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人中的一个黑矮汉子见到壮汉落败,二话不说,也是策马离去。这两位自觉得技不如人,便无心继续纠缠,早早离去却也洒脱。
红花男子缓缓的向后蹭了两步,突然被身后一个须发灰白的老者推开一边。
老者对南过说:“后生,同福和咸亨毕竟只是七星武馆,败了他们,也说不得你有多么高明。被人踢馆夺匾,乃我武修拳师奇耻大辱,一日之间,你这后生竟连挫了十余家武馆锋芒。知道的,是我们几位馆主在今日外出聚会不在家中,你小子又利用魔灯鬼火的邪门奇巧,这才让你有机可乘;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们镇中的武修拳师死绝了呢!”
南过将巨锤收回了口袋里,看着老者在那里咬文嚼字喋喋不休,觉得他好像并没有想上来和自己硬磕的意思,便揉着鼻子对他说:“一口气追了这么远,老爷子也不容易,您过来挑挑,看看哪个招牌是你的,我还给你算了!”
一听这话,老者的双眼瞬间瞪得圆了,旁人不难看出他对南过的提议有些动心,边上的红花男子又缓缓的向前蹭了两步。
身后人团中,一个身着灰袍,下颌蓄了半尺长须的男子上前一步,对着老者和声说道:“宫老,切莫动气,这嚣张的后生真是狂到没边了。待我先来探探他的实底。”如果老者当真接受了南过的施舍,剩下这几个人就不大好看了,所以长须男才这么一说,也算断了老者的念想,不管如何,当着这些人也要顾及脸面不是。
说罢,长须男走到南过近前,扎开两手运足功力,猛的大喝一声,他两条手臂上延伸出一层淡红色光障,就像两把削铁如泥的长刃,分刺南过左肩右肋。
“我知道,这叫斗气是吧!”南过双手抡动巨锤,轰隆一声猛锤在身前地上,一股霸道的劲浪瞬间袭向四方,不光冲乱了长须男发出的气劲,还裹挟着烟尘砂石,将防守不及的长须男震得向后退却。
正当此时,林地中突然飞蹿出一个身着古怪盔甲,手拿四只回旋镰刃的蒙面驼子。驼子刚刚站稳身形,便看到长须男踉跄着吐出一口淤血,他转身就走。
“那位老乡请留步!”南过吐出一口浊气,不解的对着驼子喊,心想这人什么毛病。
听到南过的这声招呼,驼子脚下生根般原地站住,身上没敢做出任何幅度过大的动作来,就那么背对着南过说:“大哥您别误会,我不和你打,我就路过而已!”
长须男捂着胸口想说话,却竟然在一时之间吐不出半个字来。一旁被称作宫老的老者看着驼子说:“铁刺猬,想必你是收了谁家的钱,替人来出头的吧!”
驼子笑着转回身,“却也不错,长生武馆家的丫头托我来追招牌,我尾行你们来到这里,却没想到这位小兄弟是如此人物。我现在立马回去把钱退了,这钱我可拿不起!”
长生武馆,南过现在还有印象,一想到那位大师姐,他就回味起手心那股绵软中又透着紧绷的微妙触感。
看着驼子一溜小跑头也不回的离开,这边人中的老者背着手走上前来。南过再次将巨锤收进口袋,看来他总是这么手下留情,这些馆主反倒有恃无恐,人人都盘算着和自己过过手再离开。
“后生,我算看明白了,你既没有修习过奇异术,也没练过武修,只依仗自己的惊人力气和那支奇怪布袋中的武器为能。”老者说着,伸手切住了身旁长须男的手脉,开始探查长须男的伤势。
“对呀,但我也从没说过我什么都会呀!”南过晃着手中布袋说,脸上有些得意。
“着啊,可你既不是我武修中人,为何却来踢馆树威?”老者目光灼灼的看着南过。
“我真没别的意思,只是需要你们的这些招牌而已!跟你们买吧,我又没钱,而且你们也未必肯卖,所以只好动手去抢了,我也知道抢人东西不对,可也没别的办法不是。”南过说着,又看了眼在自己身后闲晃的老狗。
“为何需要招牌?”老者似笑非笑的追问。
这边剩下的长须男,红花男子和其他两位馆主,差不多都看出了老者的打算,不说南过的先天禀赋如何,单单看他那一身怪力,就绝对算得上万里挑一,把他招揽来顶门立户,还不是轻易就能拔得小镇上那些武馆的头筹。老者只恨自家女儿早早嫁了人,不然收了这个养老女婿也算是桩美事。
“别问那么多了,你们接着谁来?没人打的话我可要走了。”南过不耐烦的对众人说。
老者突然间脸色一变,他掐着长须男手腕的指头猛的松脱。刚刚还以为是自己没摸准,现在才发觉长须男他根本就是散了脉象,能单纯用蛮力将一个释放斗气的武修拳师打成这样,如此怪物他可招揽不起。
“宫老!”长须男用沙哑低沉的嗓音说。
老者对着他抬了抬手,“贤侄别慌,我这就一路护送你回家!”言罢,他便扶着长须男驱步离开。
红花男子又悄悄的向后蹭了两步,其余两位馆主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是走是留。
南过在腰上掖好布袋,然后俯身去拿地上的那些招牌。“天不早了,我就不留三位吃饭了!”
当南过扛起所有招牌的一霎,他脚下的地面上突然弹射出了数十根长着红色小花的滕蔓,这些藤蔓粗的有如儿臂,细的纤如鼠须,在眨眼间就把南过的四肢百骸缠绕锁紧,勒得他连喘息都无比费力。滕蔓上遍布的蒺藜刺进肉里,大小不等的朵朵红花越开越艳。
“好一手花间乱步!”一个武馆馆主对着红花男子冷着脸说,“素闻南朝艾家血脉有控木缠藤的奇异本事,今天算是开眼了。只不过,崖藤公子,你居然暗中对这小子动用此种术能,未免下作了些吧!”
“小弟一早就说,局面已在我控制之中。”红花男子理了下鬓边,笑语言言又向前蹭了两步,继续道,“对这般无理泼贼,还有什么道义好说,我制了他,也算给今日被辱的诸位做个交代。”
“背后偷袭,绝非我武修中人所为之事!”这个馆主对红花男子怒目而视,愤然间上马离去。
“假清高!”看着那个消失在林木中的身影,红花男子冷哼着说,“对待非常之人就该用非常手段,你们一个个倒是明来明往,但索不回自家招牌,势必会成为他人笑柄。既然如此在意风度,又何必事后追来自讨没趣。”
红花男子收起了先前的荒唐神态,言语也不再如刚刚那般乖张孟浪。
剩下的最后一个馆主是个面皮泛青的中年,他对着红花男子点了点头,道:“这话在理,既然都是厚着脸皮结伴追来,本就再无什么武者风度可言了。”
听到这里,被红花藤蔓死死困住的南过大笑了起来,笑得有气无力。“谁说不是呢,都这么臭不要脸来和我打车轮战,可人人又都想顾着面子好看,也只有你们两位,虽然小红花的手段让我不敢恭维,但也算是江湖恶汉敢作敢当。”
说罢,南过猛的全身发力,儿臂粗细的缠藤竟然就这么被他撑断了大半,刺鼻的滕蔓汁液喷溅四散。红花男子丝毫不见慌乱,双脚倒错间,他脚下土层中似乎扩散开粗壮的根须纹理,五步之外的地面上又射出十余只生铁一般的灰色老藤,纵横交错,把南过的身体再次缠绕禁锢了个结实。
“泼贼,知道你蛮力惊人,却也未曾想到你能突破了我的束缚,现在倒真想看看,你的力气究竟还有多大!”红花男子拈起兰花指,仔细抹着画了墨黛的漂亮眉毛。
青面馆主也凑了过来,暗暗拔出身后短刀,对着红花男子问:“崖藤公子,咱们索了自家招牌后,该如何处置这个小子。”
红花男子扭转手中宝剑,笑着说:“青光兄,你我所想的应该一样,又何须多此一问呢!”
南过心里一凉,身上的老藤如铜似铁,手脚之间毫无缝隙,让他如何也使不出力气,他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杂毛老狗喊:“尼玛,我今天翻车了,你就这么干看着吗!”
听南过这么一说,杀意凛凛的两人同时看了下那条老狗,可不管他们怎么看,也看不出趴在那里的老狗会对人构成任何威胁。
红花男子将手中宝剑挑向南过的肚子,却并没有伤他,而是缓缓将南过腰间的破布口袋挑了下来拿在手中。南过之所以在十余个武馆中横行无忌,一来凭的是蛮力霸道,更重要的就是这只神奇的布袋。
南过显得无比焦急了,“小红花,千万别打开袋子,否则你死定了!”
红花男子隐晦一笑,却将布袋递给了一旁的青面馆主,“我当然不会那么蠢,你这布袋是个什么东西我都尚未知晓,又怎么会轻易打开?青光兄,这东西先放在您手中,等咱们毙了这厮,再慢慢窥探其中奥妙。”
南过不由得一阵钦佩,一开始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小红花,没想到他这么谨慎,不但不去打开布袋,而且还将得手的异宝放在盟友手里,既保了自身安危,又杜绝了盟友为独霸战利品而暗算他。
就在红花男子将布袋送到青面馆主手中时,布袋里像是突然出现了一只人手,隔着布袋牢牢抓住了红花男子的手腕。青面馆主还以为红花男子事到临头改了主意,想和他争抢,气愤之余便在手上加了几分力气。而红花男子却始终冷眼提防着南过,以为是青面馆主错手拉住了自己手腕,两个人在相互拉扯中,竟然将布袋撕破成了一张整齐的长布。
布袋里面的确是空的,只是里面的布料上,有两个用丹青描绘的古奥符箓,符箓外圆内方,星玄斗转,正似一双威仪万度、睥睨纵横的王者之眼,丹青符箓精光乍现,两个人顿感不妙,双双放手,准备远远逃开,他们的身躯却一下漂浮在了空中,只那么一瞬间,两个大活人就虚化成了两捧风沙,尘沙中的缕缕光华被符箓吸收,两个生命就如此诡异的蒸发在了天地之间。
撕破的布袋掉在地上,似乎符箓上的吞噬力开始逐渐增强,附近一些轻小的砂石草木纷纷被吸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