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转,一日时间眨眼即失,乌云沉沉的天幕,不但没有转晴,反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整个商阳京城,全都笼罩在了烟雨濛濛之中。
邢部大理寺天牢,酸臭糜烂的腐霉味不断地飘荡在空气中,阴暗森冷的灯光下,值班的衙役不时的押着犯人走过,铁链走动碰撞发出的叮叮当当声,仿佛那地狱冤魂不甘的怒吼,不断的在天牢中回旋,恐惧惊悚至极。
一间牢房昏暗的角落里,秦木宝和舞乐紧紧相拥,蜷缩在一起,相互取暖,舞乐不时的抬头瞅瞅秦木宝那张苍白的俏脸,眼中的担忧几乎浓的能滴出水来。
怎么办,娘娘身上的伤口还没有痊愈,牢房又这么阴潮,她身上的药都用完了,再这样下去,娘娘的身子肯定承受不住啊。
“乒乒乓乓……”就在舞乐焦急担忧之际,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钥匙哗啦啦的抖动声,夹杂着两人低低的说话声,由远及近,划进了舞乐的耳畔。
“张嫂,你快点,这件牢房里的犯人可是太妃娘娘亲自下旨看押的,如果被发现,我们两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李兄弟你放心,我看一眼就走,绝不会被人发现。”
不到几秒钟时间,说话声在秦木宝所在的牢门口顿了住,“娘娘!”一声不确定的呼唤,带着几丝难以言喻的疼惜,骤然在牢门口响起。
闻言,秦木宝和舞乐浑身一怔,纷纷面露诧异,疑惑的抬头向着声源处望去。
只见那铁链重重缠绕的牢门口,一位花甲白发,佝偻着身子的老妇人正圆睁着干涸的眼睛,殷切的望着秦木宝。
看她的穿装打扮,显然是宫里的嬷嬷无疑。
四目相撞,秦木宝柳眉微蹙,眼中一抹疑惑一闪而过,这位嬷嬷是?她好像没有见过啊!
将秦木宝的疑惑尽收眼底,老嬷嬷心急如焚,再次开口道:“娘娘,老奴来看你了,你还记得吗?”
面对张嬷嬷焦急的呼喊,秦木宝却仿佛一滩死水般,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看这嬷嬷的深情动作不像是作假,但是人心险恶,经过这次事件后,她更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更何况,这个嬷嬷实在面生,她根本不认识啊。
看到秦木宝摇头,张嬷嬷再也忍不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泪如雨下,“娘娘,你还记得吗,那日在祈宣殿,老奴不小心打翻了茶盏,是你救了老奴一命啊,如果没有你,老奴根本活不到今天……”
经张嬷嬷如此一说,秦木宝猛的一个激灵,隐隐约约好像记起了什么,“你……你是张嬷嬷?”
“嗯嗯,是老奴,是老奴啊!”张嬷嬷连连点头,眼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丝丝别样的情绪,娘娘还记得她,真好!
“张嬷嬷,你快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秦木宝在舞乐的搀扶下艰难的站起身,朝着张嬷嬷挥了挥手。
不管张嬷嬷来次是出于好心,还是别有用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都不想将张嬷嬷牵连进去。
“娘娘莫担心,这守牢门的狱卒啊是老奴相公的手足!”听出秦木宝话中的关心之意,张嬷嬷站起身,布满沟壑的脸上浮现出丝丝感激,继续说道:
“老奴今日来啊,是来给娘娘送药的,虽然老奴的金疮药比不上宫里头的灵丹妙药,但也是治疗外伤的上好灵药,还请娘娘收下老奴的这一点心意。”
说着,张嬷嬷从怀中逃出一个棕色的药瓶,双手举着,穿过铁栅栏,递到了秦木宝面前。
“这……”见此,秦木宝和舞乐面面相觑,一阵皱眉思考后,舞乐接过张嬷嬷手中的药瓶,扒开药盖,伸到鼻边嗅了嗅,随后朝着后木宝微微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谢过嬷嬷了!”秦木宝艰难的退后一步,就要弯腰向着张嬷嬷行礼。
舞乐身上的药都被她用完了,牢狱阴暗,空气流畅不通,她身上的伤口在没有药物的作用下已经开始化脓,张嬷嬷的这瓶金疮药对她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送的特别及时。
那知,舞乐看穿了她的动作,眼疾手快的扶了住,铁栅栏外的张嬷嬷更是吓的跪了下来,“娘娘你这是折煞老奴了,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你的恩情,老奴就是做牛做马也无以为报啊!”
“嬷嬷,快点起来,快点起来!”秦木宝不由的哽咽出声,患难见真情,张嬷嬷的这份恩情她秦木宝记下了。
“嬷嬷,谢谢你给我家娘娘送药,不知嬷嬷可否有时间,给我家娘娘送点吃的?”一旁的舞乐适时开口,眼中一丝祈求一闪而过,稍纵即逝。
自从昨天被打入天牢后,娘娘就一直没有吃东西,再这样下去,她真怕娘娘的身体……
“舞乐姑娘,你放心,老奴这就去准备……”
一番寒暄过后,张嬷嬷弯腰行礼,快速秦木宝的视线,消失在了那长长的昏暗走廊中。
脚下生风的她,根本没有发现,在牢狱那昏暗的一角落里,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阴沉着脸,一双美眸怒睁,宛如毒蛇般紧紧的盯着她。
“娘娘,这丽妃真是狡猾,居然向她曾经施过恩惠的张嬷嬷讨要食物,难道她发现咱们在牢饭中下毒了?”宸妃的贴身婢女秋莲一步上前,贴着宸妃的耳朵,疑惑问出口。
昨天晚上,她们就在秦木宝的牢饭中下了剧毒,原本想神不知鬼不觉毒死她,可谁曾想到,这丽妃居然奸诈至极,对狱卒送去的牢饭看都不看。
闻言,宸妃红唇一勾,缓缓收回了远眺的视线,“就算发现了又怎样,现在机会不是来了吗?”
“娘娘是说?”听到宸妃慢条斯理的话,秋莲眼前一亮,瞬间明白了过来,“奴婢这就去准备!”
看来这一次,这丽妃是必死无疑了!
是夜,冷风,骤雨,密密麻麻的雨丝瓢泼而下,整个天地,夜暮沉沉,漆黑一片。
张嬷嬷按照舞乐的吩咐,早早准备了一些粥菜稀饭,趁着夜幕,悄悄来到了大理寺天牢外,却被宸妃挡住了去路。
透过密密麻麻的雨丝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绿蓑雨伞下,一位身着华丽云锦宫装衣裙的女子,流苏摇曳,俏眉盼兮,正站在路中央,一动不动的望着张嬷嬷。
她的身后,一个丫鬟一手提着红木食盒,一手撑着雨伞,也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见此,张嬷嬷心猛的“扑通”一声狂跳起来,虽然她不认识这个女子,但是看 她的穿衣打扮,应该是宫里头的某个娘娘无疑,难道她偷见丽妃娘娘的事情败露了?
思至此,张嬷嬷一阵心惊肉跳,下意识的转身就要离去,却被宸妃一声脆喊止住了步伐。
“等等!”语落,宸妃手提纱裙,快步绕到张嬷嬷面前。
“不知娘娘唤住奴婢所谓何事?”张嬷嬷此刻心中虽然恐慌至极,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只是垂在袖中的手掌攥紧故作镇定,这个时候,她不能慌。
将张嬷嬷的异样瞧在眼中,宸妃不动声色,微微挪动步伐又靠近张嬷嬷几分,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嬷嬷莫怕,本宫乃是丽妃的好友,此次丽妃蒙冤落难,本宫甚是担忧,所以想请张嬷嬷给丽妃送一些饭菜,本宫感激不尽。”
一语罢,宸妃睁着一双美眸看着张嬷嬷,眼底一片真挚。
“这……”迎上宸妃那双满是希冀的眸子,张嬷嬷欲言又止,布满沟壑的脸满是纠结。
虽然她在祈宣殿当差,但是后宫的事情她是听说过一些的,丽妃娘娘在后宫中只有一位真心相交的知己,那就是已故的娥妃娘娘,眼前的这位究竟是?
“娘娘,恕老奴不能从命!”一阵纠结之后,张嬷嬷小心翼翼的开口,这年头,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这勾心斗角的后宫中,她必须得多留个心眼。
张嬷嬷话语落下,还不等宸妃开口,她身后的秋莲猛的呵斥出声,“大胆,我家娘娘身体虚弱,常年不出宫门,今日不惜冒着这等大雨来为丽妃娘娘送饭,要不是我家娘娘怕惹人嫌疑,给丽妃娘娘徒增麻烦,早就自己送进去了,怎会在这里让你质疑!”
“秋莲,住口!”宸妃猛的转身对着秋莲一声呵斥,随即对着张嬷嬷说道:“嬷嬷莫见怪,本宫这丫鬟平时娇纵惯了,落得个心直口快的毛病,既然你有难处,本宫自己想法就是了,告辞!”
一语罢,宸妃再也不看张嬷嬷一眼,倏然转身,迈着小碎步缓缓离去。
“娘娘,等等!”然而,还不等宸妃迈出十步远,张嬷嬷的声音在身后焦急响起。
只见张嬷嬷几步跺到宸妃身后,焦急开口,“娘娘,老奴愿意为娘娘分忧。”或许是她多想了,说不定这位娘娘真的是丽妃娘娘的好友呢,毕竟冒着这么大雨能够为丽妃娘娘送饭菜,还为丽妃娘娘着想的人真的不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