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璞从楼下上来说:“凉菜妥了,几个热菜也备好了。就等龙儿接了凤儿和迎春一起过来。小雨,去把你丈母娘一起请过来吃饭。”苏雨答应着走了。杨萱仪问:“小雨和遇冬结婚了?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
萧璞生气的说:“接个黄昏!他算把我们给气死了。一说婚事就说忘不了揖夏妹妹。揖夏跟迎春是同父同母所生,那丫头长的是好看,你们没见过,比迎春还漂亮呢!可再好,死了二十年了。咱们一家人,我也不怕你们笑,我和老苏正做他的工作,要他娶了迎春,雷子死了,迎春也不能老守着呀。”
净云心里一震,赶紧问:“妈,迎春是甚态度?”萧璞说:“迎春的态度倒是有所松动,可小雨那个臭小子死活不干呀。一说这就给我们甩脸,气得他爸要揍他。”净云又看看杨萱仪,心想如果迎春嫁了小雨,那么将来杨萱仪就有了机会,便问萱仪:“萱仪姐,你也该结婚了,也不能老守着呀?”
杨萱仪淡然一笑说:“我这辈子就丁克罢,我为啥让你帮我收养一个孩子,我下半辈子就守着他过日子。哎,这个孩子挺好的,我俩现在处的相当融洽。上学时给他检查身体,血型一栏我说不验了,和妈妈一样,后来化验出来了,AB型的,还真跟我一样。至此他笃信不疑真以为我是他亲生母亲。问我亲生父亲是谁?我说叫萧静听,他也信以为真,还说,难怪净云法师让我叫她姑姑呢。”
净云笑了说:“妈,你看我哥多能耐,死了还能给你添个孙子。”萧璞没好气的说:“我气的就是他生活上作风问题,你说他跟范——”余下的话没说。这时楼下响起了汽车引擎声,改口说,“迎春他们回来了,咱们下去到餐厅说话。”
迎春龙儿凤儿进了门,龙儿向潘玉岩敬了礼说:“三爷爷好,苏儒侠向您敬礼!”迎春凤儿向潘玉岩和杨萱仪问了好后说:“凤儿大学毕业了,分配在市中级人民法院工作,前天净云打电话回来说你们要来,正好龙儿回来探亲,一早就开车去接她。”这时,苏雨和马玉花也来了。
潘玉岩高兴的说:“你们一家人到齐了,正好咱们开个家庭会议。碧玉妹叫妹夫过来,边吃边聊。”迎春苏雨便忙着上菜,苏雨开了一坛陈年老酒说:“三舅,这酒绝对不比茅台差。”净云说:“爸,你陪三叔喝酒,我来替你掌勺。”马玉花说:“净云,我来吧。”净云笑道:“伯母,你的手艺我知道,对付我们还行,待客还差点。正好我是吃素的,我就不上桌了。”
于是大家便开始吃喝聊天。酒过三巡潘玉岩把话切入正题说:“碧玉妹,是这样,二哥去世后他名下的资产,按道理应该由萧静听和萧静言来继承,但是从法律方面说,有许多障碍。我和大嫂商量过,咱们绕开法律走捷径。公司已经决定在大陆投资办厂,在股权登记时我们会将一定比例的股权登记在你们名下。”
杨萱仪说:“我研究过大陆的法律,根据继承法的规定,二叔逝世时雷哥还活着,也就是说继承已经发生,雷哥享有继承父亲百分之五十的遗产权利。另外百分之五十由静言妹妹来继承,至于静言妹妹如何处置遗产是由她来决定。而眼下雷哥不幸死了,他的遗产就应该由嫂子和两个子女来继承。但是根据台湾继承法的规定,被继承人在大陆的子女每人最多享有继承二百万新台币资产的权限。这样的话,就太对不起二叔了。要知道三玉公司的发展壮大,二叔居功至伟。”
净云端了一盘青菜豆腐上桌,笑道:“我的菜来了,我也坐下吃口饭。哎,萱仪姐,你就甭给我们上法制课了。”指了凤儿说,“我们这里还有一个专职的法律工作者呢。你们说,经过这十几年法制教育,法治是加强了,人情味没了。萱仪姐,要是依法分割遗产,小强还有一份呢,你刚才还说小强成了我哥的亲儿子,还有范小轩那里还有一个血亲之子,是不是也得分他一份?”
杨萱仪觉得净云误解了自己,赶紧说:“云妹妹,你误解了,刚才我说小强的亲生父亲是萧静听的话,完全是说谎哄孩子。不过你说的范小轩那个孩子如果真能证明和雷哥由血亲关系,我跟你说,人家还真能赢得官司。”净云笑道:“萱仪姐,你别担心,人家说了,那是个试管婴儿,跟萧静听没半毛钱的关系。”“是吗?”杨萱仪突然傻愣愣的看着净云,好一会才说:“那么,雷哥为什么要承认流氓罪呢?”
净云冷峻地说:“那是我哥在生死面前选择了大度和洒脱。事实上令我哥剪不断,理还乱的女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迎春,一个是你。萱仪姐,你刚才说我哥的遗产应有迎春的一半,可见萱仪姐心地非常善良。这我就不难理解我父亲临终时,为什么把他名下持有的股权全部划到你的名下。萱仪姐,她是把你当亲闺女在看啊!”
杨萱仪激动地说:“净云妹妹,我压根而就不准备独吞这笔遗产,若按照遗产继承法,有遗嘱的按照遗嘱执行,二叔做出这项决定时是在公司董事会上,有公司的两个法律顾问在场的状况下做的,完全合法。”净云笑了说:“萱仪姐,我们没准备和你打官司,倒是你,一开口就搬出了法律来说事。”
潘玉岩清了清嗓子说:“所以我说,我们要绕开法律走捷径。我和大嫂探讨过这事。一致认为,我们做事要对得起玉成兄。经管玉成兄临终时对遗产处分没有考量到大陆子女应得的部分,但是我们要讲大义,决不能让你们吃亏。”
净云说:“三叔,说得好。你们是结义兄弟,讲的是民族大义。若是血亲兄弟,为了财产反而会闹得不可开交。你看这世上,亲兄弟为了争夺财产,打得头破血流,这样的事还少吗?但是我们要正确积极的理解我父亲做出的遗产处分决定。三叔,萱仪姐,大家听我的见解,或许你们会豁然开朗。
“父亲走后,我哥把你们为我父亲拍摄的临终前的录影资料带给了我看。其中有一个不起眼的细节,我和我哥,读懂了父亲。在他病榻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本《林文忠公证书》,这使我们想起了林则徐那几句警世恒言:‘子孙若如我,留钱做什么?贤而多财,则损其志;子孙不如我,留钱做什么?愚而多财,益增其过’。我父亲是深明大义的人,他当然知道林则徐的这几句名言。
“还有,我们母亲临终时也留给我们三首曲子,其中有一首《金银散关》说,‘金也罢,银也罢。金银多时也有怕。切莫看重了醉人的生涯,错乱了春秋冬夏。金也邪,银也邪。金银说破也如铁。切莫锈蚀了做人的灵魂,经不起雷云雨雪’。可见我们的父母是心心相印,我们做儿女的难道不应该谨遵他们的教诲吗?”
一直处于沉默状态的迎春有些激动,抹抹眼泪凄许地说:“我来表个态,面对萧伯父留下的巨额资产,我本以为是局外人,和我无关。没想到萱仪姐说也有我的一份,使我感动不已。我和雷哥认识时,他就和我讲过母亲留给他的《人生三叠》三首曲子,当时我听了说,这种谆谆教诲,也是留给我们叶家儿女的精神遗产。因此我的态度和云姐一样,放弃财产继承权。假如雷哥还活着,我想他也不会为继承财产争个你长我短,他老早就说过,不打算依靠父亲的褔阴来滋润自己。龙儿凤儿,你俩也表个态。”
龙儿侧脸看看凤儿说:“我也代表妹妹表个态,凤儿,哥可以代表你吗?你可是‘法律党’,喜欢讲程序正义。”凤儿嘿嘿一笑说:“哥,你讽刺我。不过你说,如果违反我的意志的话,我将抗辩。”龙儿嘿嘿笑了说:“我相信,咱兄妹是心有灵犀一点通。”龙儿说着站起,以标准的军人姿势敬了个军礼说:“各位长辈,我苏儒侠是个军人。此时此刻我想起了中华名将岳飞。他有句名言,武将不惜死,文臣不爱钱,天下太平矣。”
凤儿笑了说:“我基本同意我哥阐述的观点,但他说话比较简捷,逻辑上有空子可钻。我是‘法律党’,喜欢咬文嚼字,注重逻辑的缜密性。他说‘武将不惜死’,没说武将不爱钱,可见我哥还是惦记着千万资产呢。”气得龙儿说:“你报复我。”
凤儿故作严肃的说:“抗议无效,法庭不得咆哮!我要完整阐述的是,武将既要不惜死也不能爱钱,文臣既要不爱钱也要不惜死。反观南宋一朝文臣武将们,文臣是爱钱不怕死,武将是怕死又爱钱,结果南宋消亡了。我叶侠儒是位刚刚履职的法律工作者,我爱惜这身羽毛,就像我哥珍惜他那身戎装一样,我们不想让它粘上铜臭气。”
龙儿举了手说:“好了叶法官,不要文绉绉的,咱俩举手宣誓,我们——”凤儿也举了手郑重的说:“我们放弃继承权!”凤儿说完嘻嘻一笑问:“萱仪姑姑,你看我们是不是形成文本协议,摁上手印这样更具法律效力?”凤儿一句话把杨萱仪闹了个脸红。
萧璞欣喜地说:“哎呀,你瞧我这俩孙子,奶奶没白培养你们,将来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又环视大伙说,“有时你用法律解决问题,就像熬稀粥,搅成一锅粥,又一粒一粒的数米,那不是瞎耽误工夫嘛。还不如快刀割韭菜来的痛快,尽管我们都剃了光头,照亮了大千世界。”萧璞转向丈夫说,“哎,不服输,你也表个态。”
苏波夫端起酒杯说:“夫人,三哥,我波夫·苏嘴笨,不会说话,只会喝酒。来三哥,咱哥俩碰一杯,要不咱们划拳,三拳一杯酒,我输了喝三杯,让着你,你输了只喝一杯,我照样把你灌趴下。小雨,给你三舅满上。”
潘玉岩哈哈笑了说:“当年是你追着我们屁股打,把我们撵到宝岛上去的。要不然我还发不了财呢。妹夫,别看我在战场上输给了你,酒场上你肯定赢不了我。连我们委员长都夸奖我们——”学了老蒋的腔调,“你们都是酒囊饭袋!”大伙轰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