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旬说完,便立即起身要离开大堂。姬掘突的军队说不准已经在路上,前往拦截刻不容缓。看到祭旬就要离开,智父突然站了起来,说道:“大人请留步。”
祭旬眉头一皱:“老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若是王上真的兴兵攻打胡国,不知道你此时前往面见王上,有几成的把我能够阻止王上?”智父稳稳盯着祭旬那坚毅的目光问道。
祭旬顿时便犹豫了。眼中的坚毅一点点消散,秋光淡薄,打在堂屋之内,使得一应事物清晰无比,也是的祭旬冷静了下来,眼中的坚毅变成了无奈和苦涩。
智父说的不错,即便自己前往面见王上,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解释清楚,恐怕也于事无补。问题的关键还是智燕,王上最在乎的便是智燕,而此时智燕已经身处胡国,王上不得到智燕绝不会罢休。即便自己将这一条命搭上去,就真的能够让王上回心转意吗?
关其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仿佛落叶飘零一般,在空气中悠长辗转,久久不能落地。
看到祭旬冷静了下来,智父笑了笑,从袖口中掏出一份竹简来,慢慢蹒跚着走到了门口,说道:“这是智燕留下来的竹简。我那闺女早在离开之前,便已经料到了这一幕。其实最了解王上的,恐怕还是我家那闺女了。这一次,就让我这老骨头前去吧。有这一份竹简,我还是有把我让王上回心转意的。”
“这——”祭旬满是惊讶,说着便要伸手去拿那竹简。
智父却一把将竹简收了回来,说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话,我们就不要多看了。”
看到智父脸上沉稳的笑容,祭旬突然觉得这个老人很了不起。
“那就拜托老大人了!”关其思站了起来,躲着智父一礼。此时此刻,他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智父身上了。
……
姬掘突率领军队穿过胡国的城池,慢慢前往胡国的国都舞阳。
胡国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国,在中原诸侯国中并没有什么名望。然而胡国人却不像东虢郐国一般。
只是刚入胡国,姬掘突便发现胡国百姓们脸上的笑容,明显比东虢和郐国的老百姓多。而且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更加的体贴艳丽。百姓们生活富足,这国家必然是强大的,这国君必然是英明的。
胡国如同东虢一般是西周之初便已经分封的老牌诸侯国了,但是在胡国,姬掘突没有嗅到东虢一般腐朽落后的气息。若是真的排开阵仗两军冲杀,姬掘突还真没有把握以这一千人马攻下整个胡国。但是因缘际会之下,自己的人马堂而皇之的穿过了胡国的边境,极为顺利地向舞阳进发。
姬掘突觉得这是天赐良机,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所以专门来帮自己。但是他内心又有一些愧疚,这些胡国的百姓对自己是这样的热情好客,自己却要灭亡他们的国家,是不是有一些过分呢?
他有些犹豫了,故而行军的速度慢了下来。他身后的郑国兵甲看向他的眼光也闪烁了起来,他们也没有想到进攻胡国之后会是这样的情况。然而行军再慢,只要是向前,也终有抵达舞阳的那一刻。
奇怪的是大军来到舞阳城下的时候,舞阳城方面竟然没有任何的动作——没有军队出来备战,没有哨兵出来放哨,似乎舞阳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么一支军队已经穿过胡国来到了国都。实际上胡国个城的太宰都以为胡国的人马是应胡国国君的邀请前来的,他们不知道只是因为级别不够,他们都以为国君是早就知道这个消息的。
不得不说,这真的是天赐良机。
当郑国的军队突然出现在舞阳城下的时候,董愕正在后宫陪伴智燕。
后宫的柳树已经开始落叶,簌簌的落叶在庭院里上下翻飞,秋天的风使得人神清气爽。然而智燕却依旧没有笑。按照那董事的说法,郑国的军队早就应该打到胡国了,可是直到现在,胡国方面也没有收到有人来攻打的消息。
难不成姬掘突已经放下了对自己的感情?
想到这一点智燕心中又有一丝忧伤。她不希望姬掘突来攻打胡国,这只是为了郑国考虑。站在她自己这一边考虑,她很希望急姬掘突来胡国。
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是每一个少女都渴望的故事。然而姬掘突没有来,这让智燕心中十分的惆怅。这种惆怅夹杂着些许的烦躁,仿佛《诗经》中那一句:“我心忧之,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董愕不理解智燕心中的想法,只是以为智燕的难过,全是因为懂事的唐突。他轻轻抱着智燕,仿佛抱着一捧棉花,生怕将这棉花压死了,挤瘪了:“燕儿,你不要多心。胡国上下都是很喜欢你的,那董事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病,朕知道他做得不对,已经将他关起来了。你不要生他的气了,实在不行,朕将他杀了为你出气。”
“别!”智燕赶忙说道。
董愕立马便笑了出声来:“哎,我就知道你是好心肠。可是你为什么总是闷闷不乐呢!”
智燕叹了一口气,正不知道说什么,宫外却突然一声大喝:“报!大事不好了!郑国军队已经包围了舞阳!”
郑国军队着实是威名赫赫,只有一千人站在南门之外,就已经让胡国城门上的士兵胆战心惊,此时汇报军情,竟然用了“包围”这个词儿。
“什么?谁?”
“郑伯亲自带兵,已然兵临城下!”
董愕猛地站了起来,看了智燕一眼,发现智燕睁大了眼睛,伸手捂住了嘴巴。此时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感叹句——他真的来了!他真的来了!
董愕却依旧难以置信:“这不可能?即便郑国军队再骁勇,也不可能不动声色包围我舞阳!郾城、麻城的人为什么没有来通报,难不成失陷之余竟然逃不出一个人来报信吗?再说了,郑胡刚刚联姻,郑伯他为什么要来攻打我胡国?”
董愕问这话的时候看向了智燕。
智燕慢慢抬头,看向了董愕,哀声说道:“都是我的错。”
她的声音是那样的悲伤,那样的自责,但是她的眼睛,她的酒窝里却都是笑意,都是幸福。
董愕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荒谬,一个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表情,这究竟是悲还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