一事呢?百善孝为先,若兄台因为自己母亲的职业而看不起自己的母亲和剥削阶级何异?要我说兄台应该努力学习,考取功名为自己的母亲赎身才好。”
那姑娘也道:“王夫之什么都好就是看不穿这一层,说来天香楼的改革还有他一份功劳呢?要说对民主和法律的理解,他并不输于公子,公子何不和他交流一番?”
张廷玉也道:“王兄以为如何?”
王夫之猛然抬起了头,双目中精芒闪烁,张廷玉见后,大惊,好一个奇男子,他抬头的一刻宛似龙抬头,当真不凡,张廷玉学过面相,那一刻,他几乎认为王夫之就是当今皇上!但是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这个想法太大胆。
“好,张兄一言令吾茅塞顿开,天下百工可有贵贱之礼。”
张廷玉闻言大笑道:“好好好,不过两人论道太过无趣,文程兄,承畴兄,子龙兄,你们三位不是决定考取理工吗?这里兄弟给你们找了一位老师,来,大家互相认识一下。”
......
江中鱼是先天高手,如何听不见别人对他的评价?最开始还不明白,看完黄兴的资政论才有所明悟,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这样,如此说来苏州的商会,江湖帮派都算是剥削阶级了?那皇上算不算呢?呵呵呵,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是武道世界的法则,哪里又可以消除剥削阶级呢?还有这所谓民主,不过是书中所谓的统治者宣传的口号罢了。”
“这民主其实就不如苦难人的圣使,圣女,只是给人希望鼓励人前进的动力,剥削与被剥削等本质是不会改的,这些理念是好的,但这样的世界就像是极乐世界,存在与否还是个未知数。”
江中鱼一本本的看,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是看到最后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只是看到了新的矛盾,新的争斗而已,反而是《天工》这本书受益良多,百族语言文化和天朝外交亦有不少收获,读完这本书,江中鱼觉得整个人的灵魂得到了升华。
合上最后一本书,江中鱼叹道:“所谓民主,法律,资本,不过是新的矛盾与斗争罢了,满纸荒唐言,不过对付蜀中,里面蛊惑人心的口号倒是值得学习借鉴一下。”
“嘻嘻嘻,公子说这些话若是被人知晓,怕不是有牢狱之灾哦。”江中鱼抬头才发现最开始给自己名册的那个少女不知何时已经坐在自己对面了,江中鱼看书看得入神竟然没有发现有人到了自己身边。
见江中鱼看自己,少女问道:“我看公子看得快速,可是都记下了?”
“你可以考考我。”
少女疑惑的看着江中鱼,随意选了一本,挑了自己刁钻的难题,结果江中鱼对答如流,甚至每一本书在多少页都回答的清清楚楚,直把少女惊得目瞪口呆。
江中鱼道:“其实读通这些并不难,关键是要有自己的见解,提出自己的体会,举一反三,所谓知己知彼,读这本书实则就是在了解一个人,书里面是不会写一个人的反面的,借书的内容来寻找作者的黑暗面,再参考书里面的内容,两相对照,彻底明白其所表达的实质,这些事情也许作者自己没有考虑到,但是我考虑到了,就能借此推测作者的内心,然后我就会明白如何对付这本书的作者。”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笑道:“公子很腹黑啊,你把亚圣传人,新文化的大师说得那么坏。”
江中鱼反问道:“难道不是吗?以前来天香阁的是旧官僚,现在来的是新资本家,新文化学生,“旧官僚”“资本家”和“新文化”是书里面写的,不是我说的,但是他们的本质有什么不同?难道天香楼的姑娘会因为新文化变革而不卖身卖艺?只不过是客人变了而已。”
少女笑问道:“难道这样不好吗?”
江中鱼继续反问道:“你说让姑娘们卖身和卖艺有什么不同?姑娘们不愿意卖身就愿意被迫学习这些新文化卖艺卖笑了?说得再多一句,好姑娘谁会进天香阁?卖身和卖艺本质上都是对女性的剥削和压迫,剥削和压迫也是书里面的词语,你看这里的所谓的新文化公子们高谈阔论,他们可曾提到这些?”
江中鱼从来没有这么有兴致谈论,少女给江中鱼倒了一杯茶水,江中鱼一饮而尽到像是喝酒,想要继续说话,但是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江中鱼以为是幻觉,但是仔细再一看,心中一惊。
少女看着江中鱼吃惊的表情,顺着那人目光望去,发现是一个少年,一身青色布装,身后一个道士一个和尚,有些不伦不类,解释道:“这人是个大客户,挺神秘的,洛诗诗的客人,看他的模样应该是又吃了闭门羹,哎,诗诗姐现在脾气越来越大了,怎么,你认识这个客人?”
江中鱼没有回答,反问道:“洛诗诗是谁?”
“怎么?你来天香阁竟然不知道诗诗姐?”
“难道我该知道吗?”
少女一怔,随即叹道:“看来公子果然不是那种人,洛诗诗就是我们天香院的金字招牌,头牌琴师,也是京城第一美人,许多王子都慕名而来要见诗诗的。”少女说完反问道:“我告诉你我的问题,你也告诉我你的问题,那个客人是谁?”
江中鱼心中想着怎么回答,那人身边的道士突然低语几句,那人顺着道士的目光看到了江中鱼,显然那人也认出了江中鱼,一怔,随即走来,像是多年未见的朋友,走上前用力握手道:“江兄许久不见,风采依旧,此番可是进京赶考而来?凭借江兄才华,顶是个武状元了?”
江中鱼心道我当不当状元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嘴上却道:“黄兄近来风采更胜当初了,兄弟我的才华和黄兄一比那是小巫见大巫了。”
两人一番恭维,被称为黄兄的男子猛然见到桌子上的书籍,笑问道:“怎么?江兄也看这些书籍?江兄觉得里面所述如何?”
“妙极妙极,书中民主,法制等词令吾茅塞顿开,现在才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咱们的建宁帝这本《民主解注》深入浅出,鞭辟入里,以朴素的手笔解注亚圣书籍,更是令吾大开眼界。”
黄兄听闻江中鱼的话,一怔,随即笑道:“江兄果真非凡人,这本《民主解注》为兄也读,江兄可要好好的读,认真的读。”
“一定一定。”
“那好,江兄,春宵一刻值千金,江兄有佳人相伴,我就不打扰了。”
......
“他刚才说的花有几分真实?”离开后,黄兄问道。
和尚笑道:“陛下认为有几分真实自然就有几分真实。”这是恭维话,但是黄兄想要听实话,于是看向道士,道士稽首道:“该真实的自然真实,该虚幻的自然就是虚幻。”
黄兄冷哼一声,拂袖离去,但是走了一半,见一对人马往天香阁方向而去,一怔,随后道:“不急着回去,走,再往天香阁,朕就不信是谁的面子如此之大,洛诗诗竟然亲自招待。”
黄兄自称“朕”,自然就是建宁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