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州与莒国边境之间相隔乌崖山的一角,因形状似鸟嘴,所以又称乌崖嘴,当天色方亮时,闵画扇便身处在了这名为乌崖嘴的地方。
折腾了一夜没睡,此刻却困意来袭,“找个地方睡一会儿再走也不迟。”
找了一个舒服的所在,便翘着二郎腿躺了下去,不知睡了多久,忽闻一声野兽的嘶吼!闵画扇少谙世事,又是在睡梦中惊醒,一时之间竟回不过神来。
那野兽大吼一声,声音虽不甚大,却异常恐怖。闵画扇如梦方醒;即知命在须臾!他迅速起身便跑。那野兽来得好快,凌空一跃,已将他扑在了地上。
猛兽张开血盆大口向他的哽嗓咽喉咬下,仙术咒语已来不及,求生本能驱使他握紧拳头猛击那野兽的前额,数拳下来直累的呼吸急促,双手疼痛;再看那只野兽却安然无恙!往来反复的防守、攻击,都是徒劳。正自彷徨无计,只听得耳边传来一个女子声音:“咳,怎么还是那么没用,这么久了连只老虎都胜不过,我看都看得累了,没用鬼,要不要我帮你!”
闵画扇此时已是汗流浃背,听得她在嘲讽自己,遂循声看去,听声音便已猜到,那人正是被自己戏弄的刁蛮公主萧玥,闵画扇心中不悦,道:“我才不是没用鬼!帮不帮随你便!”话音刚落,那只野兽突然狂吼起来,闵画扇惊惧更甚,只因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虽心下恐惧却当真不去求救。
萧玥扛着屠魔刃仰天自语道:“真是虚伪,面子果然比性命还要重要,你就死撑着吧!等撑不住了就大声喊我,我回去补个觉先。”
“变态女,你不要走!”
“为什么不能走?”
“你真的见死不救么?”
“等你熬不住喊救命的时候,我再来救你,到时候赶不赶得上就不要怪我了。”
“好了,好了,你别走。”
萧玥跃到闵画扇的身畔,俯下身子,恝然道:“你叫我一声姑奶奶,我就救你。如何?”
闵画扇定睛看时,发现萧玥身着一袭白色交领长衫,白色的长衫却是黑色镶边儿,黑白分明煞是好看。
萧玥又道:“叫是不叫你可想好了,可别后悔;我若是真的走了,这荒山野岭的看谁来救你!”
闵画扇怕她真的离去,含糊道:“变态女,你见死不救好了,我死了你就守寡啦。”
萧玥气道:“你说什么!你这淫贼。”
闵画扇,讨好道:“媳妇儿,我错了。”
萧玥闻听他呼喊自己媳妇儿,心中的杀意竟消了大半,只是嗔怒道:“你竟这般无理,看我不打死你,气死我了,气死我啦……!”此时,萧玥竟不忍他被欺负,她怒视那只野兽,吼道:“还不快滚,等我剥了你的皮吗!”话音方止,萧玥挥动屠魔刃,直砍那只野兽的面门,那老虎见势不妙,急忙翻身避开。
萧玥紧随其后,趁机纵身跃上虎背。萧玥收起兵器,双手施力将虎头压低,奔跑中的野兽负重不支,竟被打翻在地;萧玥拳头如雨点般落在那只野兽身上,愤怒的公主将心中怒气全部撒在这只倒霉的老虎身上,“打死你这臭混蛋,死淫贼,打死你,打死你!”
又连续吃了几拳,那野兽竟开口说话:“别打了,痛死了!”
萧玥一惊,直接摔下了虎背。
那野兽竟人立起来,他摇身一变;竟是那日在卷云山被闵画扇捉弄的两只小妖之一!他捂着被打的鼻青脸肿的面庞,龇牙咧嘴的道:“是那小子气你,又不是我,干嘛拿我出气!”
“你……你是什么人?”萧玥显然被吓得不轻。
“你骂谁呢?本大爷是妖,是血统高贵的妖,你才是人,你全家都是人。”
萧玥被绕糊涂了,她一脸茫然的道:“对啊,我全家都是人啊,你不是人吗?”
“我当然不是人,我是妖,气死我了,我是血统高贵的妖!”
“鬼兄,我来助你。”
另一只小妖也飞快的赶了过来。
闵画扇剑诀在手,默念咒语,一道紫光凝结在双指之间,两只小妖蓦然的看着他指间那道蓄势待发的光芒,纷纷后退,惊惧道:“你不要乱来,我们可是佛祖的使者,伤了我们你可吃罪不起。”
“你们不是那个冰块脸赏真的手下么,何时成了佛祖的使者了。”
小妖指着身旁的另一只小妖,道:“他叫玄冥颤,我叫鬼见愁,我们已经皈依佛门了,不信你看。”说着,鬼见愁脱下了帽子,露出寸草不生的光头。
“哈哈哈”闵画扇大笑道:“怎么?你叫鬼见愁,你叫玄冥颤?哈哈,你这名字可当真有意思。”
“那是。”鬼见愁道:“我的这位兄弟可是大大的有来头,当年神界第一神将玄冥见了我的这位兄弟都心生忌惮,你说厉不厉害?”
萧玥道:“真的这么厉害?不如带上他们一起上路吧,他们虽然本领差,但是长得丑啊,带在身边吓吓人也好,省的我们被人欺负。”
鬼见愁道:“你不欺负别人已是好事,谁还自讨没趣的来招惹你,还请女侠放过我们吧,我们就住在乌崖嘴空竹寺,是出来化缘的,如果没有什么事,我们先走了,主持等我们回家吃饭呢。”
玄冥颤一本正经的道:“佛祖慈悲;会保佑你的。”
萧玥笑道:“那你求佛祖出来见见我,我就放你们走。”
鬼见愁双手合十,假模假样的口中念念有词,道:“罪过,罪过。”
闵画扇道:“你们来空竹寺出家几年了?”
“两年。”
“两年?”萧玥一脸嘲笑道:“你们都到空竹寺两年了,头上才三个戒疤,何年何月才能像祖师一样烧他个八九十来个的。”
鬼见愁道:“我等凡夫俗子只能望佛祖之项背,怎敢与之比肩。”
闵画扇笑道:“你连想都不敢想的事,为什么还要去做和尚呢?既然一开始就知道做不到最好,为什么还要选择坚持呢?那样岂不是荒废年月吗?”
鬼见愁语塞道:“罢了,罢了,我说不过你们,无论你怎么说,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
萧玥道:“不走就不走,本公主岂是强人所难的人,不如在本公主走之前帮你们个小忙。”
鬼见愁和玄冥颤相互顾盼,见她一脸坏笑,心中暗道不妙,但不知她言下何意,遂问道:“你要做什么?”
萧玥一本正经的道:“我帮你把头上的戒疤多烧上几个;你看烧二十个好呢?还是三十个好呢?算了!把你的光头都烧满好啦!那样佛祖见了你都要退避三舍了。”
两只小妖忙道:“你别乱来,我回去怎么向住持方丈交代啊!”
萧玥道:“你就说遇到佛祖了,是他老人家亲力亲为以及亲自点化的。看那些老和尚谁还敢欺负你们。”
两只小妖闻听撒腿便跑,跑出去很远才敢大声喊道:“佛祖会惩罚你的!”
萧玥艴然不悦,喊道:“刚才还说要保佑我,现在又要惩罚我,你们的佛祖翻脸跟翻书一样,哪里能靠得住!”
萧玥回身时,发现闵画扇也不知何时竟不见了。她形单影只的站在这荒山野岭,四下里一片寂静无声,只偶尔传来几声猫头鹰的怪叫,实是恐怖之极。她虽身负技艺;可必定是女儿家,胆小是与生俱来的,她怵惕道:“果然如母后所说,真的没有人能靠得住!”想到自己的母亲,竟情不自禁的哭了起来,愈哭愈伤心,越伤心越觉得委屈,整个乌鸦嘴都弥漫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声。
眼前的一切,闵画扇看在眼里,她的野蛮泼辣顿时不见,留下的只有孤独和无助!闵画扇顿时心中莫名其妙的浮现一种难以琢磨的感觉。他怕惊扰了她,于是轻声喊道:“想我了是不?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干嘛哭的那么伤心呢?流云不要你,我要你啊。”
萧玥闻声一惊,低头拭去眼角泪珠儿,抬头见闵画扇坐在树上,遂凶巴巴的道:“你骑在上面做什么?故意吓我是不是!”
闵画扇四肢环住树干,顺势溜了下来,故意装出笨拙的样子来逗她开心。他拍去身上尘土,道:“你别误会,我才不是要吓你呢。”
萧玥嘴角微微上扬,道:“那你到上面去做什么?”
“因为老虎不会上树啊。”
萧玥嗔道:“你是说我敌不过那畜生啦!”
“……”
“怎么不说话?”萧玥沉思须臾,睊睊而视,道:“你刚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没有啊!”
闵画扇会意,道:“没有啊,我什么也没有看到,我刚刚在树上睡着了,什么也没看到。”
萧玥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口中却道:“最好什么也没看到!”又笑道:“古语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既然本公主救了你的性命,你该怎样报答本公主呢?”
闵画扇为让她开心,做出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道:“公主吩咐,莫敢不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玥笑道:“真的!那你陪本公主去一趟伯劳山,如何!”
闵画扇仿佛能体会到她此刻的喜悦,只是她不愿表现出来罢了。
萧玥见他并不答话,急道:“只是要你陪我去伯劳山,还没要你赴汤蹈火呢,就这么为难?算了,本公主才不稀罕你报答呢。”
闵画扇道:“我要去登葆山查明行尸之患,此去伯劳山,路途遥远……。”萧玥打断他的话,怫然不悦道:“不去就不去,干嘛吞吞吐吐的,你还真是麻烦,我都说了不要你陪啦!我自己又不是到不了,才不稀罕谁陪呢!”萧玥气嘟嘟的背上行李转身就走。
此刻,闵画扇也同样感受到了她的失落。
夜风袭来,吹动她宽宽大大的白色长衫,更显她身体娇小玲珑。晨风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看着她双手抱肩的慢慢远去,闵画扇心中竟油然而生凄凉之感。
闵画扇注视着她孤独娇小的背影在眼前消失,那种莫名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仿佛她走的越远,那种感觉越甚。他呆呆的站在当地,看着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他义无反顾的朝着萧玥离开的方向匆匆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