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黄叼着捆住的野兔,小琳搀着小宝往家里走,我们跟在后面。
小琳一边走一边说:“那水里的怪物,非常厉害!学名叫水獭,我们叫它水獭猫、水猴子、水鬼。它长相很像猴子,体型比猴子略小点,有头有四肢,在水里力大无比!莫说小孩子,就是成年人在水里也搏斗不过它!其实它并不吃人,平时吃鱼、青蛙、老鼠,有人落水或划水玩,它看见动的东西,就当成猎物抓;被它抓住的人只要一动不动,它就松手了。”
钱兴国说:“谁在水里被它抓住能够不动?看见这么个怪物吓都吓死了,肯定拼命挣扎,不动会被水窒息而死的!”
小琳说:“是啊!你越动,水獭猫抓得越紧,而且它的爪子非常锋利,能扣进人的肉里。今天幸好我们人多,小宝是捡回来一条命,谢谢你们!”
小宝听说水獭猫,吓得又哭了起来,小琳连忙哄他:“小宝乖,不哭,中午烧野兔子给你吃!”小琳又喊住阿黄,把阿黄衔着的野兔拿过来,给小宝捧着,小宝这才止住哭声。
杨婷婷说:“我看到电视上播放过,水獭可以人工养殖呢,这么凶谁敢养?”
小琳笑笑:“姐,那不一样的,人工养殖的水獭早就没野性了,个头、游泳的速度、力气都没有野生的大!野生水獭看起来丑,它的爪子很值钱呢。尤其是渔民,谁家的孩子能在脖子上挂个水獭爪子,尤为珍贵,据说能辟邪,水獭也不敢碰他,多少钱也买不到的!”
钱兴国说:“这是个好东西啊,哪天我也弄个玩玩!”小明说:“不容易弄呢!有时候渔民撒网捕鱼网到一条,被这畜生扯破几张网才抓住一只,都当宝贝疙瘩,制成标本供奉在家里。据说谁家里供了一只这东西,船出去就不会翻!”
说着话,我们一行已经走回小琳家,小琳抱歉地让我们四下转转,她带着小宝去清洗伤口,上药去了。
老婆看着我,似笑非笑,我有点紧张,问怎么了?
老婆说:“你在家里非跟我说,不需要早来帮忙,肯定是请的家宴做酒席。现在时间快十一点了,家宴人呢?”
我看看四周,指着门口新增加的几张桌子说:“你看!这些桌子我们来的时候还没有,是刚放这儿的。而且这些桌子的颜色,明显地和小琳家里的不一样,肯定是做家宴的带来的,不信你问问!”
正好小琳妈过来了,杨婷婷喊住她:“阿姨,中午这么多人吃饭,需要我们帮忙吗?有事尽管说,都不是外人。”
小琳妈笑眯眯地说:“谢谢谢谢,不用你们动手的。这么多人吃饭,我也忙不过来,都包给做家宴的了。我们中午晚上都是吃现成的,吃完碗都不用洗,自有做家宴的洗好收走。”
杨婷婷半信半疑,说:“现在也不早了,做家宴的人呢?怎么一个也看不见?”
小琳妈笑笑:“人都来了,一大早就有人去买菜了!我们家屋里都是人,院子里也有不少人,没有地方弄菜;我和隔壁王大妈关系好,还沾点亲,就把家宴弄到她家里去做了。她家院子大,和我家院子就隔着一堵矮墙,菜在王大妈家烧好,从院墙上传过来,也很方便。呵呵,你们有兴趣,过去看看吧。”
老婆杨婷婷没见过做家宴,有点好奇。这时候阿黄摇着尾巴走到我们面前,杨婷婷喊他:“阿黄!带我们去王大妈家!”阿黄真是神奇!尾巴连甩几甩,就走到我们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还回头看我们,意思是要我们快点跟上!
杨婷婷见这狗狗可爱,小跑起来,追赶它。我连忙追上去说:“你慢点跑,小心摔倒!”杨婷婷说:“没事,我今天穿的平底鞋!”
我们俩跟着阿黄走到了小琳家屋子旁边,进了一条巷子。进了巷子第一家就是王大妈家,阿黄窜了进去,又把头伸在门槛外看着我们。杨婷婷走过去摸摸阿黄的头,说:“你真可爱!”
我提醒她:“你包里不是还有巧克力吗?拿出来犒赏一下阿黄!”杨婷婷经我一提醒,掏出包里的巧克力,亲手剥去包装纸,放在阿黄面前。阿黄尾巴摇得更欢了,一边低头吃着巧克力,一边眼睛还往上瞟着杨婷婷。
我跟着杨婷婷跨进门槛,一进门是个大院子。院子左边有三间屋子,屋子对面靠着小琳家的墙,还有几间小房子。小琳家的院墙,正对着王大妈家的大门!
我站在门槛里四处看,忽然觉得脚上有动静,低头一看,是阿黄吃得高兴,在用爪子拨我裤脚呢!
再看王大妈家的大院里,一群人在忙着。有的洗菜,有的切菜,有的装冷盘,有的淘米,还有的在烧菜。众人忙而不乱,各人有各人的事情做,配合得很协调,显然是一个经过磨合的团队。
忽然院墙上探出一个头来,是小琳笑着冲我们招手!
我们俩走过去,问小琳什么事?小琳笑道:“一会儿要开席了,我安排你们和田乡长坐,可以么?”我说:“没事,就和他坐一桌。这田乡长虽然官僚习气重一点,但是还是有功劳的,这清涟乡环境没被污染,田乡长功不可没呢!一会儿我好好敬他两杯!”
小琳刚说完,苏扬生又出现在小琳旁边,笑着对我们说:“两位贵客请过来入席吧?已经开始安排座位了。”我俩冲他点点头,我们往外走,出了王大妈家的门。 我和老婆谈了小明说的准备投资单身公寓的事,老婆说:“等我再想想,如果投资,一人投十万还是拿得出来的。只是过几个月我要生孩子了,奶粉现在很贵,我们从长计议吧,回家再谈,先吃饭。”
我们走进小琳家的大厅,只见桌上冷盘都摆好了,人陆陆续续地进来。小琳父母招呼他们入座,苏扬生忙着分烟。
小琳把我们领到大厅最里面一张桌子,在主席的右首,仅次于主席,很尊贵了。 我一看,小明、二师兄、田乡长都已入座,还有几个老者不认识。我俩坐下,小琳介绍几位老者,这个是小琳的舅舅、舅妈,那个是苏扬生的二叔,给我们一一介绍了一遍,都是家里的近亲中的长辈。
二师兄问我们上哪去了?我说:“我们去看做家宴去了,你跟小明在一起?”
二师兄点点头:“我们一起看炸金花呢,我也玩了两把,赢了百十块钱。乡下赌风很盛,赌到钱,嫌小不怕大,都要面子。好在田乡长在旁边观看,他们都不敢玩大的,怕挨乡长骂!”
田乡长笑着点点头:“是的,我一向不赞成赌博。大多数人不是大老板,在外面打工,辛辛苦苦的赚点钱不容易;农村里有到喜事,都聚赌,个个要面子,谁也不肯提出来玩小的,结果越赌越大。当时玩得快活,回家准挨老婆骂!所以我主张打个小牌,娱乐娱乐,输赢都没有多大的来去,图个热闹,活跃气氛。”
我赞同说:“对!田乡长说得不错,小赌怡情,大赌败家!本来就是图个喜庆,热闹热闹。真赌大的,万一谁输得重了,暗地里打电话举报赌博,警察来抓人,喜酒吃得都不舒坦,还是小玩玩为好。”
田乡长看看我,说:“庄老师,常听小琳提起你,你酒量真不小,昨天把我都喝多了,呵呵。我年轻的时候,喝酒也和你一样的脾气!只是岁月不饶人,再像年轻时那样喝酒,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后生可畏呀!”
我拿起桌上摆的喜烟,软中华,分给田乡长一支,又分给其他人。我说:“田乡长,别的事情不说,您把清涟乡的环境保护得这么好,我很佩服你!现在官场上都是以GDP论英雄,您能有这个定力,污染环境的项目坚决不上,很不简单!待会我要好好敬你一杯!”
田乡长笑笑:“我也不讲大道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一直反对断子绝孙式地发展经济,我们碧水市本来就是农业大县,放着这么好的土地不发展现代农业,非要去盖厂?厂盖好了,污水、毒水滚滚地往河里排,鱼虾少了还是小事,患癌症的人越来越多!现在医学越来越发达,可是千奇百怪的病也多了起来,恐怕跟环境污染,不会没有关系吧?为了点眼前的利益,把环境破坏了,再想修复到原来的状态,起码要花三倍的金钱代价,还要花上许多年的时间,划算吗?我反正没几年退休了,在我手上,环境评估不通过的项目,一律不批!我不能老了退休了还被乡亲们指着脊梁骨骂!”
一席话说得,满桌人都一起鼓掌!
小琳和苏扬生在大厅里转悠,查点人数,看看基本上都全了。正要宣布开席,门外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两个人,小琳一愣,认识是乡政府的胡秘书,对他说:“胡秘书,一起喝杯酒吧?”
胡秘书没空理小琳,慌慌张张地走到田乡长面前,说:“乡长,出大事了!对面红枫乡的乡长亲自带着几个人,要把我们乡的闸门打开,说是市里的意思,给他们补充一点清水,应付省环保暗访组的检查。我们乡民当然不肯,现在双方对峙着呢,有可能要动武,你快去看看吧,别打出人命来!”
田乡长拍案而起:“胡闹!自己没本事治理污染,想把我们也拖下水?门都没有!大家都和我一起看看去,我们赖以生存的水源不能被他们污染!”
满屋子的人轰然答应,田乡长带头,大家一起跟在后面,去阻止开闸放水,我们几个也跟去看热闹。
田乡长领着大伙走了一会,来到了我们遇到水獭猫的那个河湾。河湾和对面红枫乡的河流,隔着一座大堤,连接的地方有道闸门卡着,那边污染的浑水过不来。
我们走上大堤,只见下面的河面上停着一艘小汽艇,几个人站在汽艇上对着大堤指手划脚地说着什么。大堤上清涟乡的乡民有的拿木棍,有的拿竹篙,有的拿镰刀,不许小汽艇上的人到大堤上开闸门放水。
田乡长站上大堤,对小汽艇上为首的一个人说:“吴乡长,我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什么要开闸门?你这门一开,有毒的水都涌进来了,我们乡的水还能喝吗?”
吴乡长答:“老田啊!你出面事情就好办了,跟那些粗人讲不通!这次不是我兄弟要把祸水引给你,我也是没办法,公事公办!市长亲自打电话给我,通知我说这几天有省环保厅的领导下来明查暗访。我们红枫乡污染非常厉害,市长要我想办法,改善一下环境,把检查应付过去。你也知道,我们乡污染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治理好?再说市里给的经费也不够,这么大一条河流,怎么治?我就给市长提建议,你们清涟乡没什么污染的企业排放,水质好,我打算从你们乡引些干净水来,把我们这边污染的河水冲一冲。就几天的时间,检查组一走,我立刻把闸门关上!怎么样老田?市长都同意了我才这么做的,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市长!”
田乡长冷笑笑:“老吴,你别拿市长压我!我们乡的水质能保持得这么好,不容易!市委书记开会不是强调过了,谁污染,谁治理!你要交差,应付检查,闸门一开,你那边污水毒水都过来了,我们乡喝什么水?这事没得商量,就是市长亲自来,我也不开闸!除非把我撤了!撤了我,我就去省里反应,我为了环保,被罢官,看省领导怎么说!反正我没几年退休了,也不想进步了,不怕穿小鞋,你要告状就去告吧,闸门坚决不开!”
吴乡长站在汽艇上踌躇了一会,田乡长占着理,清涟乡的人又多,硬要开闸门,弄不好就是一场武斗,事情就闹大了。
他拿出手机打了一气,估计是告状了,我看看他脸色,估计没讨到好。挂了电话,吴乡长悻悻地说:“姓田的,今天周六市里不办公,周一我去市里告你,你等着!”
发了一句狠,吴乡长一挥手,小汽艇开走了。
大堤上,清涟乡的人一片欢呼,水源保住了!
田乡长交代了几个人,留下看守,防止他们再来。交代完了,领着我们回去吃喜酒。
大家坐到桌上,苏扬生和小琳从主桌的座位上站起,一起举杯说:“大家请吧,喜酒开始了!第一杯让我们共同敬一下敬爱的田乡长!”
大家轰然答应,一起站起来举杯敬田乡长。田乡长笑着站起,喝了一口,说:“大家不忙坐下,一起敬一下新娘新郎,祝贺他们喜结连理,白头到老!”
又是满堂响应,喝了一口坐下。
大家开始吃冷盘,菜品和碧水市的饭店差不多,只是口感较好,材质新鲜,没有地沟油。
吃了会冷盘,做家宴的开始上热菜,第一个菜端上来,我一看是海参鱼圆肉圆杂烩,象征团团圆圆、生活美满。刚要吃,门外噼啪噼啪响起了鞭炮声,钱兴国吓了一跳,问:“又有什么贵宾来了吗?放鞭炮迎接?”田乡长笑笑:“乡下的规矩,上头菜,要放鞭炮。”
我有些担心田乡长,举杯敬他酒,敬完了我问:“田乡长,这吴乡长肯定要去告状,你不会受牵连吧?”
田乡长笑笑:“没事!我做了几十年乡长,经历过好多任市长了。市长也是一时不察,听了吴乡长鼓惑。这事是吴乡长没理,他们乡污染治理不好,凭什么要把污水往我们乡排?就是闹到市委书记那里,我也不会输!他吴乡长管他的红枫乡,我管我的清涟乡,各管各的,我守土有责!再说我明年都上二线了,他能把我怎么样?市长做个一两年,也要调到别处做书记去了,何必跟我一个老头作对?官场的规矩,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钱兴国佩服地说:“姜还是老的辣!我当年和你认识的时候,你就有个性,敢说真话,肯办实事,这么多年才升了一级,怕是和性格有关吧?呵呵。”
田乡长说:“我是科班出身,老大学生。那时考大学不像现在,分数不够还可以拿钱买,那时候是硬碰硬地考大学,差半分也不会录取,真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所以我和那些搞关系上来的官员不同,虽然我也爱摆个官腔,但是能为百姓做的,在我能力范围内,我还是要做。也有同僚背后笑我:‘不跑不送,原地不动!’说我有书生气!其实我的理解,这种书生气恰恰的当今社会缺少的正气!有一小撮官员,整天地混日子,心思专门放在研究领导上!想方设法地投其所好,期待领导赏识、提拔。这种人专门爱搞形象工程,好大喜功,劳民伤财!能见到政绩的事,乐此不疲去做,真正为民办事的,很少。就说这GDP,是层层掺水,县哄市,市哄省,一直哄到党中央。幸好我们党是清醒的,最近中央专门成立小组,审核各省的GDP,有没有掺水。我们这一代人,是老思想,受的是正统教育。说实话,乡里谁家有喜事了,请我去喝酒,这是有的;至于说捞钱、挪用公款、包二奶,我想都不敢想!改革开放确实好,经济发展很快,但是打开窗户的同时,苍蝇蚊子也跟着进来了!就说这环境污染,难道那些大笔一挥同意上这项目的官员不知道后果?还是利欲熏心!”
我不由得佩服地说:“田乡长,说实话,我初次见你,印象不是太好,觉得你官僚习气重,喝酒套路深;今天听你谈话,才发现你是个好官!肯为民做主,有环保意识,不随波逐流,不简单!”
田乡长笑笑:“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身在这个圈子中,耳濡目染,自然受到些影响。人要适应环境,不能太另类了,不是有几句话是这么说的:‘别人赌,我不赌,同事笑我二百五;别人捞,我不捞,老婆骂我大草包;别人嫖,我不嫖,大家一起造我谣!’”
几句话说得满桌人都笑了。
做家宴的陆续上菜,不像大饭店里注重雕花、搭配,但是很实惠。菜也很好吃,份量又足,钱兴国吃得不亦乐乎。
小琳和苏扬生一起,挨个桌子地敬酒。小琳换了身大红的夹袄,化了妆,很是艳丽,苏扬生还是那套紫色西装,没换衣服。
敬到我们这桌,大家都站起来,钱兴国还坐着吐鱼刺。
等他吐完,端杯站起来,我们一起和一对新人碰杯。
钱兴国一边嚼着鱼肉,一边问小琳:“你们请的家宴还真不赖,菜特别好吃,照我看,比那些大饭店强多了!这鱼是野生的吧?味道鲜,鱼味足,不像在饭店里,大多吃的是死鱼!这红烧肉,烧得火候到家了,肥肉把油都烧得冒掉了,吃在嘴里一点也不肥,又甜又香;这回锅肉,不是一般的猪肉,好久没吃到这么正宗的猪肉了;现在饭店里的肉,根本没有猪肉味,吃在嘴里不知道什么味道,一点也不香;水煮肉片也比饭店烧得好,饭店里的肉片吃在嘴里松松垮垮地,估计是用嫩肉粉加工过了,嫩是嫩,就是没多少猪肉味!”
小琳笑笑:“喜欢吃就请多吃点!这猪肉,是我们自家养的猪杀的,不喂添加剂、抗生素药片;平时喂些剩饭剩菜,好几年才长大,不像专门养猪的,喂催肥的药物,几个月就出栏了!鱼是野生的,河里专门有人捕鱼,我们就跟他买,用河水养着,要烧菜了,才杀,一杀就下锅,自然味道新鲜些。”
钱兴国感慨道:“还是乡下好啊!空气好,水好,吃得也好,老了我准备来乡下养老呢!也养条大黄狗,跟阿黄一样地聪明;养几条猪,想吃肉请人杀;再种上几分地,自己种些蔬菜,不喷农药!”
杨婷婷噗哧笑了:“你说的这些,你会弄吗?种地养猪,都是学问呢!不过养猪你不用学,天生就会!”
钱兴国疑惑地问:“怎么我天生就会呢?”
杨婷婷笑了:“你是二师兄啊!猪的祖宗,哪个猪见了你敢不听话?敢不听话的,你就用九齿钉耙打它!”
钱兴国笑道:“真是有其夫必有其妇!你和你老公庄文一样,一逮到机会就欺负我!我老实人好欺负!”
我说:“二师兄啊,你又提到我了,你老实吗?我问你,昏迷是怎么回事?滴汗是怎么回事?邱美美又是怎么回事?你敢说吗?”
钱兴国笑笑:“不谈家事,来,吃菜!”
这时候上了一份猪头肉,钱兴国抢先夹了一块,一吃,赞不绝口!连说好吃!
我听他一说,也夹了一块品尝,一吃之下,果然非常地香!肉很烂,火候到家了,入口即化;肥肉也不肥,油都烧出来了;入口绵软,很是爽口,还混有一种松木的香气!我又夹了一块,看看装猪头肉的碗旁边还有个醋碗,沾了些醋吃,别有风味!
我劝老婆也吃一块,真的不错,老婆摇头:“我减肥呢!不能吃这大荤!”
我说:“真的好吃,我不骗你,就算你不想吃,为了咱们儿子,你也吃一块吧?说不定儿子喜欢吃呢?”
老婆勉强拿起筷子夹了块小的,一吃,赞不绝口!又去夹猪头肉,我说:“你不是要减肥吗?吃一块就算了,不要再吃了,咱们儿子那么小,这一小块他就够了,呵呵。”
老婆拿着筷子打了我筷子一下:“你也跟我学会拿儿子说事了?儿子想不想吃,当妈的知道!他是在我肚子里啊还是在你肚子里啊?你不让我夹,我不夹了,你夹一块来,沾点醋,放我碗里,速度!”
我连忙夹了一块猪头肉给老婆。田乡长看我们吃得高兴,笑呵呵地说:“喜欢吃,就多吃些,这猪头肉你们城里肯定吃不到!”
钱兴国接话:“城里吃不到,是因为这是家养的土猪吗?”
田乡长点点头:“土猪是一个原因。关键是,今天做家宴的看见忙,桌席多,锅不够用,把隔壁王大妈家平时不用的土灶用上了。猪头肉要慢慢地煨,在土灶上烧,不占用煤气灶。这肉是用大段的松木,支在锅底下,慢慢地煨,所以烧出来有股松木的清香!城里有这条件吗?”
钱兴国点点头:“按照这样的烧法,城里确实吃不到!当年西门庆吃猪头肉,也是让他小老婆孙雪娥用一整根木头,架在锅底烧,木头烧完,肉也烂了。看来我们今天吃的是古法烧的猪头肉,怪不得好吃!”
田乡长感慨道:“是啊,现在生活条件好多了,乡下也都用上液化气了,很少有人再去烧灶头,浓烟滚滚。西门庆虽然不在了,但是古往今来,有两件事是一直不变的!”
钱兴国问:“乡长,是哪两件事?”
田乡长竖起两个指头:“饮食、男女!”
大家一听都笑了!
钱兴国笑着说:“西门庆那时候官也做得不小,但是没有现在做官舒服!那时候没有空调,出门要骑马,多累?现在当官的出门都是小汽车,风吹不着,雨淋不到;虽然公车改革了,许多级别的官员不配车了,但是还发油补给他们,鼓励他们自己买车,不还是烧的公家的油么?西门庆那时候做官,规矩多呢,大热天有当官的来访,也要把官服穿得整整齐齐在出来会客,一套衣服穿在身上,不动都流汗。现在做官的,办公室里冷气夏天都开足了,坐在里面穿毛衣也不热,还是现在的官好当啊!”
田乡长摇摇头:“钱老弟,我不大认同你的说法。现在的官也不那么好当呢!以前西门庆做官,下了班就吃喝玩乐,没事了。我们这样的乡官,忙起来特别忙呢!上面有到检查,加班加点是家常便饭。一个乡,这么多人口,农业、工业、环保、宣传、卫生评比、计划生育、国家惠农政策的落实、补贴的发放、民兵训练、招兵工作等等等等,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市里还时不时地要我去开会,忙呢!虽然有分管的副乡长,大点的事,还是要我拿主。因为出了事市里找我,不找副乡长!现在高压反腐,当然是好事,但是下面有些官员,不肯做事了。你做事,就难免接触那些老板,就有人怀疑你受了好处;做事还难免有风险,失败了还要追责。所以有一小部分官员就不管事,能推就推,能拖就拖。也不和老板们交往,也不办事,混日子,好多事就交到我这里了,烦呐!虽然明年我就上二线了,今年的工作还得做吧?做人总要善始善终是不。”
我有些同情田乡长了,做官有做官的难处。我说:“田乡长,看开些吧,世间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写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有首《好了歌》你听说过么?”
田乡长点点头:“我也爱看红楼梦呢,这个我记得。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我笑笑,说:“我也喜欢看红楼梦,写尽了人生,祸福无常,看透了世情!我自己不揣冒昧,也写了一首新《好了歌》。”
田乡长一听,说:“哦?到要拜读大作,请说来听听?”
我道:
酒逢知己千杯少,唯有肠胃受不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玉体横陈舍不了。
财须命中有才好,众生营营求不了。
气大伤身都知道,怒上心头忍不了。
世人都晓佛学好,抛妻别子做不了。
善恶有报都知道,名利当前管不了。
都想长生又不老,吃素守戒熬不了。
世事了了犹未了,万缘放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