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消逝,带着死亡前独有的安静,庞大而且让人感到有气无力。
周围的一切总让我感觉像变成了一颗熟透了的果实,里面有条白色的小虫在不断的蚕食,一点一点的将里面的果核果肉吞噬,然后逐渐逼近果皮。在那尖锐突破果皮的一下狠咬之前,周围的一切依然是光鲜透亮的样子,只有蚕食的阵阵沙沙声,从周围环境的一个点上沉闷的四散开来。
在这个到处充满消毒水的白色环境里,面对着那些形形色色的患者,我已然变得有些麻木不仁了,看到血腥残忍的场面也只是稍作出惊恐的表情,但转瞬间这种惊恐就变得消失不见转而呈现的是一种平静而淡然的神情。仿佛走上漫漫学医这条路就已经是选择了一条不归路。从进入医学院开始,命运的齿轮就开始了不停的转动,我们就只能往前走,根本不能再幻想着可以回头。以至于王阳曾不止一次地痛骂自己的专业,不仅是残忍而且是枯燥乏味,没有一丝一毫的乐趣可言。
我不止一次的听到,同行眼中的形容语:“操着卖卖白粉的心,拿着买卖白菜的钱。”话虽可笑,但在这医患纠纷极其微妙的时代却不无道理。
这天晚上我正在科室里值夜班,坐在电脑前正对着电脑码字,因为值夜班的时候没有患者做检查,我总归是要找点事情做,唯一能做的只有是对着电脑码字了。当正写到第三千七百个字的时候,科室的门突然响了,不用说,这一定是有病号了。
我走到科室门前,打开门的一刻,是一位女孩儿,看样子比我也大不了几岁,长相还算可以,乌发如云般四散开来,身高和我也差不许多,只不过旁边还带着一位年龄约摸在十七八岁的男孩儿,对我说道:“大夫,是在这儿做检查嘛?”
我说:“没错。怎么了?”
“是这样的,在学校打架把胳膊给打伤了。”女孩儿讪讪说道。
“打架?初中嘛?”我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不是,是在二中!”女孩儿说了句。
我没再说什么,转身带着那小男孩走进了检查室,为其摆好体位。当影像图呈现在眼前的时候,男孩儿的胳膊尺挠骨中段骨折了,我对站在一旁的女孩儿说道:“他骨折了,带他先去大夫那处理一下,大夫那现在已经能看到结果了,等处理完之后来这儿取结果。”
只是我的话音刚落,一阵吵闹声传来,是男孩儿的父母,来到这儿高声喊道:“谁打的你?特么无法无天了还,去报警,打电话,怎么能这么嚣张?”
说着一中年妇女便拿出手机拨了出去,女孩儿冲我说了一句谢谢之后,便带着男孩儿去了门诊大夫那。
我回到科室里为其写好报告,洗出片子,又一屁股坐到电脑前开始码字。
时间不长,那女孩儿又来到了科室里,问道:“结果可以拿了嘛?”
我将结果和一袋子递给了女孩儿,只是没想到的是女孩儿说了句:“你们这儿晚上值班也不是很忙啊,看着门诊没几个人!”
我对其说道:“一般晚上只有急诊或者是车祸的病人,除了这些,再就是些无理取闹的患者!”
“相比之下,你们这儿算是轻松的了,我们那的放射科一晚上很忙!”女孩儿说道。
“哦?你也是学医的?”我有些好奇,不禁问道。
“对啊,就在县医院!”说完女孩儿的电话响了,随后女孩儿便说了一声谢谢之后转身离开了。
我也没往心里去,但让我没想到的是,一次意外的相遇竟让我和这个女孩儿自此有了交集,之后发生的事情的确让我始料未及,甚至是因为这个女孩儿而一度失魂落魄了很久,这是让我意想不到的。。
以至于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总想起那段话,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好,没有开始也就没有结束,更不会像《人生只道是寻常》书中写的那样有那么多凄惨的故事出现了:祝英台成了马家妇,梁山伯呕血而亡,最后的相守也不过是化成了彩蝶一双,那算不得是成全。曾经的宠冠三宫,被人赞许的贤妃班婕妤,在长信宫中银牙咬碎,泪水滴破脸颊也改变不了秋扇见捐的命运;唐玄宗回马杨妃死,马嵬坡上三郎终究是背叛了玉环,生死诀别。南方荔枝的鲜甜怎化得尽黄花满地无情死的苦涩?一切正如这些所言,若是没有那晚上的意外相遇,或许一切就都不会发生,又或许之后不会相识只留存那瞬间的美好和纯真,该多好!
随后,因为要参加面试的缘故,我不得不在业余时间去参加一个培训班,虽说笔试成绩不用过于的担心,但笔试和面试成绩各占50%的比例让我的心里始终是七上八下的,生怕自己辛辛苦苦挺过了笔试而且成绩还算优异而败在了最后的这面试上,从而前功尽弃,先前笔试成功后激动的泪水变得一文不值。
走进培训班的一刻,让我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先前晚上值班时遇到的女孩儿又一次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在课余时间,我才知道了她的名字,周芸凡,县医院内科的一名护士。
我对其说道:“先前那是你的什么人?你弟弟?”
周芸凡看了看我说道:“不是啊,是我一个亲戚家的弟弟,在学校不好好学习,调皮捣蛋,还学着别人打架,结果让人家把他给打了。”
我笑着说道:“他那么有力气,还让人家给打了啊?”
“你直接说他胖就得了,这人一旦要是胖了,干什么都不行啊!不是吗?”周芸凡说道。
“哎对,可有的胖子就很灵活,人家还会跳舞呢!但大多数的胖子都是很笨重的,想想还是做一个瘦子比较好!”我说道。
周芸凡看了我一眼,眼神之中充满了不屑,一副很霸道的样子对我说道:“照你这么说,你是在说你很瘦,和胖子不一样了?身材很好了?”
我呵呵一笑道说:“没有,没有,哪能呢!这不成了坐着说话不腰疼了嘛?”
“你还知道啊?以为你的脸皮和胖子的肉一样呢!”周芸凡嗔声说道。
“你这话说的,我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这么做吧?”我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怎么也来这儿培训了?”
周芸凡看看我说道:“你姐我已经考了两次了,还要问吗?”
“啥?两次?看来您是前辈了,还得多多指教啊!”我笑着说道。
“先前在这儿培训过一次,觉得还可以,就来这儿了!你呢?怎么也来这儿了?”周芸凡问道。
“听别人说的,若不是觉得心里没底,我就不来了,唉!说到底都是为了这份工作!”我沉声说道。
“看你的笔试排名可以啊,还心里没底?你这人,又在这儿挖苦别人呢!”周芸凡哼声说道。
“真没有,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先前参加过几次乡镇事业编的招考,只是最好的一次还因为在面试上出现了失误,导致兵败!”我低声说道。
“哟哟哟,看不出来啊,年纪轻轻还身经数战呢?”周芸凡一脸高傲的说道。
“你是不是被什么给咬了,哟哟啥啊,身经数战又怎么样,还不是坐在这儿很你一块儿上课了?”我嗔声说道。
“我先前那是失误,失误你懂吗?”周芸凡哼声说道。
“别解释了,没听过那句话吗?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我说道。
“你在这儿跟姐抬杠是吗?”说着周芸凡的神情有些异样,既像是着急又像是生气。
“别跟我这儿自己升高辈份,我最不缺的就是姐。缺的是。。。。”
“是什么?”周芸凡有些好奇。
“知道吗?你们女人是个很好奇的生物。”我说道。
“为什么?”周芸凡问道。
“因为每每一件她不知道的事情,就会一直问,一直问。”我笑着说道。
“爱说不说,你不说姐还不惜的问了呢!”周芸凡哼声说道。
说实话,每每想起与周芸凡的第一次拌嘴总觉得有一种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难以言喻。
一个星期之后终于迎来了面试的考试,说实话,等这一天我已然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在培训班的日子除了和周芸凡插科打诨也就是死记硬背那些资料上的东西,有时候根本什么都看不进去,回到家一头扎倒在床上,就这么沉沉的睡去。醒来了,生怕自己先前记过的东西太多,只能是对着镜子反反复复的练习。备考的那段时间,我整晚整晚的睡眠质量低下,有时候睡着了,半夜还被噩梦惊醒,惊出一身冷汗,在临考的两天前,我做恶梦,梦到了自己在面试的时候,被考官硬生生的给拒之门外,纵然笔试成绩还算优越,但当我知道其中含有大量水分的时候,我“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梦中,我竟拿出一把水果刀冲向了那些考官,之后便被警察硬生生摁倒在地,戴上了冰凉的手铐,押着我来到中医院做入狱前的体检,我企图逃走,那些警察对着我就是一枪,当子弹向我袭来的一刻,梦醒了,我才恍然而悟,这是一场梦而已。随后我还曾将这个梦告诉了我的大姐,结果就是大姐在我未考之前的很多个晚上失眠了,我知道,大姐因为担心我而出现这种状况。
熬过了那些备考的日子,终于迎来了面试的时刻。依稀记得,面试的当天早晨,我穿好大姐给我提前准备好的衣服之后,早早的去了考场。
冬季的早晨阴冷而干燥,但没办法,为了几个小时之后的面试能够成功,一切都是值得的。
当冬季早晨的夜色渐渐退去,东方开始变白,太阳也像是个刚出生的孩子,脸上开始泛起些许的微红。
参加面试的男男女女也陆陆续续来到了考场,只不过先前那些培训班里的女孩儿在经过一番描眉画眼之后,如同换了个人似的,着实让我佩服现在的化妆技术。我刚想走,背后被人拍了一下,我回身一看,硬是没认出来,问道:“美女,有事吗?”
只是我的话音刚落,那被我叫做“美女”的女孩儿笑了,说道:“你认不出我来了啊?”
这个时候我才细细看了一眼,特么的,低声说了句:“这特么化妆技术害人不浅啊!”
被我称作“美女”的女孩儿正是先前在培训班内时常与我插科打诨的周芸凡周大姑娘。周芸凡看了我一眼,撇撇嘴说道:“你什么意思啊?本小姐化妆和不化妆差距有那么大吗?”
我听后淡淡的说道:“完全是两个人。”
周芸凡眼睛里开始冒火,刚想发火,我随即说道:“那是别人,你周大姑娘可不是!”
瞬间只这一句话让刚想炸锅的周芸凡的脸上瞬间乌云转晴了,说道:“这还差不多!”顿了顿她又接着说道:“哪个考场啊?”
“二楼东边那个。你呢?”我问道。
“我在一楼!耶!”周芸凡笑着说道。
“一楼就一楼啊,至于这么高兴啊,吃了蜜蜂屎了啊?”我嗔声说道。
“你再说一遍?”周芸凡的脸上瞬间由晴转阴了。
“不闹了,考试快到了,进去吧!加油啊!”我说道。
“你也一样!”周芸凡说道。
虽然相互鼓励,但心里也着实不平静,我当时的心“咚咚咚”跳个不停,毕竟这对我而言的确很重要,我断然不能失去这次机会。
只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抽签竟然抽到了五号,排名最后。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待在那看着一旁如花似玉的护士美眉,心里更多了几许说不出的紧张,当听到喊我的名字时,我顿时心跳加速了,没办法,既来之则安之,索性拼一,就这样我大踏步的走进了考场。
之后,经过了一个上午的耐心等待和苦苦煎熬,结果终于出来了,命运的天平又一次垂青了我,面试和笔试成绩加在一块我还是排名第一位。当走出考场的一刻,我心底积压的那些怅然若失、那些忧虑、那些担心瞬间随着冬天的冷风消散的无影无踪。给大姐打通电话汇报完结果的一刻,大姐先是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说了句:“老弟,这下终于可以不用再担心了。”我知道,老姐为我担心,父母也为我担心,那一刻,我终于可以告诉他们,一切都尘埃落定了,终于迎来了一个完美的结局。
当我挨个打完电话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抬头一看,周芸凡。
我刚想说什么,她随即抢先我一步问道:“怎么样?”
“你猜呢?”我说道。
“看你一脸这得意洋洋的样子,指定是过了呗!”周芸凡哼声说道。
“聪明,孺子可教也!熬了这么长时间,我终于可以翻身农奴把歌唱了!”我叹了口气说道。
周芸凡看了我一眼说道:“照你这么说,没考中之前你过的都是穷苦人民生活?”
“何止是穷苦人生活,穷苦人还有过好日子的时候呢,我这连穷苦人都算不上,只能算是个寒酸破败之人。”我说道。
“你又没正行了。我走了,回去上班了。”周芸凡说道。
“还没问你呢,过了吗?咋样啊?周大姑娘!”我赶忙问道。
周芸凡回身对我说道:“你猜呢?”
“还用猜啊,看你这阳光灿烂的脸盘子,一准过了呗!”我笑着说道。
“林晓宇,你是不是皮痒了,如果是,我可以免费带你到我们科里给你扎上一针。”周芸凡看着我沉声说道。
“你看,你这小暴脾气又来了,得,今天我大方一次,恰好咱们两个都成功卫冕,请你吃饭,这可以吧?”我说道。
周芸凡看了我一眼,说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先前那么让你请吃饭都借故躲开,现在这是怎么了?”
“不乐意啊?不乐意那算了吧。那我走了!”我说道。
“干嘛不乐意,有人请客吃饭,不能白白丧失掉这次机会啊!”周芸凡笑着说道。
依稀记得,那顿饭吃了大概仅有不到一个半个小时的时间,因为周芸凡还要回医院值班。
当从餐馆出来送她会医院的路上,我们两个又插科打诨说闹了一会儿,也彼此了解了很多。周芸凡是个心细如发、思虑周全、心地善良的女孩儿,或许是因为她年龄比我大的原因,考虑的事情要比我更为全面,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一步步选择了打破友谊的界限,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一切却并不能如我所愿,命运的天平再也没有垂青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