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祁连忍不住大声的唤道,声音中充斥着焦急,他用力的握住飘零的肩头,似乎想要撑住飘零的身子。
身后的利剑“唰”的一声收回,伤口处的血液瞬间喷射出来,甚至溅了祁连一脸,让他一贯俊美的脸庞和潋滟的桃花眼显出几分狰狞和妖异之色来。
祁连慌忙伸手捂住飘零的伤口,希望她能止血,可是伤口太深,血液流逝得非常快,很快的,飘零只觉得左半边身子都渐渐麻木了,她无力的跌落。
祁连将飘零纳入怀中,神情罕见的带了一丝悲痛,飘零的眼前开始模糊,祁连脸上的悲痛似乎去掉了掩饰十分的真实,可是飘零却已经渐渐的看不清了,她不确定在这种情况下,她所看到的究竟是真实,还是臆测的幻觉。
她无力再说什么,被祁连拥得紧紧得,勒得她伤口倍加的疼痛起来。她有些疲惫的垂下眼眸,耳边祁连的呼唤声似乎渐渐有些飘远。
若是他真的有这么着急她,真的对她如表现般的有些情谊,有所看重……也许这次的任务会好完成得多。
那声声焦急的唤声,不知为何让飘零心底蓦然浮上一抹愧疚来。
然后她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中,祁连对她到底有多看中,用了几分情,在她醒来之后,会分明的。能否完成任务,也得看她在祁连心中真实的分量了。
“你!”祁连看着再也唤不醒飘零了,狠狠的抬眸,瞪着前方那还执着滴血长剑,一脸冷漠和探究之色看着飘零的人,喝到,“你怎么能动手!”
“她要杀你。”那人顿了顿,然后说道。
“胡说!她在和朕舞剑,研究舞蹈招式!朕还未有示意,你怎么能够自行做主,还下此等狠手!”祁连眸中痛苦挣扎之色愈显,“看来这些年朕真的对你太宽容了!”
“甘愿受罚。”那人也不卑不亢半跪于地,然后瞟了一眼祁连怀中已经人事不知的飘零,此刻她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她一身的白裙,也侵染到了祁连的衣衫上,深深的染透了一大片。然后那人看着祁连眼眸中紧紧盯着飘零的神色,才又接着说道,“刚才她微微移开了一步,这一剑……应该没有刺中心脏。”
祁连闻言一愣,然后一抹欣喜浮上眼睫,这才低头仔细的打量起飘零来。
“来人!快来人!传太医!”祁连连忙对外大喊。
那人见祁连这般举止,便又悄然隐没在大殿中,避开了往这边赶来的侍卫等人。
祁连一把抱起飘零,往殿外跑去。
这大殿不适合治疗,起码要到最近的房间里去,祁连一边抱着飘零一边跑,一边跑一边吩咐着赶来的侍卫传太医,吩咐宫女们准备干净的屋子等一应用具。
他的心从来没有跳得这么急促,仿佛他只要稍稍一不注意,就会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永久的从他指尖滑落、失去。
他抱紧怀里温暖渐渐低下去的躯体,有一瞬间对召飘零入宫的后悔。
他之前想要的是能和他并肩齐看天下、计智卓绝、风华绝代的女子,所以他看上了这个能以女子之身,稳坐朝堂翻云覆雨的女子。
后来位登九五,他又要一个美丽与智慧并重,还要能熨帖他心中无数伤痕,添补他无边孤寂的女子,这个女子的出现,唤醒了他的渴望,她无疑是最合适的人。
只是可惜,她的柔情以前不属于他,现在仍不属于他,他不服输,他要这个女子的柔情以后都属于他。
所以他一边算计着、一边试探着还顺带着一边利用她,在他心里,她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她身上处处充满惊喜,这些小小的算计自然能轻松迎刃而解。
可是现在呢……他身边最利的一把刀,伤了她。
他这才惊觉,眼前这个失血过多,一脸苍白的女子,她的血是鲜红的,是炽热的,她在是诸多的传奇的同时,也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她被长剑刺中也会流血、会疼痛、会死……
怀里的躯体是如此柔软,怎能能够抵挡得住那冰冷锋利的长剑?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够应付得来重重的机关算计?
这一刻,祁连心底莫名的有些慌乱。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在飘零气息渐渐微弱的时刻,他分明的感受到了怀中的人即将远去,他再也见不到她身上那独有的风华,也即将感受不到她的那份聪慧敏锐和特有的气质。
这个人依旧美丽,可是生机却在逐渐凋零,以后不能说不能看,不能像刚才那般对他敞开笑颜,不能再让他等待着她亲口对他述说她的名字,亲手向他摘下面纱,温言浅笑。
然后,祁连突然有些喘不过气的明白了什么。也许他要的不是你看不够的层出不穷的美丽容颜,不是那永远填不够心中欲壑的鲜活妖娆的躯体,也不是怎么都拥有不够的智谋出众的聪慧女子……
他想要的只是一个是活生生的不在他面前带着谄媚、厌恶和伪装等等各色面具的人,他想要的也不仅是能和他并肩的人,而是一颗能和他贴近的心,让他觉得温暖,觉得可以稍稍放松和依靠,觉得不再空虚得发冷,不再冷得忍不住暴戾。
可是这个被他认可了,想要留在身边并肩为伴的人,她沉沉的昏迷着,倒在他的怀里,鲜血止不住的流出来,几乎要染红了他的眼眸。这让他行为混乱了起来,可是他的头脑却又从未如此的清醒,他喘息着,不肯松手的抱着飘零,跑得飞快,像是要在勾魂的小鬼儿来之前,将飘零从死亡中拉回来。
而飘零此刻只是沉在深沉的黑暗中,思绪涣散漂浮不定,甚至不知是否想了什么,又或是什么都没想,轻若无物,不知是何时何地,又身在何方。
待她能感觉到重量时,也感觉到了疼痛,感觉到了混沌思绪和嗡杂难辨的声音。
等到她能够微弱的撑开眼眸时,已经是第四日。他看见了显得有些憔悴的祁连,守在床前,正捧着一碗药汁,低着头吹散滚热的气息,然后皱着眉头仰头含下一口,接着转过头,神情严肃的俯下身来,谁知刚一转身垂眸,便看见了睁开了眼的飘零。
微微一惊,那口药便哽在喉间,囫囵的吞了下去,一时忍不住呛得猛咳了几声。
飘零一睁眼便看到了这样一幕,本来是应该觉得好笑的,可是看着祁连呛得脸色泛红,本就有些憔悴的神情和刚才他的那番举动,不知为何,就好笑不起来了。
这个人……一直守着她?身为一国之君,亲奉汤药?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刻,都是他先含了药来喂的么?
想到这些,似乎有更多的复杂烦乱的事情都纠缠着要涌上来。
“你醒了。”祁连忍住了咳嗽,整理了一下,急忙到床前问到。
“嗯……”飘零微弱的应了一声,声音干涩喑哑,听得飘零都忍不住皱眉。
“喝点水吧。”祁连连忙倒了水来,轻轻将飘零扶起来。
飘零皱着没,忍着不适,那伤口实在是不好愈合,现下这么轻微的动作动疼得难忍。
“来。”祁连用勺子舀了一点水,递到飘零唇边,见祁连眸中的专注和认真,飘零还是张了口,微微含住了勺子,咽下了水珠。
水是温热的,温度刚好,看来有人一直守着炉子烧水,护着水温。
“如何?”祁连喂了几勺子,见飘零的唇微微润泽了才停下问道。
飘零无力说话,微微点了点。
“嗯,谁不能多喝,不然就喝不下药了。”祁连也跟着点了点头,然后放下水杯,端起了药碗,“来喝药吧。”
药碗一凑近,便能闻到那苦涩的混杂着腥气的味道,飘零忍不住呼吸一窒,这要闻着便难以入口,怎么喝得下去?
“这药苦了些,但是不喝药身子就好得慢。”祁连见飘零微微皱眉,便又端起一边摆着的小碟,“喝完便含着这蜜饯如何?”
看着祁连手中的蜜饯,飘零微微瞟了一眼祁连,然后又收回了目光,微微点了点头。
祁连微笑起来,端着药舀了一勺子,轻轻吹了吹,然后像喂水一般,递到飘零唇边。
飘零总觉得这样的举动过于亲密了些,很是不习惯,可是一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只怕她昏迷的时候更亲密的事情也已经发生过了,现在不好意思好像也有不对劲。
“来,喝药。”祁连见飘零不张嘴,便闻言劝道,一双桃花眼盯着飘零,潋滟的眸光泛着柔光。
在那双眼眸下,飘零忍不住顺从的张了嘴,咽下了一口药汁。
果然是苦,果然是腥……飘零皱着眉头忍下药味,她知道这确实都是难得的好药,里面不仅有人参灵芝补气之物,还有祁国圣药,补血圣品血竭。这祁国血竭都归皇室掌握,她还记得当初在玄国时想要得到一点血竭做解药之时可是十分苦难的,现在这碗里却是放了不少分量的血竭吧。
舌尖苦得几乎发麻,可是飘零却渐渐的也不觉得有多苦。她平静的咽下一口口药汁,祁连在一旁难得褪去满脸满眼艳色,只是单纯而简单的柔和的看着她,心里也稍稍顺畅了些,似乎此刻是难得的宁静的时刻。
一个喂药,一个喝药,倒是配合默契。直到一碗药喝完了,祁连端着蜜饯的碟子,喂飘零吃了几颗蜜饯,将满嘴的苦涩腥气都压下了才放下碟子。在一旁的水盆里净手,复又坐至飘零床边。
“好些了么?”祁连轻声问道,“要不我还是找些太医来替你诊诊脉?”
“不用麻烦了,我好多了。”飘零现在也稍稍有些力气了,说话的声音也没那么干涩了,虽然还是有气无力的,可是比之前的状况好太多了,“你一直忙个不停的,歇歇吧。”
这时第一次,飘零不带其他情绪,如此平和自然的以“你我”相称。祁连忍不住笑意更胜,坐在飘零床边上了点点头。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空气中似尴尬又似温和的气氛莫名的弥漫在两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