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局，我就觉得奇怪了，我们的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他们还是在第一时间得知了我们已经到了金山的消息。您觉得，问题出在了哪里？”刚刚吃过早餐，马凯就来到张卫华的房间里，一边把手中的手机扔给张卫华，一边不解的问道。

正在低着头看案卷的张卫华抬起头来，透过老花镜的上沿瞄了一眼一脸沮丧的马凯，然后又拿起马凯撂在他面前的手机看了看，然后笑着摇摇头：“意料之中的事情，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啊？意料之中？是您的意料之中吧？我可没有想到。这也太奇怪了，他们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呢？几乎一分一秒都不差。我们刚到机场，信息就来了，而且语气是如此的肯定。张局，形势不妙啊！”看着张卫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马凯有些着急的说道。

“你和富强是大学同学，而且在此之前他到北京找过你。这件事情你跟我说过。之后他再联系你过没有？”张卫华站起身来笑了笑，摘下老花镜放在桌子上，然后绕过宽大的老板桌，来到房子中间摆着的沙发上，一边给马凯递烟，一边问道。

“也许是上一次在北京的时候，我对待他的态度让他失望了的缘故吧，分开之后我们一直没有联系过。下飞机到了这里之后，因为太累加上开会，我也没有开手机。刚才吃早餐的时候，我打开了手机一看心里大吃一惊：从我们落地到金山至今，一共有八个未接电话，而且全部是富强打来的，而且还有您刚才看过的这个微信。张局，我摸着良心说话，此前，我真的没有跟他联系，更没有跟他透露……”

“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你有没有跟他联系，有没有跟他透露我们专案组的信息，我心里没数啊？这样吧，你赶快关机，让后勤的小张出去给你买一部凑活着能用的手机，换一个新的电话号码吧，要快！否则，富强就不是打电话了，而且是直接找上门来了！”张卫华一边说，一边拿起马凯的手机，帮着马凯关掉了手机电源。

“张局，这是为什么呀？”看着张卫华的举动，马凯有些不解的问道。

“马局，你是忙晕了啊！”张卫华看看瞪着迷惑的双眼看着自己的马凯，笑了笑继续说道：“你用的是苹果手机。这种手机最大的弱点就是保密性太强。如果对方用的也是苹果手机，又知道你的ID密码，就会毫不费力的跟踪到你的位置，而且非常精准。你不会连这个常识也不知道吧？他富强有可能是这方面的专家哦！”

“啊，我怎么把这个问题给忽略了呢？真是的！”听完张卫华的话，马凯如梦方醒，赶紧拿起电话装在自己的口袋里。

“其实也不完全怪你，要怪就怪我们的对手太狡猾！”张卫华依然平静的笑了笑，然后走到门口，打开门，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小张，麻烦你过来一下！”

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小张便推门走了进来。他先是冲着马凯点点头，然后看着张卫华说道：“张局，您叫我？”

张卫华走到小张身边，表情严肃的说：“你现在把专案组所有的人都问一下，看看谁在用苹果手机。如果有，统计一个数量，然后为每个人买一部新的国产手机，并配上新的电话号码。现在就去！”

“好的，我现在就去！”小张冲着张卫华点点头，然后快步走出张卫华的房间。

“有些事情也不完全怪你，所以，你没必要内疚！”见小张走出了房间，张卫华坐到沙发上，看着马凯，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在北京，他富强不只认识你马凯一个人，否则，在我们专案组刚刚成立还没有开始工作的时候，他是怎么知道你加入‘6.11’专案组的消息并找上门去的？马局，这只是刚刚开始，让你更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通过前段时间我在绿城呆的那近一个月的情况来看，专案组最难解决的问题并不是法律问题，而是法律背后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这才是让我最头疼的事情啊！”说到这里，张卫华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

“那现在我怎么办？可不可以跟他联系？”马凯一边给张卫华递烟，一边问道。

“为什么不可以？我们又不是干的见不的人的事情，见他富强有何不可？”接过马凯递过来的香烟，张卫华笑了笑，一边迎着马凯的打火机点烟，一边说道：“在我们要侦办的这两宗案件中，富强是个非常重要的角色。因为，这两起案件的最终判决都是由金山地区中级法院做出的判决，如果其中有问题，作为金山地区中级法院院长的他不可能不知道。明明知道有问题而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任其发展，这就说明这个人有问题，至于问题大小，要等调查结束后才能知道。而作为当事人，他在这个时候找你，目的不言而喻。你们是老同学，关系比较好，有些心里话他是会对你说的，当然，这些话对于我们来讲也十分重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明白？”说到这里，张卫华意味深长的冲着马凯挤挤眼睛，然后，用拳头在马凯的胸前轻轻的敲了一下。

听完张卫华的话，马凯情不自禁的点点头，然后对张卫华说道：“张局，我知道了！”

“你知道的只是富强这个人，但你并不知道他的全部！”坐在沙发上，张卫华一边冲着马凯招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身旁，一边笑着说道。

马凯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香烟和打火机，走到张卫华身旁的沙发上坐下，然后看着他不解的问道：“张局，您的意思是……”

“你目前对富强的了解还只停留于表面，也就是说你只知道他最基本的情况，而对于他的人际关系以及其他事情你是不了解的。如果在这个时候与他接触，会很被动，也不便于你与他们周旋。所以，我把我所掌握的信息告诉你，也许会对你有所帮助。”说到这里，张卫华坐直了身子，认真的看着马凯说道。

“悉听张局长教诲！”马凯冲着张卫华笑了笑，然后拿出笔记本和钢笔，准备记录。

“富强是绿城省乃至整个法院系统最年轻的地区级法院院长之一。除了他渊博的法律知识和丰富的工作经验之外，他还有一个背景庞大的关系网。同样作为官场上的一份子，你应该知道，在中国，要想在官场上亦或是生意场上有所成就，仅凭个人能力是不够的，还需要机遇和人脉，而人脉又相当的重要。”说到这里，张卫华站起身来，走到卧室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继续对马凯说道：

“富强有一个妹夫叫张勋，他现在的职位是绿城省常务副省长，在老省长常年养病的情况下，他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绿城省老二。张勋原来是金山地区地委书记，然后又调任三江自治州党委书记，最近又提拔成为绿城省常务副省长。有这么一个妹夫在，他富强的晋升之路会平坦很多。你说呢？”说完话，张卫华笑着看了看正在聚精会神的听他说话的马凯。

“但是，张局，这个张勋可是古月写给公安部的举报信中名列第一的‘贪官’呀，如果古月的举报属实，他就是古月与魏新光案件背后最大的操盘手。难道……”听完张卫华的话，马凯停下手中的笔，吃惊的看着张卫华。

“远远不仅如此！”张卫华冲着马凯摆摆手，翻到笔记本的第二页，继续说道：“张勋不仅仅是绿城省的常务副省长，富强的妹夫，古月举报信中最大的贪污犯，而且还是另外一个人的老乡和最好的朋友！而这个人权重望崇，不可一世，我们专案组可能不是他的对手啊！”说到这里，张卫华用手指轻轻的敲了一下茶几。

“哦？这个人是……”马凯越听越迷糊，凑到张卫华面前问道。

“绿城省省委书记王权！”张卫华看看马凯，继续说道：“王权书记是张勋一个省、一个县、一个乡的老乡，是张勋最好的朋友，最大的靠山，两个人情同兄弟。在古月的举报信已经引起中央重视、有关部门正在调查张勋的时候，他张勋却‘带病提拔’，不但没有因此受到影响，反而一跃成为绿城省的‘二把手’。据我们掌握的信息，这与王权书记向中央力荐不无关系啊！”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张卫华微笑了一下。

“哦，原来如此！”听完张卫华的话，马凯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如此什么啊？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见马凯一个劲的点头，张卫华冲着他笑笑，用手指点了点，然后继续说道：

“王权书记有一个儿子，叫王浩，是西北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按照他的家庭环境，他应该是名副其实的‘官二代’，从政，似乎是他不二的选择。但是，他没有，而是选择了经商。根据我们掌握的确凿证据，这个王浩的公司虽然在龙海市，但是，他在金山地区的一家企业里有股份，而他入股这家企业的时候，张勋还是金山地区地委书记，也就是说，王浩是在张勋的帮助下入股到这家公司的。更为严重的是，王浩入股该公司没有掏一分钱，却在三年里从该公司分红累计达到了近亿元人民币。马局，知道这家公司的……”

“难道是云浮金宝矿业有限责任公司吗？”没等张卫华把话说完，马凯就惊讶的站了起来，对张卫华说道。

张卫华冲着他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来拍拍马凯的肩膀：“所以，刚才我说过，云浮县法院和金山地区中级法院对魏新光与古月之间的借款纠纷案以及古月的刑事犯罪案的判决，是不是存在严重的违法违纪问题是非常明显的，按照法律条款一查便知。但是，能不能把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端到桌面上来，并将幕后操纵的黑手绳之以法，关键的关键是我们能不能冲破他们这层几乎铺满绿城甚至已经铺到北京的关系网打破！马局啊，富强只是这层关系网中的一个网眼而已，大头还在后头呢！”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马凯有些着急的问道。

“你和富强是大学同学，他现在找你的目的不言而喻。所以，我的意思是，你不妨和他见一面，然后……”说到这里，张卫华笑着对马凯挤挤眼睛。

马凯笑着点点头，然后看着张卫华，默默的说道：“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啊！”

“你小子……”张卫华正想和马凯说什么，门口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张卫华往门口望了望，随口说道：“请进！”

张卫华的话刚刚落地，齐思雨皱着眉头走了进来：“张局，有情况向您汇报！”

“齐处，有什么事情请讲！”看着齐思雨的样子，张卫华预感到了事情的急迫性，于是，赶紧把齐思雨拉到沙发上问道。

“就在刚才，我们政法委的领导给我打电话，让我立即回单位，说是有一件大的案子要交给我。我请假的时候就是向这位领导请的，而且事假和年休假一起请的，他应该非常清楚。但是，现在突然让我回单位，是真的有案子要接，还是别的原因呢？”齐思雨看着张卫华，有些着急的说道。

听完齐思雨的话，张卫华皱着眉头没有说话，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似乎在想着什么。

“还有一个现象很不正常。平时在单位几乎没人管的李淼和席子也分别接到了单位的电话，让他们取消休假，马上回单位报到。张局，这有点不正常啊，是不是我们暴露了什么？”见张卫华不说话，齐思雨接着说道。

齐思雨最后的补充让张卫华大吃一惊。他知道，专案组的信息已经暴露了！

“我们的对手太厉害了！仅仅是一个晚上，我们的信息就被他们就完全掌握了。而且，连李淼、席子二位同志在我们这里的情况他们也知道了。厉害呀！我们刚刚挖好工事，对方的进攻就开始了！马局，马上把专案组所有的人叫到我这里来，我们马上开会！”张卫华说完，冲着马凯点点头。

“好的！”马凯一边答应着张卫华，一边向门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