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文宗继位以来,长安方面的局势日益恶化,曾经主战的枢密院以及京畿一带的藩镇节度使悉数被剥夺了军权。掌管枢密院、神策军的王守澄也被政敌陷害、服毒酒自尽,王守澄的被杀令张义潮对朝廷有些失望。为了尽快收复沙州,张义潮在沙州三大家族的支持下决定依靠沙州军民自己的力量来完成收复河西的任务。
因为沙州远离中原,无论是经济、军事。政治、宗教等方面都无法达到与吐蕃抗衡的地步。为了进一步储蓄力量,张义潮忍辱负重,在吐蕃人的见识下小心翼翼的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五州将军东米赤加虽然从心底就没有信任过张义潮,但是碍于吐蕃人自身发展的缺陷——冶铁技术相对落后,因此不得已倚重在沙州乃至整个河西地区都掌握了先进冶铁技术的张家,张义潮也正是看到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随即决定利用东米赤加的“支持”暗中发展军事力量。
从大和年间开始,由于干旱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日益加重,沙州地区曾经在三年中都没有真正的恢复当年生产力。干涸的土地即便是接受了雨水的洗礼,然而,物资的匮乏令沙州的百姓到了有地无种、有农无械的尴尬地步。为了尽快恢复沙州农业生产,张义潮在五州将军的“支持下”派人到长安采购农业生产用具及种子。
在以张义潮为首的刺史府的帮助下,大和后期,沙州的农业生产水平达到了全国最高水平。物资的储存令五州将军东米赤加也是欢欣鼓舞。然而,物资的丰腴必将酝酿出一大批的寄生虫,这些寄生虫依靠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来在当地树立威信,名义上属于黑道,然而却像黑马城土匪一样成为了社会的败类。
大和后期,沙州善县巨匪沙中虎、沙中豹兄弟二人聚众八百在沙州与嘉峪关之间的善县一带为非作歹、祸害相邻,引起了极大地公愤。善县的百姓好不容易从干旱的阴影之中恢复过来又遭遇了土匪的骚扰,这可激起了一大批青壮年的不满。为了抵抗土匪的攻击,善县袁家堡两千多百姓推举了村中青年袁承善为首领组织袁家堡附近八个村子的青壮年三百多人。
袁承善,沙州善县袁家堡人士,祖上曾经出过进士,然而家道中落之后,到了袁承善这一带已经彻底沦落为农民。然而,与众不同的是,袁承善自幼便对读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可能遗传了其祖上的优良传统,在袁承善十七岁的时候,便表现出与同龄人不一般的能力,引起了村中长者的广泛关注。袁承善曾经考虑过像他的祖上一样考取功名,然而沙州远离长安且世道混乱,袁承善空有满腔热血却只能面对现实。大和后期,土匪沙中虎、沙中豹兄弟二人带领一众喽啰来到袁家堡敲诈勒索,八百多土匪手执武器,有的甚至还披着官军佩戴的铠甲,这些土匪刚一进入村庄就如同狼入羊群一般将村中的老弱妇孺、青壮小伙全都聚集在村子东口的空地之上。
为了从精神上征服袁家堡的村民,匪首沙中虎、沙中豹兄弟二人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一脸“和善”的扫视着村中的所有人,广场上村民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土匪喽啰们拼命的维持秩序。突然,沙中虎大声喝道,
“各位乡亲请安静,我沙中虎今天来是保护大家的,请大家不要害怕!”
望着沙中虎那一脸的凶相,所有的村民都是半信半疑,已经有不少村民开始小声的嘀咕:“都说沙中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近日来到袁家堡怎么可能会保护我们?”,“就是啊,谁听说过土匪会保护老百姓?”,“嘘,小点声,别找来杀身之祸!”
虽然村民们小声议论,然而沙中虎、沙中豹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只见沙中豹从高头大马之上跳了下来,走到一个议论声最大且最难听的老汉近前,抽出腰间的弯刀二话不说一刀劈向了老汉的大腿之上,接着又是一刀直接砍中老汉的脖子上。这名可怜的老者发出痛苦声瘫坐在地上。由于伤及到了要害、失血过多,很快,这名老者就已经是奄奄一息。
村民见状,顿时吸了一口凉气,后背冷汗直流,噤若寒蝉。沙中豹扫视了一眼众人的反应,心中很满意。只见沙中豹转身又翻身上马,坐在马上之后,沙中豹手举弯刀、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下面的都给老子听着,别特娘的给你们脸不要。今天我大哥说了,只要你们乖乖的配合我们,我们自会保护你们的安全,听明白了么?”
说话间,沙中豹怒目圆睁很是吓人,有几个妇女怀中抱着婴儿在听到沙中豹的喊声之后张嘴就准备嚎啕大哭。这些受到惊吓的妇女生怕惹祸上身,哪里敢让自己的孩子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下哭出声来,随即用手紧紧地捂住婴儿的小嘴止住了哭声。这些幼小的婴儿被强行止住了哭声,粉嫩的小脸被憋得红紫,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
良久之后,沙中豹继续喊道,
“为了袁家堡的长治久安,你们每家每户在三日之内上缴粮食一千斤,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如有报官者,下场如同此贼!”
弯刀指着倒在血泊之中的老汉,众人皆是一怔。此时的袁家堡村民哪里还敢反抗这些穷凶极恶的土匪,纷纷颤抖着身体,没有一个人敢搭话。最后,一直坐在马上“和善”的望着众人的沙中虎补充道,
“刚才我兄弟也说了,时值乱世,吐蕃人横行霸道,说不定哪一天他们的军队就来到袁家堡。到时候,这些恶贯满盈的吐蕃人才不会向我们这样仗义,只收取你们每家每户一千斤粮食。”
一听这话,村中的百姓居然有人点头表示同意,如果相比之下,吐蕃人要比这些土匪凶恶的多。
传达完意思之后,沙中虎继续说道,
“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们将会重返袁家堡收取粮食,如果不配合后果自负!我们走!”
说完,沙中虎、沙中豹调转马头向村之外走去,其他的喽啰紧随其后扬尘而去。土匪刚一离开,广场之上像炸开了锅一样,老汉的身边当即传来了歇斯底里的痛哭声,妇女怀里的婴儿差点憋死在自己母亲的怀里,其他人议论纷纷,一直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半个时辰过去了,袁家堡的村民就如同失去了生活目标一样不知道该当如何。一名德高望重的老者在在两名家丁的搀扶下来到广场最前面,将手中的拐杖猛地往地上一跺,使劲全身的力气,喊道,
“都静一静!”
见老者讲话,众人立即噤若寒蝉。原来这名老者是袁家堡袁姓族人辈分最高长辈,人称四太爷,四太爷威信极高,在族人中说一不二,今日在众人失了分寸的当口,四太爷站出来讲话无疑是黑夜中的灯塔一般照射着众人。
“我们袁家堡地广人多,今日遭到土匪的威胁恐吓,想必大家心中都不乐意,老朽今日在此表个态,对于土匪的巧取豪夺行为,老朽绝不可能妥协。”
此话一出,无疑与风向标一样将众人再次拉到了同一条船上,只见其中有一名中年人对着四太爷喊道,
“土匪虽然凶恶,但是我们袁家堡这么多青壮,绝不是吃素的,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对抗土匪,相信沙中虎、沙中豹兄弟二人也那我们没招。”
“就是,我们辛辛苦苦种植的粮食凭什么要交给土匪。一千斤粮食虽然不多,那可是我们一家上下一年的口粮啊。”
“不交,说什么也不交,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对,跟他们拼了!”
众人的情绪顿时高涨,你一言他一语的讨论的不可开交。然而这样无休止的讨论下去其实一点儿意义都没有,只见其中一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站了出来,转过身对着众人举着双手喊道,
“各位袁姓族人,请静一静,我们这样争论下去只会浪费时间,还是听一听四太爷他老人家是怎么说的吧。”
听了这话,四太爷眼前一亮,冲着这个年轻人,嚷道,
“承善,四太爷我老了,哪里还有什么注意,不过我倒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四太爷抬举我了,我年纪尚轻,哪里敢在各位长辈们面前阐述想法?”
“哎呀,我说承善,四太爷都说让你说了,你还怕什么,赶紧说吧!”
“就是啊承善,平时就属你最能,注意最多,今天怎么不说了?”
“...”
众人七嘴八舌好不热闹。四太爷走到袁承善近前,面容和蔼的望着袁承善低声说道,
“承善,现在我们袁家堡到了最危难的时刻,亡族灭种之危如利刃抵喉,不可不早作决断!”
“四太爷,我..”
说话间,四太爷伸出手止住了袁承善,并低声继续说道,
“村中谁不知道你承善自幼理想远大,今日正是考验你能力的时候到了,你可不能让你四太爷我失望啊。”
听了这话,袁承善陷入到沉思。四太爷心里明白,这个袁承善最终将成为袁家堡唯一能够担当重任的青年,在这个混乱的年代,袁家堡要想度过难关,只得将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身上。转念一想,袁承善总算是打定了主意,只见其脸色严肃、目光凌厉,远远的望着土匪离开的地方,手中的拳头再一次紧握,村民的情绪再一次被推向高潮。那么,这个青年身负众望,他将如何带领袁家堡度过难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