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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2017-07-22发布 5067字

“娘,你笑做甚。”顾云安看娘亲笑得花枝乱颤的,嘟着小嘴,不满道。

本来就是嘛,姐夫是个将军。肯定不如爹爹一个书生好忽悠。而且大姐那温和的样子,该如何能治得了姐夫。

“好了,好了。为娘不笑了。我家云安,真是娘的宝贝。”苏氏笑着抱起女儿。顾云安顺势将手臂搭在娘亲的脖颈上。

感受着这难得的时光,苏氏眼里的笑意减缓。她一直忙于准女婿要回来的喜悦中,却是忘记了这一茬。今日若不是小女儿提起,怕是自己都不曾想起。

云安在苏氏的金库里挑了一对粉红的耳坠子。看娘亲还有些事要忙,就自动的离去了。

苏氏叫来了黄婆子,将嫁妆单子拿在手里看了又看。

“奶娘,你说我准备的这些东西是否真的对云娉有好处?其中的一半值钱的东西都是头面,簪子,和宝石。今日云安的话倒是提醒了我。”她端起身旁的茶杯,用茶盖轻抚了浮在水面的茶叶,低下头轻轻的抿一口茶,又放下。

黄婆子在一旁看着夫人的动作,心里不由得敬佩。自家夫人是京城的世家小姐,从小的家规就好,她记得那教养婆子是从宫里出来的。夫人也被养的好,现在看来,每个动作就像是画里出来的人儿似的,就是她在夫人身边这么多年,都觉得说不出口的好看。

“夫人那里的话,大小姐的每项嫁妆那里不是你亲自挑选准备的?依老奴看,估摸这整个江南啊都没有一个像您这样贴心的母亲。”

这话也不是黄婆子的违心话,放眼望去这江南虽不少富庶的府邸,可是肯这样为女儿贴钱的怕也只有顾府这一家。不说家具了,就是珠宝首饰也有二十来箱。还有一些黄金和银两。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大小姐这是在给姑爷送钱去啊!

听了黄婆子的话,苏氏眉头更是紧皱,“奶娘,你差人去娉院为云娉喊一声话,说我有事找她。”

“唉…老奴这就去。”虽是疑问,到底也没说什么。黄婆子出门喊了一个当值的丫鬟过去。

顾府虽是官邸,却是人口少。本来顾家来时就居住在那官差的府邸里,后来是顾夫人嫌弃哪儿太大了。就差人在外寻了个五进的院子,一家人从官邸搬到了这里。

……

“晴天,晴风。咱们出去玩吧。”从苏氏屋里出来,云安就没打算着回屋。到了水池边,寻了一个石头坐下,折了一支柳条在手里把玩着。

俩丫鬟看着自家小姐,面色微微露出一些为难。“小姐,你前几天才出府了呢。”晴天怕自家小姐发火,只能小声的嘟囔道。

“可是我现在就想出府呀。”云安看着平静的水面道。

“小姐,夫人不让你出府的。”好好的呆在府里不好吗?

后面一句话晴天没敢说出口,她和晴风是同小姐一起长大的,算起来还大了小姐几岁。小时候发生的事,她现在都记忆犹深。对于小姐不能出府,她是一百个乐意的。外面的坏人太多了,说不定出府就遇见了呢?还是府里安全。

“哼……”云安突然丢掉手里的柳条,站起来。因为立的有些狠了,身子有些摇晃。看的后面的晴天和晴风心都被吓到了嗓子眼。

“小姐,小心。”

俩丫鬟连忙扶住云安,回过神来的云安看着她们眼里的控诉只得,摸了摸鼻子,赔笑道:“我没事没事。走,我们去找福伯去。”

“小姐,你慢点。”两丫鬟看着小姐的身影,无奈的摇着头。

福伯是顾府的管家,是老福管家的儿子,后来老管家去了就一直是福伯在掌管顾府。福伯今年也只有而立之年,不算是老,只是云安这一辈小的为了尊敬,在后面加了一个伯。

此时的福伯正拿着单子清理着大小姐的嫁妆,都是些用楠木做的床和衣柜,上好的沉木上了红色的漆看起来不死板却是带着些富贵。

等顾云安一来看见的就是福伯忙碌的样子,好不容易才撇下的小嘴现在又嘟上了。

哼!

后面的俩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自家小姐这又是怎么了。

一旁的小厮看见了云安,都停下了手中的事,给云安问了好。

福伯转过身子,带着欣喜的脸看着云安,“二小姐有何吩咐?”

福伯人高马大,身高也有七尺,看向云安的脸上带着憨厚。府里的人都知道,福管家对府上的二小姐宠爱有加。这不,一旁的小厮们看向福伯,只觉得福伯的脸上出了憨厚,还带着一点讨喜。

顾云安收回不满,微微上扬小嘴,将嘴角的梨窝显露出来,葡萄大的眼睛也眯缝着,下巴的肉嘟囔了出来,整个人看起来和那瓷娃娃一般。

晴风和晴天心里咯噔一声,不好,小姐露出这样的表情怕是要出什么幺蛾子。两人看向福伯的脸上带着同情。

云安看着福伯,甜甜道:“福伯。”

“唉。老奴在。”

“我想吃廖记的芙蓉糕。可是娘不让出府,你陪我出府带我一同去买芙蓉糕可好?”

谁都知道这廖记和顾府一个东街一个西街,离得是最远的距离,感情小姐还是没有死了出府的心,福伯对小姐最是老实,就记得糊弄福伯来了。两丫头在心里不满的道。

能在顾府一呆就是这么多年的福伯怎么可能有是善辈,再如何也该有已经的阅历和成见。只是在云安面前就不一样了,他是把二小姐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

似乎是想也没多想就答应了,“好。小姐就只是要芙蓉糕吗?还要什么?老奴这就给你去买。”

一听福伯答应,云安眼睛里闪过精光。可是后来的话,却是让她不可置信。福伯说什么?

“福伯,我是想要你带我出去,不是要你去。”云安再次道。侧着身子给了后面两个偷笑的丫头一个白眼。

“小姐不是要老奴为你买芙蓉糕吗?老奴不去谁去?”福伯如何不明白小姐的话,只是夫人都不让小姐出府,他怎么能带她出府呢?下来夫人也找过他,要他叫人把门看紧,不要叫小姐转了空子。

在福伯看来,府外也是人多口杂,就算是他武力再怎么好,也可能有疏忽的时候。虽说小姐刚刚撒娇的样子的确让福伯心里一酥,可是他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还是说出口来。

果然看见小姐耷拉下来的脸色,他心里多有不忍。这江南的风气没有京城严厉,世家小姐出门不带帷冒也行,何况是出府呢?大街上多能见着未出阁的小姐们在逛街。也只有自家小姐是可怜见的。

“福伯,你……哼!”看福伯一脸的确信,顾云安小脸耷拉下来。对着福伯哼了一声,带着丫鬟离去了。

看小姐走后,福伯才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对于小姐这样可爱的像瓷娃娃的孩子,他最是招架不住了。

一群看热闹的小厮们看管家过来了,连忙转回身子做自己的事。“看什么看,赶紧把这些家具弄好去晾着,去去味儿。”

看着手下的人都连忙道好,福伯放下手里的东西,拿清水净了手,就提步离去。

“福管家,你这是去哪儿?”一小厮看着福伯的背影道。

“刚没听见小姐要吃芙蓉糕吗?爷这不是去买么?小兔崽子好好干啊!”福伯指着那小厮道。

――

这日,江南还是像往常一样平静。只是这日未时,那河岸边停下了一艘船,船舶很是简单,从岸上能看见的修饰怕也只有两个红灯笼。要是有心人一看就会发现这不是普通的灯笼,上面还画着一条五爪的龙,这灯笼也不是那等用纸糊的,而是上等的丝绸布料做的。

船身子虽说简陋,里面的风景却是要让人大吃一惊。入眼的是一张绣着红梅的屏风,是用上好的楠木裱着的。绕过屏风就会看见船内书橱,盆景,笔墨纸砚什么都不缺,就如一个缩小版的书房。

屋内一男子正画着一幅水墨丹青,这正是他这半个月来所见的南方山水美景。

男子一身玄色的衣裳,微微低下头作画,光洁的脸庞透着一些棱角分明的冷俊。嘿呦的发垂直在他的身后,一双剑眉显得格外有气势,削薄的嘴唇让他看起来有些严肃。紧蹙的眉头也无法阻挡他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静和沉着。

一笔一划勾勒出画的精髓,用朱砂点缀,几笔下来,画就成了大概。

“王爷,咱们到江南了。”从门外走进一个人,手里捧着茶放在男子的桌上,轻声道。细听就会发现他的声音不如普通的男子那样低沉,反而带着女子的尖锐。

这作画的男子正是睿王,当今圣上的三皇子。睿王说来是几个皇子中最有才的一个,却是拥有已经封号最晚的一个。这不,去年,三皇子弱冠之年皇帝才下旨给了他一个封号,而封地却是西北的地方。三皇子的生母,陈淑妃舍不得自己的孩子走这样远,在皇帝跟前闹腾了半个月,直到皇帝没法子了才答应了不将三皇子派那么远,却是没有说是去哪里,在京城赐了一所府邸给他,让他安心在哪里住着。至于封地直到现在也没提。

对于孩子不会远离自己了,陈淑妃心里是一百个愿意。只是皇上却是忘记了给自己的孩子封地,她心里也闹腾。只是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也没有什么理由再去皇帝跟前取闹了,她也是走苦说不出来。

对于自己母妃的闹腾劲儿,倒是三皇子出人意料的沉着低调了很多。没有府邸就安心在宫里呆着,作画,吟诗。有了府邸,也不耽搁,收拾了东西就去了自己的府邸。在外人看来,这三皇子是安分守己的主儿。当然至于真正的结果我们也不得而知。

说话的是睿王的贴身太监,福禄。他也是唯一一个从小跟着睿王长大的奴才了。

片刻,睿王才放下手里的笔,随手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等嗓子润了,才开口道:“到了?”

“是的。王爷。这江南的确是富庶之地,爷你这几日都专心研究诗文,是没有见着,这儿的房屋都比京城的看起来美了个几分。”福禄看见这江南的景色是真的觉得心旷神怡,他从记事起就在宫中伺候了,做人小心谨慎。如今江南这个地方,透着一些闲情逸趣,让他忍不住身和心都放下来。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福禄,父皇这一使命,现在看来倒是我们赚了。”像是在回答福禄的话,也像是在和自己说话。抬头看向船窗外。

蓝天绿水,清澈见底。就连这山峰也比京城好看了不少。嗯,是不错。

听了自家爷的话,福禄脸上有过难堪,更有为自家爷的不值。爷是堂堂三皇子,怎么能因为一个江南就亲自走一趟呢!唉,说来还是万岁爷看不清爷的衷心啊!这样践踏爷。

相当于福禄的不甘和委屈,睿王显得平淡了许多。依旧是忙活自己的,整日除了诗词作画还是诗词作画。

在心里叹气一声。他跟了爷这么久,还是不懂啊,不懂。看着就像是火烧屁股的事了,怎么爷还是不急啊。

仿佛没有看见福禄的着急,睿王拿起做好的画,用嘴轻轻吹了吹,放下。拿起右旁的印象,沾了红泥轻轻的印在了上面。一幅水墨画就这样出现了。画上用朱砂点缀成的夕阳,看起来格外的显眼,突兀。颇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之意。

坐的有些久了,睿王起身伸展一下腰肢。福禄过去,将睿王刚做好的画收起,放到一个专门的匣子里。

“还有多久到码头?”

“回主子的话,还有半个时辰。”

“嗯。”

提步来到窗前,看着这大好河山。他不禁心里想到,这大好河山,守着又怎样?还不如走遍这江山,画一幅一幅的如画河山。

半个时辰,只是转眼间就到了。“王爷,下船吧。”等船停好了,福禄对着爷道。

这一趟出行,睿王吩咐的一切从简。下船时,只是一行人的行事和领头人睿王的气势引起了路人的注意。倒是在心里想着是哪家的公子哥,这气度非凡。

“爷,是去驿站还是去庄子?”

福禄早已经吩咐了手下在来之前,置办了一所五进的院子。福禄这行为还是有分寸的,自家爷那里就好,就是住不惯驿站,客栈。这些年主子手里宽裕了不少,一向去哪儿不熟的地儿,他都会事先买好院子。

“和爷随处走走。”

“唉。”福禄连忙勾腰,为自家爷开路。

说来睿王对这顾大人也是久仰大名了,竟然皇上都派他来了,他也好好的感受一下这风土人情不是?

这江南的确是被顾淮南治的很好,一条街下来,不说小偷,就是乞丐也不见一个。

大晋朝没有宵禁,对百姓放的也宽。随处也能见百姓来往,只是匆匆一瞥,他也能感受到这江南百姓的感受,似是轻松,或是另外的感受。就连他们脸上也是与京城的人截然不同的笑容。

睿王突然停下脚步,看向身后莫名笑的福禄,眉头一蹙,“走吧,回院子。”

福禄还来不及收起自己的笑容,就被自家爷逮了个正着。哭笑不得的道:“唉。奴才这就准备马车。”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在这热闹的街头显得有些突兀。

睿王走进,福禄朝着暗处的暗卫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们跟紧一些。

争吵的人是铺子的掌柜和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身后还跟着一个姑娘,身后的姑娘一身锦绣华衣,看着身前的丫头欲言又止。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有过懊恼。这人正是云安,趁大家不注意偷偷坐了自家爹爹马车出来。

顾云安看着在外的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带着婢女晴风来了西街的廖记准备买着家人喜爱的糕点。哪知两人只顾着买了,结账的时候却是才发现忘了钱袋。就发生了眼下这一幕。

“大家伙来评评理,小人不才,半身努力,才得了这一个廖记。小本生意也不容易,可这姑娘却是要了这么多吃食,最后却是没有钱结账。小的这才不得不……”

听了这话,凑热闹的不少人都起哄。

只听前方的丫头道:“你这掌柜的,怎能这么不讲理呢?我家小姐今日出门忘带了钱袋,不是说好的等会儿给你送来吗?你怎能这样呢?况且我家小姐还把手里的镯子脱下来给你了。你怎么翻脸不认人?”

“就你家小姐那手镯,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说着就将手里的手镯拿出来露在大家眼前。“大家都看看,就看这镯子的成色,我能要吗?”

看热闹的人也听了大概,不少人都在道:“人家一小姑娘,一看就是富贵家的小姐,掌柜的你就吃些亏让让这位姑娘吧。”这话一出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都在为云安求情。

睿王看着那人手里的镯子,眼里有过深究。在听着人们的声音,嘴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