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见了黑。
赛婀走上前。
“算了,这些毫无分辨能力的喽啰怎么可能会相信你的话?现在明摆着是有人故意陷害于你,你把嘴皮磨破了也无济于事,还是让他们赶紧处理完他们长老遗体,离开为妙。”
在赛婀的眼里,叫花子的见识觉悟,和他们的江湖地位十分匹配。
洪潇点点头。
赛婀冲向丐帮的人。
“人到底是谁杀的,我们也不想再作口舌之争,有什么不满的,还是拿到今年的峨眉会上再说吧。”
“不行!今天决不能放过这个杀人凶手!长老尸骨未寒,他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来到我们面前示威,以后传出去,我们丐帮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有七个自命不凡的帮中八袋弟子腆胸迭肚地站在了丐帮队伍头前。
“对!死也要为长老报仇!”
“报仇——!”
“准备布阵!”
一个较老的乞丐眨了眨眼,上前拉住了带头者。
“兄弟们——兄弟们!先别冲动,这小达摩的五指玄丹手甚是厉害,几年前我曾经跟随长老在辽东和他交过手,范丹祖师的转砵阵对他丝毫不起作用。如今地镜长老已不在人世,分舵的龙头也被沃尔坦杀光了,就这样勉强开战,阵法根本发挥不出威力……”
“那你说怎么办?”
“依我看,咱们今天不如暂且忍下,待处理好长老的尸首后,回禀帮主,等九月的峨眉英雄会一召开,别说是我们丐帮,就连安化马帮梅山教的苗蛮、峨眉崆峒的掌门,还有泰山鹰爪门的人,哪个能放过他?到时大家携起手来,对付一个小达摩还难吗?”
这老叫花刚说完,脑后便挨了一记闷棍,直接躺在了地上,不知死活。
“他妈的,老没出息,我们天下第一大帮,还要别人替我们出头?呸——!布阵!”
“布阵布阵!”
这些年轻弟子对江湖的理解,就停留在本帮的转砵阵上,好像这天下间,就没有转砵阵对付不了的人和武功。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们这样不服不忿,并非是真正基于一腔匹夫之勇,相反,他们更希望的是混在转砵的人群中滥竽充数,以换得侥幸。
基于这种良莠不齐的心态,导致丐帮的范丹老祖阵一直没能成为武林中的一流阵法。即便传承了一代又一代,可所胜者,多半还是倚靠人数的优势。
就在这些乞丐情绪刚刚高涨起来的那一刻,从棺材铺的楼顶上,突然飞下来七颗墨玉飞蝗石。
嗖嗖嗖——!
待众人反应过来,那七名带头要拼命的八袋弟子已经伏趴在了地上,每个人的后脑海都多了一个血窟窿。
“额……什么人——?”
“不想死的就滚!”
两个黑影蹲在瓦砾上喝道。
剩下的乞丐们愣了须臾,麻利地将地镜长老的棺椁盖好,推着车,灰溜溜地散去。
棺材铺门前的街道霎时间恢复了开阔和清净。
洪潇抬头望着房上的人,没说话。
那二人一抖身形,飘落下来。
“对付这些人,之所以用暗器,不是因为棘手,而是根本没有必要浪费自己体力……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说话人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
洪潇向前一步,定睛一瞧,原来又是那名行商。
他身后站着一个瘦子,就是方才打墨玉飞蝗石的人,看上去和自己年龄相仿,面如姜黄,鼻直口方,一对细眼正冷冷地打量着自己,明显有一股抵触的情绪。
“原来……你还活着。”
洪潇看着行商说道。
“哈哈哈,夕忽间两世为人啊,好险好险。”
洪潇淡淡一笑,没说话。
“我之后又去莫高窟找过你,你果然还是没听在下的劝告,进去了。”
洪潇点点头。
“我也有点后悔……”
行商听了,却皱了皱眉。
“公子,此话怎讲?”
洪潇眼皮一垂。
“我还有事,没工夫和你闲聊。”
“别呀,怎么说我兄弟方才也替你解了围。”
“可是账还是会算到我头上。”
洪潇说着,点手唤过雇来的那名车老板儿,让他把昏目老人的遗体推到棺材铺门口。
雅丹天女也跟上去。
棺材铺里的伙计连忙跑上楼,禀报东家掌柜。
“等一下,死的可是那昏目老人?”
行商有些意外,冷不防上前将白布撩开。
他身边的那个人也错愕地跑上去,一把将车老板儿推开。
洪潇看了就是一皱眉。
他一是讨厌这二人不尊重师父的遗体,二是奇怪这行商怎么知道昏目老人。
“你认识我师父?”
行商没有回答,依旧表情惊愕地与身旁的年轻人对视交流。
“这太蹊跷了,他就这么死了?”
“那现在怎么办?书还在他手上!”
“无所谓了,我们又不学那些玩意……他死了也许更好,这下彻底没人走漏风声了。”
行商说着,伸手想继续确认昏目老人的尸体,突然觉得右侧耳风不善。
只见一道凌厉的真气猛地射向他缓缓抬起的那只胳膊。
“小心——!”
行商连忙撤身躲开。
棺材铺门口的招牌旗杆应声折为两节。
多亏这行商的身法奇快,否则断掉的,就是他自己的手臂了。
洪潇也没想下死手,毕竟这行商到目前为止并没对自己有任何明显的不利行为。
棺材铺的楼上走下来一个人,云淡风轻地向外面望了望,笑着摇摇头。
此人看上去约有四十挂零的年纪,身披员外氅,头戴宝蓝缎大叶逍遥员外巾,腰扎金带,整张脸饱圆润,微微显得有些富态,一双笑眼,看上去很和气。但要是作为棺材铺的老板,这喜庆的神情一定会让办白事的东家看着讨厌。
赛婀走上前,将断掉的旗杆扶起来,欠身朝里边打了个招呼。
“金掌柜,抱歉了,给你们店带了不少晦气。”
那人却不以为然地笑着捋了捋自己的八字胡,不疾不徐地走到外面。
“不妨事,这买卖从不盼得红火。”
他打量了不远处的叶洪潇一番。
“雅丹天女——赛婀狐迪安,真是稀客驾临呐……与你同行的这位少侠气道狂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必是那天赏杀将,小达摩。”
赛婀点点头。
行商余惊未散,叶洪潇随即双指撤回,单掌大开向前一探,对准了昏目老人所躺的推车。
那推车当即凭空腾起,蛇行着朝洪潇的手掌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