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间陈秀只能早早抽出了身后的左手,往景衫胸口点去,意在攻敌所必救。
景衫这时本有两个选择,一时仗剑直刺,陈秀不死也要重伤。可自己也要被陈秀所伤,即便陈秀只是空手,可如果点中檀中气海,也不是不能致人死地。
所以景衫调转剑刃,朝陈秀的左手削去。这样一来陈秀虽然没了性命之忧,可若是手臂被切实削中,对一个初出江湖的年轻人来说也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而且被砍中的手还能不能伤到对方,陈秀心里也没有个明确的答案。
所以他只能把手一缩,再挺判官笔,可连他自己都明白,这一招招式早就使老,很难伤到对方。
二人一错的功夫,陈秀的左手臂上留下了长长的一道血口,而景衫只一低头就躲过了那软绵绵的一刺。
这一招过了,满场观众尽皆喝彩。景衫也不追击,而是立地站定道:“胜负已分,陈大哥不必再动手了吧?”
陈秀脸上羞得通红,听着观众给景衫的喝彩,又气的泛青,一时间颜色变幻不定。
右手连点,封住左手上几处穴道,陈秀又提起判官笔道:“刚才不过是一时大意,我们再来!”
话声落下,就听见满堂的倒彩:“真不要脸,要不是刚才清正道长放你一马,现在你如何还能站在那里大言不惭!”
“就是就是!”
“不要脸!”
“呸!”
这时陈秀仿佛已经不是欢喜门主的弟子,而只是一个寻常的江湖中人。
毕竟门派出身能带给他的尊敬只是一时,而真正的地位还是要靠自己的作为来争取。
陈秀今天的所作所为,实在担不上“六大派弟子”的名头。
可陈秀不这么想,他现在早已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心里只想着一件事:赢!
只要赢了,别人对他自然会改观。人们只会记住胜利者,却不会记住他是怎么取得胜利的。
可凭这一支判官笔,他已经没有战胜景衫的自信了。
还好他不只有这一件武器,他还有尾后针。
左手腕一抖,早有两根钢针落入掌心。假模假式的举起右手,作出一副勉力再战的样式,却猛地把两枚钢针朝景衫射去。
景衫何许人也,当年在天下第一杀手组织毒喙之中就专靠暗器吃饭。而且婚礼当天在吃饭的时候就看见陈秀用过一次尾后针,心里早有防备。
因此陈秀左手一抖,就被景衫发现。陈秀以为他暗器发的神不知鬼不觉,熟知在景衫眼里,简直如一个三岁孩童丢了块石头过来一般。
可尾后针毕竟凶险,景衫也不敢托大去接,若用剑挡,也不知道弹开后是否会爆开伤人或者有其他后手。
心念急转,景衫往腰间一摸,便有了对策。
手腕一甩,“刷”的一声,一件物事朝陈秀飞去。叮当两声打飞了空中的两根钢针,而后在空中一转,直直插到陈秀面前的地上。
陈秀惊得满身冷汗,低头看去,地上插着的乃是一柄柳叶弯刀。长不过寸许,却入地半寸有余。
若是这一刀插到陈秀身上,后果如何,可想而知。
见景衫亮了这么一手功夫,不光陈秀,就连在场的其他人都有些吃惊。如果说景衫的剑法勉强算是登堂入室,那他这门暗器的手法早就可以说是炉火纯青了。
“呵,我到不曾听说武当派的暗器功夫也如此高明。”陈秀仍不肯认输,咬牙说道。
“那又如何?”景衫并没有想象中那种胜利的喜悦,而是轻声回了一句。
陈秀本想说比武不应该使用暗器之类的话,可这次却是自己先用暗器伤人。想说这手暗器并非武当功夫,可暗器上明晃晃的阴阳标记却告示着这把飞刀的确是出自武当派的炼器堂。
这把柳叶弯刀,正是景衫下山之时冲灵送他的七把飞刀之一。
“师兄,我们走吧。”陈秀愣在台上,听见了台下师妹的声音。
“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输了,下次赢回来就好了。”苏婉儿仰头看着陈秀,柔声鼓励道。
“恩,赢回来就好。”陈秀听了苏婉儿的话,竟真的点了点头,走了两步,跳下比武台。
苏婉儿看着陈秀,掏出一条手帕来,在他的手臂上缠了两圈,打了个结。
陈秀呆呆的看着苏婉儿帮他包扎好伤口,又一动不动的被师妹抱在了怀里。感受着背后在自己背后轻轻拍动的手掌,陈秀竟然流出了两行清泪。
眼泪已经流出,就再也止不住。不一会,陈秀的脸上就已经被眼泪和鼻涕占领。流下的涕泪打湿了苏婉儿的肩膀,可苏婉儿好似全然不觉,仍是抚摸着陈秀的后背:“好啦,输一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不起,对不起......”不知道陈秀口中不断的喃喃着道歉,可又不知道是在对不起谁。
别人看着陈秀堂堂七尺男儿竟哭的如此伤心,也不太好意思再冷嘲热讽,转头都去为景衫喝彩。
败者总是容易为人忽视,所以在这个万众喝彩的时候,没人注意到苏婉儿搭在陈秀肩膀的脸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上官冰两三下爬上比武台,猛地跳起,给了景衫一个大大的拥抱:“厉害啊你,不愧是武当派清字辈!”
抱着景衫,上官冰嘴里仍不忘调侃。
景衫尴尬的推了推上官冰,眼光却往台下看去,意图寻找刚才出声帮忙之人。
目光所及之处,一位青衫老者离去的背影在欢呼的人群中异常显著。
景衫觉得那背影有些熟悉,可一时间又想不起那是何人。
楚良峰离了演武场,回到自己住处后却发现早有一个人等在自己门前。
“怎么,如今青城派已经想好了要与武当站在一条船上了?”那个等在门前的人问道。
“青城派想干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管。”楚良峰看也不看,径直往屋里走去。“而且......”开门的时候,楚良峰顿了一顿道:“今日之事不过是看那小子有几分天赋,起了爱才之心罢了。而且凭他的内力,还接触不到传音入密的本事,所以应该不知道是谁出言提醒,你不必担心......孤尘师太。”
说罢,楚良峰走进门里,轻轻关上了房门。
在门外等着的,自然是峨眉孤尘。
孤尘师太见楚良峰就这样走了过去,在门口皱眉道:“你可别忘了,如今武林门派众多,许多往日的小门小派日益兴盛。我们六大派里,少林源远流长,武当受当今圣上喜爱,欢喜门和丐帮门徒众多。只有你我蜀中二派,地处偏僻,帮众稀少,只是靠着往年的积威腆居六大门派。不说崆峒、华山这些老牌门派,就连新晋的阳明教、八卦门,都在隐隐威胁着我们六大派的地位。若是我们两家不互相联合,恐怕这次武林大会里咱们就都要被踢出六大门派的行列了!”
过了许久,里面的人也没个回应。孤尘冷哼一声,挥了挥手中的拂尘,转头离开了楚良峰的门口。
只留下一道半尺的深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