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以一个比较全面的视角来看,其实墨点的这一系列举动也是挺没道理的。说到底,仙人又没有义务去保护凡人,就算蛟真人和净真人他们袖手旁观,从原则上来讲也没什么问题。在仙人眼中,凡人的生命连蝼蚁都不如,他们费尽心力地求仙缘,不就是为了能同这些要在生、老、病、死中打转的愚痴之人划清界限嘛。
但是,真正让墨点愤怒的并非是他们的不作为,而是他们自身和凡人的差异。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以“弱肉强食”为由,已经不知道杀死了多少无辜的人。有罪行本身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有罪的人没有意识到自己有罪,更可怕的是当他们的力量强大到一定程度,没有人会觉得他们有罪。而这些受害者,也在麻木中渐渐放弃了抵抗,最终习惯了他们的残害。
偷窃衣服的人,人们斥责他,将他送上绞刑架;偷窃国家的人,人们称赞他,还拥戴他为诸侯。当力量成为众人用来划分是否犯罪的准绳时,这个娑婆世界就已经向地狱迈动脚步了。
既然这些人认同弱肉强食的道理,那么只要自己证明自己远比他们强,就可以肆意玩弄他们的生命了,就像他们肆意地玩弄了夜鹰的生命那样!此刻的墨点,尚且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想向谁复仇,她只是想按照那些仙人的逻辑,让他们也自尝苦果。
“啊——!!”反应过来的净真人瞪大了双目,发出一声嘶哑的吼叫声,面色狰狞地喝道,“你,你这条虫子,你做了什么?方同可是我们铁树宗重点培养的仙苗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墨点歪过头去瞥了她一眼,以漫不经心的口气答道,“你们不是讲究‘弱肉强食’嘛,现在你的徒弟让我一个凡人给杀了,也只能说明他学艺不精,自认倒霉呗。”她摇了摇脑袋,满是不屑地讽道,“怎么,你们就可以这么草菅人命,现在我凭本事杀了人,你又不干了?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这条该死的地虫……”净真人已是恨得咬牙切齿,面色铁青,丝毫不管什么淑女气质了,“看我将你抓起来,砍去四肢,将你丢进炉鼎中炼成一味药!”说罢,她便大喝一声,怒绽真元,一时间金光爆闪,铺天盖地的气浪席卷而来,修为过低的几人纷纷被震得直不起身子,跌倒在地上。
要说这净真人,可是位大乘期的修者,应该是同“飞升”最近的阶位了。光是她体内所储存的“真元”,就已经是一个颇为惊人的数字。在这个阶位的修者,意味着他们对于大道的追寻已经堪至圆满,只要顺其自然,一步一步积累力量,便可以飞升为天仙,真正告别生老病死。可想而知,一位大乘期的修者一旦全力出手会是怎样的场景。净真人怀揣着几乎已经可以用来飞升的海量真元,她本人的大道已经趋于圆满,可谓是半只脚登上了天。在这种前提下,她的一举一动都暗含天威,不过是一喝,绽出的余威已让众人心悸不已。
王权也同大家一样伏下身子躲避,他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净真人,将她那如天神下凡一般的姿态牢牢记在脑中。他咧开嘴,莫名地怪笑起来。
“今时今日,我必要将这地虫碎尸万段,诸位道友还请不要插手。”言罢,净真人狠狠地瞪了一眼弱水真人,“若是有谁不给面子,可就休怪我不分敌我了。我铁树宗虽说不是大宗派,但自己的弟子竟被地虫所杀,这口恶气必须得出!”
“是啊,所以说你们间接地害死了鹰仔,我也不过就出口恶气嘛。”令人惊异的是,墨点在这位堂堂大乘修者的气场中竟还能谈笑自若,语气同流氓太妹颇为相像,(修者的气场并非指虚无缥缈的“气势”,而是一种真的可以在生理上给人带来不适或压制感的东西)“喂老女人,你的法器呢?”
“对付你这种地虫,用不着法器。”净真人眯着眼,恶狠狠地说道,“你放心,你死亡的过程不会很短的,我要让你明白,到底什么才是……”
“你话太多啦。”墨点的身形忽然像破旧的电视屏幕闪屏那样突然一花,变得虚幻而又模糊,全身都开始呈现出不自然的淡蓝色。随之发出的,还有如同镜子一点点破裂时的“喀拉喀拉”声。她将剑握在胸前,双手持剑柄,做了一个标准的“刺击”起手式。左脚后拉,往地面上猛地一蹬,在蓝光的突然跃起中消失了。周围还剩下星星点点的光芒,以及几缕白色的水蒸气,环绕在墨点之前站立的位置。
弱水真人怔怔看着这个现象,默默地思索一会儿,眼神就有些不对了,“这……这怎么跟祭坛的能力这么像……”
净真人可不知道“空间祭坛”这种玩意儿,她还在惊异于墨点这个凡人竟能够使出类似仙法的东西。毕竟仙人都会用观气之术,墨点的身体素质可谓是一目了然,既没有灵根也没有真气,就是个平凡的人类而已,甚至连武师都算不上。而且……净真人修仙也已经又六百年了,却从未见到过方才那招,这可就有点莫名其妙了。净真人不愧是经历了六百年风雨的人,把命看得高于一切,无论是什么,都没有自己的生命重要。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也正是靠着这份机警,一步步在弱肉强食的仙人世界中爬行着,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修为。正当她察觉出事情有些不对劲时,背后突然传来“噗嗤”一声轻响,像是一层很薄的膜被什么给撕开了。转头看去,墨点从蓝光中跃出,将剑正好插进一个女弟子的胸口。
这一剑,墨点是冲着心脏去的。一剑贯穿,拔出,甩开血珠,一气呵成。可怜那个女孩,以为大乘期的净真人足以为他们抵挡一切危险,而且从心底里也没把墨点这个凡人当回事儿,就干脆没把护身结界打开。墨点就爱切这种没有盾的脆皮,一剑就给她带走了。
可惜没有泉水,女孩也不会在45秒后复活了。
“普通的剑法第三式——鹊踏枝。”墨点转了转自己的手腕,颇为轻松地笑道,“其实这样的招数我还有三个,你们想看不?”
沧海宗的弟子们本是群聚在一起的,被这么一剑吓得魂飞魄散,也忘了自己先前对凡人的不屑和嘲弄,纷纷扭头就跑。
“哎呀哎呀,你们怎么跑了,那可不行哦。看来你们都比我弱小呢,那就只好……”墨点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将宝剑竖着握在胸口,忽然转为单手,在空中画一个圆,“普通的剑法,第四式。”
“够了,够了,快住手!”见情况不对,净真人立马催动她那宽广如江河一般的真元,“禁!”她凌空一指,点出一座圆形的阵法,也同它的主人一样由耀眼的淬金组成。千百根锁链从其中夹杂着喷涌而出,一齐向下方的墨点伸去。此为禁术,类似于一个扩大版本的定身咒,属于那种范围性的有效技能,既可以用强大的力量迫使敌人停下动作。要知道仙人的交锋都只在片刻之间,一呼一吸的功夫足以分出个高下,现在要是能把对手停住五秒,都够杀他五十次了。
“凤,栖,梧。”一字一句地念完招式的大名,墨点整个人忽然就碎开了,裂成一团剧烈燃烧着的熊熊火焰。这团火掉过头来,在空中划出一个正圆,带着阵阵破空之音,把沧海宗的弟子们全部围在其中。此时,上有光芒万丈的金锁,下有愈演愈烈的火种,这阴森的万骨枯倒是头一次显得如此“金碧生辉”。
火球越飞越快,而包围着众弟子火圈也越烧越旺了。墨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火星中传来,(这才是真正的3D立体环绕音啊)“如何,仙人们,准备好为自己的弱小而死了吗?没准备好也没用哦。”话音刚落,数不清的光影从火圈中穿梭出来,在一片“刷刷”声中,缺少格斗经验的仙人们根本无法同墨点对抗。有几个人倒是学乖了,打开了护身结界。但他们却不懂得抱在一起来增加结界的厚度,这些像鸡蛋壳一样的、还在发光的东西被墨点的光影一冲便碎了,连带其中的人一道砍开。一时间血肉横飞,墨点也不由地感叹,说是什么仙人,砍起来的手感和人类也没差多少嘛。
至于净真人的“禁”,很遗憾,墨点方才的形态根本就没有实体,法术找不到锁定的目标,只好对地空放,最强劲的时间段就这么浪费掉了。待到墨点从那团烈火中现身时,“禁”术终于找到了目标,剩余的几十根锁链一齐调转方向,猛地向她飞去。墨点不慌不忙,再次将剑握在胸前,双手持剑柄,左脚一蹬,又凭空消失了几十米,在一片蓝光的簇拥中出现在了石桥的另一头。(石桥约五十米长,四米宽)
第三式的“鹊踏枝”一共可以让使用者凭空位移三次,墨点此时还攒着一次没用呢。而到了这个位置,“禁”术的有效范围也就过了。她方才从第四式凤栖梧的状态中恢复成人形,浑身都是蒸汽,看着跟着火似的不停冒白烟。但墨点好像一点都不累,她颇为挑衅地向着空中漂浮着的净真人勾勾手指,将剑插在地上,“来呀,不是说要让我不得好死嘛?”
望着自己门派中最有希望的几个弟子在一瞬间被大卸八块,净真人已是面如死灰,彻底绝望了。且不说对不对得起他们,自己这一回去,掌门断然是不会放过自己了。这些优质的学生要是死光了,自己的门派就相当于被人敲了当头一棒,又会有好长时间无法抬起头来。更重要的是,竟然会是一个凡人……
“净真人,寻常的地虫怎么杀的了仙人,此女断然是个恶魔,是恶魔的遗祸!”蛟真人也飞上来,不要脸的说道,“对付这种邪魔外道不用讲什么道义,我前来助你,一并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