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之后,洛阳三人首先互相询问了伤势,其中被村民认为是身中一箭的叶嫣然其实只是被箭镞擦伤,但她在受伤后立刻将箭矢带走,这使追兵误以为她是被箭射中,故而大大降低了戒心。不过,箭镞上的麻药确实药效极佳,叶嫣然在第一时间服用了随身携带的抗麻醉药剂依然坚持不了多久,若不是被高红一家舍命藏匿,只怕她在被追兵追上之前就已昏死了。
比起叶嫣然生死一线的经历,洛阳的遭遇就显得有些令人费解。洛阳分明已经落入了死敌手中,可王吏非但没有杀死他,反而给他注射了“战神”药剂,使洛阳全方面的能力大大提升,这才有了后来独战三百多村民这一匪夷所思的战绩。对此,洛阳给出了自己的解释。他说道:“我不知道钟山是出于什么原因不愿对我痛下杀手,我想这次王吏之所以没有杀我也是因为钟山命令的缘故。至于给我注射‘战神’也好,给我准备军刀也好,甚至把研制过程告诉我也好,我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一种。王吏他是算准了我会因为误会和药剂的影响而屠杀村民,倒时候我就算回到外面也是千夫所指、死路一条的下场。他以为我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一定会向钟山倒戈,从而实现钟山一直以来的计划。所以,王吏觉得就算把这研制过程告诉我,也没有关系。”
叶嫣然一直安静地倾听洛阳的讲述,当他分析完王吏的动机后才说道:“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洛阳用困惑的眼神看着身边的女人,在看到她那略显哀伤的双眼时,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他说:“按照你的思路,人的本心里总是有向善的地方。或许,王吏作为科学家的那一面也有自己的执着,他希望自己的研究成果能够在未来的某一天公之于众吧。不过,他为什么选择告诉我?”
叶嫣然的眼里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她微笑着说:“因为,他认为你和他是同一类人,主要的区别仅仅在于你们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两种道路。或许,他对你有些惺惺相惜吧。”
洛阳攥紧双拳,道:“作为一名罪犯,他涉嫌制贩毒品、故意杀人等多种罪名,实在是罪该万死。但作为一名科学家,不得不说,他的发明很可能具有重大的科学价值。不过,他一直强调这药的药效是永恒的,可我现在不仅已经失去了力量,反而还有严重的虚弱感。”
“科学发展不可能一蹴而就,相较于他的预期来说,这次的药剂依然是失败的。但在我来看,这药剂已经算得上灵丹妙药了。”吕老放开按住洛阳脉搏的两指,道:“你的身体素质和格斗技巧在同龄人中可以说是出类拔萃,但要说在不杀人的情况将三百多名村民击倒,我认为完全没有可能。”
洛阳解释道:“就算田里集中了全庄三百多名村民,但我记得清清楚楚,自己亲手击倒的一共是八十七人。这些人虽然发狂,但他们不仅身体素质没有任何提升,就连基本的格斗意识也都丧失了。换做正常状态,我有信心制服三十余人,但在‘战神’药效期间,我完全有能力对付这些人。”
叶嫣然疑惑道:“你居然能记清楚自己击倒了八十七人?那么其他村民当时都在干什么?”
“当时我目之所及的所有村民都站了起来,但主动攻击我们的村民应该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我猜想,其他没有攻击性的村民应该在游荡了一阵子之后就自行昏厥了吧。”洛阳指指自己的脑袋,道:“当时脑子实在是太好用了,对很多信息都能做到过目不忘。”
“你也不要掉以轻心,这种特效药剂往往有剧烈的副作用,你虽然现在感觉不到,但并不意味着副作用就不存在了。我建议,你回家后去医院好好做个检查。”
洛阳对吕老的嘱托连声称是,又听叶嫣然关切地问道:“吕老,你虽然看起来没有伤,可伤的应该比我们都重吧?”
在洛阳的询问下,吕老也把自己劫持民警、射杀群狼、击退关羽、单挑高忠的事情一一讲述,其中的凶险程度令人咂舌。
洛阳歉疚道:“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源于我考虑不周。”
吕老摇摇头,道:“你来寻找毒源的行动方案我也同意了,现在遭人暗算,我也有一份责任。”
叶嫣然宽慰道:“好了,我们现在平平安安不就行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洛阳见二人都望向自己,连忙打起精神,道:“我们回到农田那里收拢幸存者,等到明天天一亮就下山求援。你们提到曹奉先已经送高红一家下山,那么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救援应该会更早就位。”
三人正在商讨之际,几束手电筒的光斑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叶嫣然感到有些困惑,轻声道:“会是谁呢?”
洛阳思忖片刻后道:“王吏逃匿,关羽撤离,村民都在昏迷不醒,乘客们也应该按照我的命令在原地等候,他们都不可能现在来到这里。”洛阳仔细观察后说,“从灯光分布和行进轨迹上来看,来人应该是有组织的专业人员。最坏的情况是孙若寺派来的杀手,最好的情况是援兵……”正当洛阳分析的时候,不断靠近的手电灯光突然停下,为首一人三次熄灭、打开灯光,静待了一分钟后便再次开始行进。
洛阳长舒一口气,道:“这是市局特警队的信号,是援兵。”
很快,洛阳三人顺利地与搜救小组会面,见率队的是舍友梁封,洛阳也有些惊讶。双方言简意赅地说明了各自掌握的情况,随后迅速达成共识,赶往农田里的出事地点稳定态势。明明是故友重逢,但洛阳和梁封说话异常的公事公办,这让清楚二人关系的叶嫣然颇感诧异。
当他们回到事发地点的时候,发现另一组搜救人员已经在现场开展工作了。梁封和带队领导沟通后,对洛阳等人说道:“目前数百人受伤,具体伤情不明,我们需要大量增援。我和同事商量过之后,决定由我下山去联系救援力量。这次行动,我的首要任务是安全地把你和叶嫣然带回去,所以我提议,你们和我一起下山。”
洛阳以目光征求了叶嫣然和吕老的意见,见二人都选择让自己做主,洛阳微微颔首,道:“那就麻烦你了。”
之后的下山之路异常顺利,一行人驾车刚刚驶出林子就遇到了一个包含警车、装甲车、救护车、消防车等车辆的大型车队。梁封驱车停在路边,给车队让出通道,眼下的第一要务是救援现场群众,一分一秒都耽误不得。在车队驶过之后,一辆黑色的轿车迎面匆匆而来。两辆车几乎是同时摇下车窗,坐在主驾驶座上的孟继凯和梁封对视一眼后,前者以微不可察的幅度点了点头。
梁封会意后转过身,对着洛阳说:“梁支队就在那辆车上,他想和你单独说话。”
叶嫣然握了握洛阳的手,洛阳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没关系的,我速去速回。”
言罢,洛阳打开车门下了车,而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也恰巧打开了旁边轿车的副驾一侧车门,她迈步落足,款款站定,顾盼之间尽是风情。两人的视线不期而遇,陆瑶欲言又止,洛阳则移开目光。
车门打开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下车的是分别充当两辆车司机的梁封和孟继凯。以孟继凯对人的洞察能力,很快发现了场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氛围。他握拳抵嘴,轻咳一声道:“洛阳,快点上车吧。”
洛阳“嗯”了一声,抬手握住了门把。在将要拉开车门的瞬间,他的动作一滞,低着头,微笑着说:“梁封,谢谢你。我并没有受伤。”
梁封没有回答,而陆瑶则悄悄放开了握紧的双拳。
上车后,洛阳瘫坐在后座上,眼神晦暗。
梁广明递给他一瓶矿泉水,道:“此情此景,和四年前很像。当时尤龙刚刚射杀了王义甫,我是在车里劝说你背了那个锅。”
洛阳接过水瓶,无心在过去的事情上多发感慨,便开门见山地问道:“梁支队,你单独见我,是想问我什么?”
梁广明知道洛阳对自己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但却丝毫不以为意,他说:“你在山上有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现在告诉我,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我的所有行为都是遵纪守法的。”洛阳转头看向梁广明,平静地询问道:“你是不是还有计划希望我去执行?”
梁广明转头与洛阳对视,沉默地审视着这个刚刚逃出生天的青年。他说:“这一次是你多心了,我暂时没有需要利用你的地方。”
“那么梁支队,你还有什么指示吗?”
梁广明回过头,将自己的右掌托举在胸前,目光沿着自己掌心的纹路在游离。他说:“人命有限,谁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到。过去二十多年,我自问是一个好警察,但绝对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现在,我想替我儿子问你一句,你现在到底对陆瑶是什么感情?”
洛阳完全没有想到梁广明会问这个问题,一时语滞。
梁广明没有追问,只是道:“等到钟山的案子结束之后,你再回答我这个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