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为民在小河边呆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早上,刘为民在街道吃过早饭,路过昨天打电话的那家小商店时,停下来望了一眼。
店主正好出门搬东西,和刘为民的目光碰在了一起,店主对刘卫民有几分些印象,便问道:“好像是你吧,昨天打过两次传呼没人回走了,昨天晚上有人回电话了。”
“哦,是吗?昨天什么时候回的电话?”刘为民急忙问道。
“记不太清了,大概是晚上八、九点多钟了吧!”店主说道。
刘为民大喜,连忙说:“我现在再打一个传呼。”
刘为民快步进入店里,拿起电话又给梁平打了一个传呼。
片刻的功夫,梁平把电话回了过来,并约刘为民在他的汽车修理厂见面。
刘为民赶到汽车修理厂的时候,梁平正在喝茶等他。梁平向刘为民解释说,昨天自己回来后和朋友去了乡间一个地方,那个地方他的传呼机和大哥大都没有信号。直到晚上回家才看到有好几个未接的传呼,等自己回了电话,刘为民已经不在电话机旁了。
刘为民忙说:“不碍事,不碍事儿。”接着刘为民又把自己想与陈文革和解的想法说了一遍,寻求梁平的帮助。
刘为民给梁平发了一根烟,梁平也没客气的接住。一边抽烟,一边说:“你这个事,说难也不难。但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
刘卫民心里很急,怕梁平是找借口推托,便直接把自己在县城公安部门有熟人的话抖了出来,希望能多几分筹码。
梁平有些诧异,看了刘为民一眼,想了一会说:“这样也好,孙老大刚好有件事情,也想找东关派出所的关系,我试着问一下,能做个交换也容易说成。”
与梁平说完事情,刘为民准备告辞,一时间却不知该到哪里去。
这时梁平的传呼机又响了,梁平起身到院子里回了个电话,进门后穿上了外套。刘为民看出梁平有事情可能要出门,便站起身向梁平告别。
“兄弟,今天没什么事情吧?”梁平问道。
“没有没有,我现在属于闲人,没人管了,单位都不记得起有我这号人了。”刘卫民笑着说。
“那走吧,跟我去参加一个饭局。”梁平说道。
“算了吧,我去了你们不方便。”刘为民有些违心的推辞道。
“没什么不方便的。就是打个牌,吃个饭,说点儿事儿。你反正也闲着。”梁平看了刘为民一眼说道。
刘为民稍一犹豫,“那好吧,不打扰的话,我就跟你去转转。”
汽车修理厂开出一辆桑塔纳,把梁平和刘为民送到了凤宝市的白云宾馆。
刘为民跟着梁平走进宾馆,梁平要了一间麻将室,两个人坐电梯上到了五楼。
白云宾馆从外面看,有些旧,里面却装修一新,梁平要的麻将室很大,门口一圈沙发,靠窗户的地方,摆着一台麻将机。
服务生进来泡上茶出去了。刘为民与梁平两个人,聊着天等了半个多小时,听见几个人说笑着推开了房门。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身后跟着三个人。
梁平站起身,笑脸相迎:“张总,李总,谢总,你们来的还挺快的。”
“兄弟,让你久等了,临出门接了个电话,耽搁了一会儿。顺路把李总、谢总也接上了,所以来的晚了一些。”张总笑着解释道,随后又说,“咱们上桌子吧,边玩边聊。”
四个人坐在了麻将桌旁,服务生过来,重新添上茶水。
梁平顺便向几个人介绍刘为民,“这是我的一个兄弟,在新民镇财政所上班儿。”
张总“噢”了一声,算是回应,接着又说:“财政所的人我不熟,就认识宝陵县财政局贺局长,前几天还在一起吃过饭。”
刘为民心里一震,这些老板们都手眼通天,认识的都是大领导。转眼一想,这又不关自己什么事,县财政局贺局长自己不认识,管自己的也就是赵所长而已,于是也就很淡定了很多。
四个人取出钱放在桌子角上,四个桌子角都堆了厚厚一层钞票,全是五十和一百的大钞。
看得刘为民心直跳,自己一个月工资才不到两百元,这些人玩儿这么大。一场输赢下来,弄不好,自己一年的工资都不够玩儿。
鉴于张总年龄最大,几个人推举张总坐庄。坐庄人的平胡赢五十元,自摸赢一百元,张总在自己的庄上又下了三个抛子。
刘为民暗自算了一下,张总坐庄如果是平胡的话,赢每个人二百伍十元,一局总共七百五十元;如果自摸的话,一局赢每个人伍佰元,总共一千五佰元,这还不算别人下的抛子。
四个人边打边聊,刘为民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出了一些名堂。张总三个人都是民营企业家,张总干的是机械加工行业,李总经营服装加工,谢总做的是承包工程。
“张总,新民镇的红旗机械厂到底搬不搬?都说了好几年了,怎么不见行动?你跟县上领导熟,有没有消息?”李总问道。
“要搬,大概搬到离市区不远的地方。听说土地手续已经审批下来了,很快就要盖厂房了。”张总答道。
“张总,你找个县上领导说说话,能给我一点工程不?”谢总说道。
“难呀,国营企业的事,一般人插不上手?红旗机械厂还是市属企业,县上领导都插不上手。要找人得找市上的领导,还要是说话算数的大领导,估计这活儿会让市建筑公司干的。你考虑从市建筑公司能不能接点小活。”张总说道。
“市建筑公司背靠市政府,建筑公司老总牛气冲天,想从虎口拔牙,不容易。”谢总说道。
“又不是让你与市建司争活,来个二包也行啊。这次的活挺多,市建筑公司一家干不完,一些小活儿,也会外包的。”张总打出一张牌说道。
“争取个二包也不容易,估计到我的手上就成了三包、四包了。像我这样的小企业,不向前奔吧,没活干;奔吧,又担惊受怕,市建筑公司常拖欠工程款,挣的那么一点钱被拖上几年,还有啥利润?民营企业生存困难啊。”谢总感叹道。
“行了,你别哭穷了,你都是企业家了,用官话说是先富起来的一批人。你去山里看看,还有多少人家揭不开锅呢?”李总笑着说。
“话是不错,也要感谢国家大政策,没有改革开放,我还在生产队挣工分呢。但说实话,乡镇企业与国营企业还是没法比,生存的空间有限。国家好多政策都向着国营企业。”谢总说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国营企业的日子也不好过,养活那么多人,包袱挺重。去年南巡讲话之后,我感觉改革的刀子越磨越利,有些效益不好的国营企业肯定要破产,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张总说道。
“不会吧,国家说了这么多年,没有见动真格儿的,到现在也没有见哪一家国营企业宣布破产。”谢总不以为然。
“现在许多国营企业,不太景气,只是政府硬拖着,比如县上的纺织厂、床单厂,关键是厂里的那么多工人,不好安置啊!”张总解释道。
“看来大家吃一碗饭都不容易,不说那个事了。你们说说,红旗机械厂从新民镇搬走,旧厂房会卖给谁呢!”李总说道。
“那好几百亩地吧,还有厂房家属楼等设施,谁能买得起?再说了,地方那么偏僻,谁买那个干啥?要是地方好,红旗机械厂也不会搬走。”谢总不屑一顾的说。
“地方相对偏了一些,但也在公路边。而且以前国家投入那么多,水电等基础设施、好多配套设施都齐全。如果便宜卖的话,我都想要。不过那么大的地方,我想没有个四五百万,想都别想。再说了,一旦买下,要用转起来也得投入个几百万。现在银行给民营企业贷款卡的严,没钱投入,买下也是白搭,弄不好还成了负担。”张总分析道。
“梁平,听说你孙老大有这个意思?”张总忽然问梁平。
“好像说过这话,但是难度很大,毕竟是国营企业,上面管的很严。但话又说回来,市上企业没有一家看得上那块地方,都争着往市区走。县上、镇上的企业,谁想和孙老大争,得掂量一下自己。”梁平答道。
“也就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毕竟,是在新民镇的地盘上。”李总说道。
“那个地方,地头蛇不是孙老大?”梁平说道。
“那是谁?”谢总问道。
“下河西村的陈文革。红旗机械厂那块地原属于下河西村,现在周围全是下河村的地。陈文革是村上一霸,也只有孙老大才能压得住。不然的话,村上老是堵门堵路,谁买去能受得了?”梁平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