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萧逸天的轿子里,紫色的流苏发出叮铃叮铃的响声,轿帘顺着轿顶一泻而下,紫龙纹路布满轿身。但凡是长安城里有点危机意识的人,看到这顶轿子的第一反应便是躲的远远的。
因为这样骚气浮夸的轿子,除了堂堂的九千岁,还有谁敢这么堂而皇之的走在大街上。
小贩低头,行人远离,连小孩子都像见了阎王一样的跑开了。温尧坐在萧逸天的一侧,两个人都安安静静的,气氛简直就是诡异无比。
低头看到海棠紫琉璃锦衣的瞬间,温尧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眼光真是好的爆炸。本来以为自己今天穿的碧罗衫已经很应景了,却没有料到这家伙挑选的衣服简直就像是量身定做一样。
淡雅的紫色将整个人衬托的十分的超尘脱俗,琉璃锦衣的绣工完全就是无可挑剔,将原本纤瘦的身材更加勾勒得紧致迷人,配上那双灵动的眼睛和白皙的脸蛋。温尧突然能想象到自己出现之后会引起怎样的唏嘘,毕竟这样的场面她又不是没见过。作为不夜天的头牌,她过去可是里面衣品最好的。
“千岁爷,我还是自己下去吧。待会要是别人看见误会了您,那可就不好了。我一个身份卑微的郡候府不受宠的小姐,实在不配和您走在一起。”
到了宫门口,温尧觉得自己今天这身打扮就已经很显眼了,要是再跟这个妖孽走在一起的话,不是遭人妒忌就是遭人愤恨,指不定还会遭人暗杀。自己势单力薄,没有他这么强的势力,还是能忍则忍好了。
“去吧!”
温尧直接就被一阵掌风给推到了外面,帘子低垂,她看不到里面的那张脸是怎样的表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愣神的瞬间,萧逸天的轿子已经迅速地消失在视线中了。
混蛋!
在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声之后,温尧才看着眼前的路琢磨了一番,然后在曲径幽廊中不停不停地徘徊,一路是不是问路就是迷路。她扪心自问自己也不算是什么路痴,要怪就只能怪这宫里的设计实在是太复杂了。
听到远处传来的悠扬嘹亮的歌声,温尧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直接奔回了宴会的中心。
但是因为穿的太显眼,动静又比较大,一时间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弄的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哪府的小姐,为何这样冒失?”皇后不悦地扫了温尧一眼,其余的小姐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正在等着看笑话呢。
“回禀皇后娘娘,臣女是温郡候府的长女。”不知道宫里的规矩,温尧只能强上,微微下腰俯头以示尊敬。至于别的礼仪,她是真的不知道了。好在动作优雅,面向温和,丝毫没有怯场的气色。只是脸上带着一点淡淡的迷糊,让在场的男子看的无不动容,生出怜惜的心思来。
“原来是温大小姐,不过我倒是听闻温府的温若璇知书达理,贤良淑德,竟不知原来你才是大小姐。这礼仪,只怕连一个宫女都不如呢。”当朝太师之女慕容雪发出晒晒的笑声,丝毫不掩饰眼底的嘲笑。
温若璇听了这话,脸色明显不悦。可是碍于身份低微,她不能直接和慕容雪顶嘴。
温尧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印象之中,原主除了被卖到青楼去的那次从来都没有出过温府,也从来都没有得罪过眼前的这个女人。但是奈何这是一个人踩人的世界,哪怕素不相识,也有人会毫不留情地出来火上浇油。
不过这次,慕容雪算是得罪了人。温尧素来都是有仇必报的主,既然她自己找上门来,也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慕容雪被温尧的眼神盯的有些不自在,目光躲闪,竟然不敢直视这个身份地位比自己低了那么多的女人。
“母后,刚刚儿臣跟母后说的小姐,便是这位。温小姐性子直爽,不拘礼节,样貌惊人,儿臣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有趣的小姐了。”
太子萧言看着温尧出丑的模样特意出口相救,本以为温尧会感激涕零地看向自己的,结果只看到她丝毫不在意地站在那里,仿佛周围的事都跟她没有关系一样。
出神的模样被所有人看在眼里,温尧这是大庭广众之下无视了太子的好意。不过现在,温尧心里却是在盘算着待会要怎么好好教训这个故意针对她的女人。眼神里发出狡黠的光芒,被暗处的萧逸天看在眼里,颇为满意地翘了翘手中的兰花指。
“好了,快去坐下吧,不要扫了大家的雅兴!”
皇后的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但是为了顾忌太子的面子,也没有怎么为难温尧。这么多年,太子也是难得看上一个女子还为其出头,看的多少小姐心中羡慕嫉妒恨。
坐下,坐哪?除了那个太子旁边有一个空的位子,已经没有别的地方能容得下她了。但是看着那个男子脸上不明所以的好意,温尧就不想靠近。
“微臣,参见皇后!”
就在温尧迟疑的时候,身后的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虽然是请安,但是整个人还是坐在半掩着的轿子之中。欢乐的气氛一下子戛然而止,所有的人都噤若寒蝉,一声大气都不敢喘,眼神在皇后和这个妖娆男子之间徘徊。
“逸天,你总算来了。来人,赐座!”
这个世上,总有人会被另外一种人束缚着。哪怕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明明心里对萧逸天的行为十分不爽,却偏偏还是要装作视而不见的样子。温尧的视线路过皇后最终落到萧逸天的身上,看到了一种王者至尊睥睨天下的感觉,心中竟然莫名地生出几分敬仰来。
可是这一切,是多么的不合时宜。因为在温尧的眼里,萧逸天不管再怎么厉害,都只是一个太监而已啊。这么多的人,竟然对一个太监屈服到了这种地步,这究竟是怎么悲哀的一个时代。
“谢皇后,赐座倒是不用了,微臣自己带了。”
九千岁语毕,断凌就不顾所有人的眼神抬出两条富丽堂皇的凳子。上好的檀香木上刻制着极其精致的镂空条纹,黄金镶边,就连软塌上的绣纹都是龙飞凤舞。九千岁的双手自然下垂放到两边的扶手上,哪怕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都美的让人移不开视线。但是为了自家的性命安全,除了温尧这个不怕死的女人,其她的都把视线赶紧低了下去。
不得不说,萧逸天的确是温尧见过的最装逼的人了,也是装的最好的人。仿佛天底下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只配他来受用。
但是现在更让大家在意的是,萧逸天带了两条凳子,自己坐了一条,这另外一条,难道只是摆设?
“逸天,你独自前来,为何带两条凳子?”
迟到了皇后没有生气,被拂了好意也不生气,脸色平淡依旧,这到底是有多大的心,才能做到这样的地步?不止温尧心里有这样的疑问,其他在场的所有人自然也是心照不宣,只是全都藏在心里,不敢言说而已。
“尧尧,过来!”
尧尧,这算什么?温尧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不好的预感,这个混蛋又想对她做什么。
“难道还要本王过来请你么?”
温尧低着头,心存侥幸地以为不是在叫自己。但是听到了他不耐烦的语气之后,害怕他会命令断凌强行把自己带过去,到时候就更加地丢人了。无奈抬头,看了萧逸天一眼。
“九千岁这么强迫一个弱女子,这样是不是不太雅观?”
安静的御花园里,竟然还有人敢跟萧逸天顶嘴,温尧好奇地望了过去。只见这个男子白衣善素,风度翩翩。虽然不算温柔,但也没有萧逸天那么强势,看上去倒是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宇文王爷是不是刚刚吃太多了,强迫,本王从来不强迫任何人。顺我者生,逆我者亡,这个道理,莫不是要本王好好教导宇你么?”狠厉的话语,邪魅的眼神,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姐听到这样的话已经害怕的把头给低了下去。
果然,任何人都别想在他面前站到丝毫便宜。温尧的眼神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流连在萧逸天身上的。因为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虽然危险,可是真实,真实到从来都不会隐藏自己一丝一毫的想法。
“温小姐, 本太子这里也有一个位子,你要不过来坐这里?”太子爷的脸色显然已经不如刚刚那般好看,虽然保持着大度的笑容,但是明眼人却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其中隐藏这多少牵强。
温尧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宴会,就面临这样的场面,多少女子做梦都得不来的殊荣。于她,却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坏,完全感觉老天就是故意在折磨自己一样。
“既然太子也相邀了,那本王就给太子这个情面,让尧尧自己选择。”萧逸天随意地看了温尧一眼,没有威胁也没有暗示,或许他真的是打算让她自己选择的。
萧逸天叫的实在太过亲密,温尧差点都生出一种自己和他很熟的感觉来。各种各样的眼光掺杂在一起,温尧最终还是提起裙角,浅浅地说了声:“太子身份尊贵,臣女还是和九千岁相坐为好。”然后便款步走到了萧逸天的身边。
她没有对他有过多的情分,只是在必须选择的时候,自然要选择强大的那一方。看到他满意的笑容,温尧也朝着他相视一笑。
整个上午,太子都在沉默着,再也没有主动多说一句话。每次皇后问他的时候,也不过敷衍两句。让那些原本想要在太子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女子,一时间都没有了兴致。
“小狐狸,你很聪明。”萧逸天看着远方的那些庸脂俗粉,嘴里却在赞许对温尧说道。
“我只是不想亡而已!”温尧也将这句话说的很浅很浅,浅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收敛了平日的暴躁,温尧受这句话的时候无比的认真。人在死过一次之后,就会更加珍惜有些来之不易的东西。比如,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