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王东迁之时,胡国距离镐京有十多天的路程。但现在,胡国距离洛邑就近了很多。不过平王登基之前,有弑父的嫌疑,胡国君主董愕一直不怎么认可他这个天下共主。所以东迁之后的两年胡国都没有去朝贡。
而说实话,周平王也看不上胡国这个小国家,所以也没有把他当一回事儿,他不来朝贡也就罢了。
今儿胡国的礼官突然来到洛邑,看到王宫大殿之前的广场上那九尊大鼎一字排开,那种传承数百年的王者霸气一下子就震慑住了他的心神。胡国礼官这个时候才认识到,洛邑这个地方比镐京要霸气得多,平王东迁不是没有道理。
走在青石地板之上,感受着脚底的平整与广场的宽阔,胡国礼官心里的滋味很是复杂。
胡国这么多年没有来朝贡,今儿第一次来,还是拿着郑国伪造的胡国国书,这要是传出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一边思虑着自己此行的危险,他一边还好奇着周平王的模样。这是什么样一个人才能担任天下共主,却谁都管不了呢?他该是一个侏儒模样的窝囊废?还是流连于酒色的蜡黄瘦弱之辈?
胡国礼官到了大殿之后,子良和阿房已经左右站开。
看到周平王的刹那,胡国礼官有些意外,因为周平王不仅不是侏儒,反倒是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他的脸色也没有丁点儿的蜡黄,反倒是满满的红润。看着这个魁梧挺拔的人,胡国的礼官怎么也不能把他跟自己心目中的那个周平王联系在一起。
子良看到胡国的礼官也有些诧异,胡国地处西北,跟秦国接壤,一直都被算作是边远地区的少数民族而不得中原的重视,今儿突然来洛邑贺喜,他们要贺什么?
“胡国来使?”周平王此时心中正一片麻乱,看到这个山羊胡子的胡国礼官直接问了这么一句。
“胡国董事叩见王上!”胡国礼官伸手将国书捧到了头上说道。
平王挥了挥手,示意子良将那竹简接过来,然后问道:“所来何事?”
“王上命正卿大人伐东虢,胡国上下感激王上福泽,特遣微臣来贺。”董事说道。
“什么?”周平王眉头皱了起来,转头看向子良,吩咐道:“念!”
阿房听到胡国礼官这话,眼睛一亮,心里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他想着这胡国礼官很有可能是郑国派来笑出平王心头隐患的,但是他又有些捉摸不准。若是郑国不光能够攻城拔寨震慑周边小国,还能够发动周边小国为自己伸张礼义,那郑国的威望可真的是已经相当了不起了。恐怕现在中原西部北部的诸侯国中,仅仅只有晋国能够做到这一点。
听到平王吩咐,子良慢慢打开了董事送来的竹简,朗声念道:
“东虢贵为王室宗亲,所以封洛东者,为拱王室之正而护小国。然东虢势大,自恃水土富饶而国力强,百姓繁荣而兵甲盛,常霸周边小国之田而私自纳为己有。昔者郐国未亡,深受其害,今者胡国势小亦受其荼毒。郑国以正义之师卫中原之义,然东虢以贵族之大衅制城之边。若郐国旧主必忍气吞声,便胡国易位亦当割地求和。然王上纳福,天下归心,今有周氏之正卿飨三千之甲,破东虢两万之军,所以得胜者,当由天子之义气,各诸侯忍气吞声者私相帮助。一日功成而霸道者亡,洛东从此平安无事。胡国虽小,亦感天子之德如昭昭之日月,与世不朽。”
子良念着念着,脸就不知觉得红了。
胡国这不仅是在说瞎话,还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让子良这个当事人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胡国的礼官自己也有些受不了,心想着祭旬这家伙真是不害臊,要是让自己亲笔动手来写这国书,怎么也写不出这么躁气的马屁来。
平王听着却十分受用,心里一想,感情郑国攻打东虢,竟然还深得各诸侯的认同?那么是不是说,身为正卿大人的姬掘突,这一次征战又一次为周王室长了脸?
原本心中还摇摆不定的他开始渐渐倾向于认同姬掘突的做法了。
周平王听完点了点头:“爱卿远道而来,诚心实意,寡人心中十分受用。子良,你且带着董事下去歇息,一定要好生招待。”
子良此时早就已经受不了大殿之中这诡异的气氛了。三个人把平王骗的团团转,平王还尚不自知。他毕竟是在洛邑当了十多年礼官的人,即便再怎么心向郑国,看到这一幕也有些内疚。
当下他收起竹简便告退了。
等着董事和子良一走,周平王便长长舒了一口气,问阿房道:“你怎么看这胡国的国书?”
“王上,胡国现任国君是董愕。此人素来刚强独立,好强而勇猛。在诸侯中与郑伯一般,以英勇而闻名。传闻他曾经单独如深山狩猎,归来得一熊二虎,此等骁勇之辈世间罕有。恐怕王上所倚赖的郑伯也不过如此。这样的人,必然心高气傲,不会说假话。这封诏书既然是董愕派人专门前来,可见郑伯攻东虢一战,是深得民心之举措。王上应该赶到欣慰才是。”阿房不温不火地说着,继续往周平王心中那一杆倾斜的天平上添加砝码。
周平王一个孤家寡人,根本没有办法去实地考察,在这三个人连环的哄骗之中,中于上当了,点了点头说道:“寡人心中也是这般想的。唉,既然如此,那便下诏书,让掘突暂为统领东虢六城。”
周平王虽然定了主意,可也留了心眼,说是让姬掘突暂为统领东虢六城。
“那么东虢伯虢涛请求北迁一事怎么办呢?”阿房又问道。这一件事情,才是他和子良回洛邑的最终目的。
“允!”周平王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论则么说,周平王始终觉得自己已经下了息战诏书,可东虢伯却还是一个劲儿地认怂,他觉得这东虢伯也太不争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