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蓝素心便坐纳不住,于是向何承亮交代了云海山庄中的一切事务,并未带任何从人,一人一马赶来白帝城。
她怕有人认出自己,便头上带上笠巾,一入了城,先去南安客栈询问了,那客栈老板说多日不见武书生,也不知他去了何处,而他留在客栈房间里的行礼包裹却被九公主给取了去。
蓝素心心下震惊,无不纳闷,短短数日,武兄弟竟然与九公主缠惹上。“哼,他真会胡闹!”蓝素心心下愤愤,当即离店,在城中找寻半日,至晚又回南安客栈,还是毫无武书生的消息,也不知他会去何处,便是郁闷不乐,胡乱歇了。
今日一早,蓝素心起来梳洗完毕,用过早膳,戴上笠帽,拉下黑纱,再出客栈查找武书生的行踪。
待得武书生回到客栈,两人便此错过。客栈老板怕武书生怪及包裹被九公主拿走的事,一时情急,武书生又走得匆忙,竟忘了告诉他昨日有一位女子前来客栈寻他的事。
蓝素心也来到西城教武场中,见龙凤大会的擂台已经搭了起来,便隐在人群中等待,心想武兄弟兴许也会来的。
人众越来越多,在广场上挤得水泄不通,真是人头涌动,遮遮栏拦,蓝素心自是没有发现武书生,心中虽然失望,但也混在人群中观看热闹。
当太皇爷的身影出现,蓝素心的心头一震,十年来压在心头的血海仇恨一时涌上心头。加之她看到护卫在太皇爷身边的几个人,虽然隔得远,却也不难认出其中的鬼脚踢与杜阴风便是当年一路追杀自己的大大仇人。
当年数万皇宫大军保护着她逃走江湖,而“四皇兄”的兵马自后追击,真是死伤无数,血流成河。
然后,“四皇兄”不知抄斩和贬黜了多少朝中的忠臣良将。七公主名下的所有家丁、丫环等上百人自是难逃抄没厄运。
无数英雄好汉不是身受重伤,就是力战而死,倒在这场宫廷政变的血泊中。
当年保护她和皇子的无数英雄好汉,现在只余得少许人分散在江湖上。惊鸿剑何承亮、聂家兄弟等人,始终对她不离不弃。
何念情之父何声固便是被这个杜阴风所杀的,情儿当时未满五岁,蓝素心便把她带在身边,一直视做女儿。
众人逃到东州境内,终于“四皇兄”没有继续追捕了,便在山林中藏躲了将近一年,风声渐渐小了。
此后三皇兄被贬黜到白帝城,九公主便在仙女峰安顿下来,从此改名为“蓝素心”。
匆匆时光,一年又过。
九公主心痛之余,内心却是极度坚强起来。她不想让自己一直活在悲痛之中,便极力将所有仇恨压在心底。
她心中自此只剩“报仇”二字,因此取出一位故去英雄传给她的若月刀,参照若月刀法,每日自悟自练,意志松懈之时,便会暗暗取出那张血字布条来看忆一会,心中便又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数年之后,九公主从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女孩变成了一个刀法精湛、内心坚毅的女子。几年的刀法全靠她一人领悟苦练,故而对于内力修为,却是疏淡。
有一年,蓝素心闯入一个风姓仇家,亲手用刀杀了其家一门五口后,便只剩下风家七岁的女儿和一个养娘。蓝素心欲要再下杀手,不想那女孩看着她“呜呜”哭了起来,样子好不可怜。
蓝素心顿时心性柔起,想起了心儿,心中顿时再已下不了手。她弯下身去,轻抚起女孩的头发,眼中滴下颗颗珠泪。
小女孩怔怔瞧着她,不想蓝素心当时是用黑纱遮住了面容的,不论小女孩如何看她,自是只能看到黑色的纱巾,而她却是可以尽见小女孩眼中的哀怜与惊怕。
蓝素心顿时回转身去,不忍再看。她自怀中取出一些金银抛到养娘和女孩的面前,便即回身跃在黑夜之中。
自此,蓝素心复仇的念头在心中奇迹消失,她宽怀下心,不再想报仇的事,也极力让自己不再想起皇兄被害之事,否则心中不免伤痛。
而今日在擂台之下,看到仇人“四皇兄”离自己如此之近,蓝素心心内不禁浮想联翩,想起甚多。意念至此,压在心中的仇恨又被逐渐唤醒。
她看着太皇爷自作尊荣,端坐台后正中,以及坐在他身侧的鬼脚踢和杜阴风,即刻想起惨死的英雄好汉们,心中不禁激怒难耐,恨不得飞到这些人的身前,一刀刀将他们的狗头砍将下来。
虽如此,蓝素心自知莽撞不得,依然极力压制心中升腾起来的无数仇恨,心想敌手甚多,要是此刻出手报仇,那是枉送性命,因此握刀的右手颤动不已,呼吸紧促,浑身激颤。
她于擂台上的比试全不在意,一直紧紧逼视太皇爷等人。
待得花架即将倾塌,一个身影自人群中飞向花架,大展身手救了上面的人,蓝素心细看之下,心中激喜无甚:“原来是武兄弟!他也在人群中,我竟没有瞧见他。”她见武书生双脚倒挂花架上,人群激赞,自己心中也是暗赞不已,真想呼唤出声。
但让蓝素心没有意想到的是,九公户竟然扑上花架,坠入武书生的怀里,把大红的锦球塞在他的胸前。
蓝素心想起自己在迷山上与武书生激吻的情形,此时竟见他与自己的妹妹“九公主”身子贴得如此之近,心中真是六神无主,百感交集,同时妒恨交加,难以抑制。
原本武书生从花架上将九公主妙语抱落下来也属正常,毕竟公主她武艺低微,岂能自己飞跃下来?只是她将锦球交给武书生,又含情脉脉,身子贴近,显然是心意致明了。不要蓝素心心中生恨,便是一些围观的人,也是极为不爽武书生得抱公主美人,占得驸马便宜。那一众参与龙凤大会的六十多人,更是极不舒心。
蓝素心数年来心胸已然宽坦,不再让仇恨压制自己,可是武书生此时的所作所为让她情海再起涟漪。
因为,武书生数次救她,并在迷山上对着清风明月拥吻她,她的一颗芳心早已归属。
公主之心内情海,如波涛汹涌。
她再已忍耐不住心中的嫉恨交加,一方面情敌在前,一方面仇敌在前,两相冲撞,自是不顾及所有后果了,便身子一拔,掠向木桩,轻手一夺,把武书生胸前的锦球一把扯去,抛在空中,“唰唰”数刀,锦球顿成碎屑。
蓝素心将刀一展,身形不住,向太皇爷——当年的“四皇兄”急掠而去,直想一刀将他刺杀。
不想座中窜出一个庞大和尚来,一只禅杖使得虎虎生风,内力强大,数十招内全仗自己刀法轻盈、精熟变化方能敌住,最后利刀被莽和尚一杖打飞,要不是武兄弟出手,行将危险。
现下却听太皇爷说要重用武书生,而且要把九公主许配于他,蓝素心心中更是惊诧,急急思忖道:“难道武兄弟是个贪图富贵之人?他要投靠我的仇人,还要娶我的妹妹九公主为妻?”
蓝素心一时急火攻心,心潮泛滥,目中晕眩,险些跌倒。
其实太皇爷早已看出这个突然而来的女子划碎锦球,似是对武书生有情,因此用话来试探,果见蓝素心样子焦急,所料不错了。
武书生一把扶住蓝素心的身子,轻声道:“蓝姐姐,你怎了样了?”蓝素心挣脱他的双手,哼的一声,目中有泪,并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