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上完课我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刚好杨佳丽也在，我就请她一起去学校对面的韩老板店里吃碗馄饨。

两人走到校门外，一看，对面的小饭店居然关门了。门上还贴着一张红纸，红纸上用毛笔从上到下写着四个字：“旺铺招租”。

我和杨佳丽对视了一眼，都感到奇怪，韩老板店里生意不错，前几天还见他站在店门口的，怎么说关门就关门了呢？

我对杨佳丽说：“此事必有蹊跷！”杨佳丽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要不去打听下？”我说：“隔壁两家有个烟酒店，我经常去买香烟，和老板比较熟，要不过去问问？”

杨佳丽随着我走到烟酒店门口，老板正躺在店门外面人行道上放着的一张躺椅上，看报纸。见我走到门口，他连忙站起来，走进店里拿了一包硬中华出来，接到我手上。我付了钱，对老板说：“陈老板，现在你不忙，我想打听下，这开饭店的韩老板生意做得好好的，怎么关门不做了？他回乡下了吗？”

陈老板说：“他死了，前天刚死的，人有旦夕祸福啊！”

我和杨佳丽都大吃一惊，我问：“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陈老板从店里拿出来两个塑料凳子，请我们坐下，慢慢说。

我分了支中华给陈老板，他点上，抽了一口说：“这韩老板之前吃了胡小丽的亏，亏了大几万，心里又恨又气，一直想把损失的钱再赚回来。”我说：“不错，有一次我和钱兴国在他店里吃饭，他也问过钱兴国能不能帮他放水。”杨佳丽白了我一眼：“你听人家陈老板说嘛！”

陈老板接着说：“有一次他乡下的表哥来他店里吃饭，听说韩老板想放水，就把自己的一个朋友盛老板介绍给韩老板。这盛老板是个大老板，开酒店还开舞厅。韩老板起初借了五万给盛老板，盛老板都提前给他利息；后来韩老板尝到了甜头，见盛老板信用好，想大赚一笔。就瞒着老婆把自己住的一套商品房抵押给信用社贷出来几十万，放贷给盛老板。”

我说：“慢着，韩老板的门面房是租的，按银行规定他起码要有两套住房才能贷到款，一套房子银行怎么会放贷给他？”

陈老板笑笑：“问题就出在这里，这盛老板神通广大，是个老江湖。他找了个信用社的女放贷员，是熟人，买通了她，仅凭一套房产证就把钱贷出来了！信用社管理也不严，没有严格审查，被钻了漏洞。这房子抵押贷出来的几十万，都没经韩老板的手，在信用社一拿到钱就被盛老板直接拿走了，打了张借条给韩老板。一开始韩老板还准时收到利息，后来渺无音信了。韩老板急坏了，到处打听，原来这盛老板豪赌，输得精光还欠下大几百万赌债，跑路了！他的酒店和舞厅也被法院查封，就算拍卖掉，一大堆债主排队等钱呢，韩老板也拿不了几个钱。一急之下，韩老板病倒了，高血压又犯了。”

“信用社起诉韩老板要拍卖他房子还贷款，就是那位违规放贷的女信贷员去的法庭。单位把她停职了，一天不把钱要回来她也拿不到工资！现在法院已经把韩老板的房子判归信用社，但是执行不起来。韩老板两口子住在里面，没有第二套房子，无处可去，总不能把两位老人赶到马路上吧。”

“韩老板大病了一场，饭店也气得不开了，没有心情开店。”

杨佳丽说：“不还钱可以司法拘留的。陈老板点点头，继续说：“程序上是可以，但韩老板年纪大了，血压又高，钱被骗了急火攻心，又病着。法院也不敢拘留他，怕他死在看守所里。所以房子虽然归信用社了，执行不了，韩老板还赖在房子里住。”

“

但是韩老板的日子也不好过，一套房子放水放没了，自己又生病，饭店也开不成。他在家里被老婆埋怨，女儿回家也怪他贪婪，儿子在外地打工，也气得不行。韩老板把他结婚的婚房抵押也不曾和他商量，现在房子没了，儿子气得要死，三天两头打电话骂韩老板。可怜的韩老板整天以酒浇愁，血压又高，终于，前天被他老婆发现死在自家床上！估计不是心肌梗塞就是脑溢血，这么个勤勤恳恳干了一辈子的人，就这么死了，可惜呀，高利贷真是害人不浅！”

我和杨佳丽回到办公室，感叹不已！韩老板本来日子很好过，开个小饭店，生意不错，外面又不欠债。女儿出嫁了，儿子也结了婚，小两口在外地打工，一家子和和美美。谁知道不小心遇上了胡小丽，贪图小便宜，亏了好几万！还不甘心放水失败，想把损失补回来，又放了一回水。为了更大的利益，居然把房子抵押给银行，贷款出来借给别人，结果血本无归！房子玩没了，又恨又急，家人又给他气受，结果高血压发作，引起脑梗或心梗，一命呜呼！

杨佳丽大概有同样的感慨，冒出一句：“高利贷之祸猛于虎也！”

晚上下班回到家，我把韩老板的事讲给老婆听，老婆也嗟叹不已。说：“幸亏我一直不让你放水，你别看那些人吃香的喝辣的，最后几乎都没有好下场！最近我看电视，有个“巴铁骗局”曝光了。是一家理财公司叫“华赢凯来”，伪装成民营科技企业，在秦皇岛实验一种名为“巴铁”的高架巴士。还与河南周口、河南南阳、河北张家口等地方政府签有合作协议，将在上述城市进行巴铁轨道线路和组装工厂的建设。而运作“巴铁”项目的网络金融P2P的理财公司“华赢凯来”，涉嫌利用“巴铁”项目在全国布局数百家分公司，打着地方政府拟建巴铁“PPP”项目的名义，伪造专利、借机敛财！面向公众集资的“巴铁”涉案32名犯罪嫌疑人，已在近日被依法刑事拘留，骗了4万多名投资人达48.86 亿元！大多数投资人的钱，拿不回来了！”

聊着聊着，我发现老婆脸色不对，有些苍白，我连忙问她：“你身体不舒服吗？脸上看上去有些白？”

老婆点点头：“是的，你儿子开始兴风作浪了！今天下午我呕吐了几回，晚饭也没吃。”

我说：“啊？那要不要上医院看下？”老婆摇摇头：“不需要的，没那么严重，这是妊娠反应，必须经历的。我上网查了下，吃苏打饼干没事，所以下班我就在路上顺带买了苏打饼干，吃了几块，还好，没吐。现在我什么也不想吃，晚上要是饿了就吃苹果。还是你们老爷们好啊，没这些痛苦。”

我说：“对不起了老婆，看你难受，我恨不得替你难受！唉，生一个孩子多不容易啊！现在你受罪，孩子生下来了我也逃不了。夜里喂奶啊、换尿布啊、生病上医院啊，不都是我来？”

老婆笑笑：“喂奶你也能喂？你有奶吗？”

我说：“没奶就喂牛奶！反正我不能再让你受罪了，另外，我还做了个决定！”

老婆见我一本正经，问我：“什么决定啊？搞得这么隆重？”

我说：“从今天起，我下班就回家陪你，谁喊吃饭也不去！虽然我在你身边并不能减轻你的痛苦，起码心理上是个安慰吧？你为了我儿子受罪，我也不能没心没肺，整天在外面吃喝！”

老婆笑笑：“要是钱呆子喊你喝酒呢？你也不去么？”

我坚决地摇摇头：“什么呆子喊我，我也不出去，他能绑我去喝酒啊？”

第二天，真被老婆说中了，我还没下班，钱兴国就打电话来，说晚上楚成龙请客，要我去喝酒。我一口就回绝了：“老婆怀孕了难受呢，我要回去陪她，最近哪里也不去！”

挂了电话，坐对面的杨佳丽对我竖起大拇指，说：“给你点赞！这才是顾家好男人，你老婆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我笑笑：“你也信佛啦？老婆是前缘，几辈子才修到个好的！”

杨佳丽说：“那到不是，我看过一个清朝宫廷里传出来的秘方，说男方多大，女方多大，生男生女，都标着，据说很准！”我来了兴趣，说：“你找给我看看呀，我正关心这个呢！”

杨佳丽说：“你等会啊，我收藏在手机上微信里呢，这就找给你看！”

一会儿功夫，她找到了，走到我面前，把手机放在我办公桌上。我和她一起看，这个图是个表格，男方多大，女方多大，几月份怀孕的，对应着生男或生女。我把月份告诉了杨佳丽，她帮我一起查找，看了两遍，都是生男。

我高兴地说：“我就知道是个胖小子，我都梦见他几回了！胖乎乎的，穿着个红兜肚，光脚，跑得欢呢！”

杨佳丽哈哈哈笑了一阵，说：“你有特异功能啊？都跟儿子见过面了？梦境这种事，虚无缥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能当真的！”

我说：“那也不一定，有的梦，是真的。比如梦笔生花，南朝梁朝江淹 ，少有文名，世称江郎。传说江淹年少时，梦人授以五色笔，故文采俊发。后来又梦见笔被人收走了，就再也写不出好文章，故称：‘江郎才尽’。周文王没遇到姜子牙的时候，梦见黑熊，后来遇到姜子牙，道号飞熊。有时候，梦境有预告的作用呢！”

杨佳丽笑笑：“好好好，我说不过你，谈现实的。你最近老婆怀孕反应很大，你多买些补品回家，给她，她哪怕不吃，心里也是高兴的。女人要哄，懂么？”

我笑笑：“那没问题，老婆生孩子，我丈母娘给了十万呢！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对了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处处指点我？”

杨佳丽说：“你对我不好吗？若不是你劝我早点回头，我现在还和钟山不清不楚地，哪有今天家庭的幸福？人与人，是相互的，你对别人好，别人自然对你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我点点头，有道理。

下了班，我真的去超市买了些孕妇吃的补品带回家。老婆嘴上说：“不要浪费，现在我吐得厉害，又吃不下什么东西，以后别买了。”脸上却笑开了花......

过了几天，钱兴国又打电话给我，喊我去陪他喝酒，说还是楚成龙请客。我又回绝了。

这样钱兴国打了几次电话，我几次都回不去，钱兴国终于着急了。

这天下午，我正在办公室里和杨佳丽闲聊，钱兴国这个二师兄进来了。

一进来笑眯眯地，对我说：“庄老弟啊，有一个月不见了吧？想死我了，呵呵。我约你吃饭你不去，跟杨佳丽这个美女谈得这么起劲，重色轻友啊你？”

我笑笑，给他让座，要泡茶给他，他说不喝。我说：“二师兄，什么重色轻友啊？你当我是你吗？我不出去喝酒，是老婆怀孕了，反应很强烈，吐得厉害。我代替不了她受苦，多陪陪她总可以吧？”

二师兄笑了：“十月怀胎呢！你难道十个月不出来喝酒？莫不是有什么好酒，自己躲在家里喝？”

我说：“哪有啊？不信你去我家里看，有没有好酒！你二师兄放水有人送烟酒呢，我哪里有人送？”

二师兄坏呢，就抓住这句话，说：“那好，晚上我买菜，去你家里看！我也不嫌弃酒不好，有什么酒，喝什么酒，杨佳丽你去么？”

杨佳丽笑笑：“你二师兄去我就去，我买点东西去看下庄太太！”

我发现上当了！只好说：“你们去吃就行，不需要买东西的。”

于是二师兄站起来，说：“那就这么定了，我还要去遇个人，跟他拿水钱。晚上你下班在家里等我，我直接去。菜我安排，买好了带去，你一样也不许买，把酒倒好等我就行了，我走啦，别送！”

说完二师兄一摇二摆地出去了。

他走了，我有点埋怨杨佳丽：“二师兄贪杯，你怎么也跟着起哄？我老婆怀孕呢，我把人喊家里去喝酒，老婆不高兴怎么办？”

杨佳丽笑笑：“你多虑了！二师兄说得也有道理，怀孕也得吃饭吧？你难道十个月滴酒不沾？孕妇其实也爱热闹的，是只容易累，我们把菜买好了去你家，又不要你老婆动手烧菜。再有，我生过孩子，是过来人，多少有些经验传授给你老婆，我去你不欢迎吗？”

我想了想，说得不错，我就对杨佳丽说：“那么你去我欢迎，不要乱买东西，你非要买，买个一两样意思下就行了。”

杨佳丽道：“我知道的，你就别烦了，你真不需要买菜，下班直接回去等我们就行了！”

下了班，一路骑回家，我把钱兴国要和杨佳丽一起来吃晚饭的事告诉老婆。老婆果然没有反对，说：“每天就我们两个人在家，也冷清。你陪着我不出去喝酒，自然是好的，但是人也不能脱离社会，一个朋友没有吧？你去看下，贮藏柜里还有没有酒？没有出去买两瓶。”

我记得家里还有几瓶海之蓝，打开贮藏柜一看，果然还有四瓶。就拿了两瓶出来，老婆怀孕不能喝，其他人连杨佳丽不过三个人，应该够了。

我烧了壶开水，泡茶给他们喝，又把客厅里简单收拾一下，东西归归拢；又把地拖了一遍，然后坐下陪老婆看电视上的新闻。

看了没多久，钱兴国和杨佳丽一起来了。我把他们请到客厅里桌子边坐下，把钱兴国带来的菜拿到厨房里，倒进碗里。老婆要来帮忙，杨佳丽说：“你就让他弄吧，你歇着，我买了些东西给你，不知道喜不喜欢。”于是老婆陪杨佳丽说话，钱兴国掏出烟要点火，被杨佳丽一喝：“有孕妇在家你还抽烟？”钱兴国讪笑笑，把烟收起来看电视。

我把二师兄买的菜，从打包袋子里倒在碗里，两样拿一次，端到客厅桌子上。弄完了，我请老婆到桌边坐，准备吃饭。又打开海之蓝，给钱兴国和杨佳丽斟酒。杨佳丽看看桌上的菜，说：“二师兄会买菜呢，基本上都是我们爱吃的：油炸童子鸡、啤酒烤鸭、猪口条、水煮花生米、海带丝、油炸臭豆腐干、凉粉，还有糖醋排骨、煮干丝，是从饭店里烧来的吧？让你费心了。这煮干丝份量不少，配头也很多，像是好吃呢。”

二师兄笑笑：“这是新开的“兴隆饭店”，有名的大煮干丝。我和庄老弟两口子都去吃过，味道很好，四十块一份，呵呵，你没吃过吧？快尝尝，我包你打两个耳光你都不肯不吃。”

杨佳丽半信半疑，拿起筷子夹了筷煮干丝吃，吃完赞不绝口，说好吃。

我举杯敬钱兴国：“二师兄，让你费心了，来我家吃饭还要你买菜。呵呵，敬你一个。”二师兄喝完一口酒，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好的红包，往桌上一放，说：“弟媳妇怀孕了，我也没买东西来看她。这个小小红包，不成敬意，给你家宝宝买点补品，这是大伯的一点心意，必须要收下。”

我和老婆推辞不要，钱兴国站起来走到我面前，硬塞到我口袋里。我看看老婆，老婆说：“那就先收下吧，日后钱科长有事，我们加厚出他人情也就是了。”

大家继续吃喝，老婆还是没胃口，要我把海带里再倒些醋进去。她吃了点海带、凉粉、吃了几口煮干丝就不要吃了。

我问钱兴国：“二师兄，最近你放水又赚钱了？到我家来，又是买菜，又是包红包的。”

钱兴国一听，脸上不大高兴了，又喝了一口酒，说：“别提了！最近又放了一笔坏账，唉！”

我忙问他，怎么了？

钱兴国说：“上回和你一起吃饭的那个楚成龙，做建筑工程的，那天借了我八万，说拿去周转。第一个月的利息是准时给我的，第二个月就开始拖了，我催他要钱，他就请我喝酒、洗澡。酒一喝我就不好意思问他要钱，过几天再要，再请我喝，知道我爱喝酒！第二个月的利息要了几次才给我，现在马上又要给利息了，我打电话给他，他说再让几天，钱肯定有！看这个情况，利息会给我，本金想要回来，难了！我估计这笔钱成了坏账了，最后拿不回来！”

我吃了一惊，问：“他不是做工程，有很多机器设备吗？压路机、挖掘机等等，可以把机器拿出卖了抵债啊？”

钱兴国说：“我打听过了，他那些机器设备早抵给银行贷款了，银行的钱还没还上，这些设备等于是银行的。我要是去拿，银行肯定跟我打官司！”

我说：“那你不是还有小弟张三吗？让张三出面和他要嘛。”

钱兴国说：“我让张三找过他了，谁知道这楚成龙后面也有很多小弟，平时经常吃喝他的。这些小弟当中有几个人和张三熟悉，出面打招呼，说钱肯定还，让个几天。张三在社会上混，不能完全不给这些人面子，可能他们也给了张三点好处。我现在派他去找楚成龙要钱，他总是支支吾吾地，唉！这笔钱看来凶多吉少了！”

我说：“你之前借钱给他，就没认真考察过。他哥哥楚成彪和你借过钱，后来不还，打官司，法院封了担保人的厂，才把钱还你。第二次又问你借，你居然还借给他，结果跑路了；这楚成龙是楚成彪的弟弟，你就该防他一手，借钱给他之前，为什么不调查清楚？他到底有没有资产，那些机器设备是不是他名下的，你早干什么去了？”

钱兴国说：“别提了！是一个好朋友介绍的，我信任那个介绍人。也想过调查楚成龙的资产，他频繁地请我喝酒，酒一喝，我就把这事忘了！我找过那个介绍人了，他答应出面找楚成龙，让他先还一部分钱给我。一下子，八万他也还不出来。这个楚成龙城府深呢，我问他要钱，他就请我喝酒。说一堆话，这里钱没收回来，那个人欠他钱过几天还。我也打听了，还真有人欠他的钱，他一再说，只要钱收回来，立马还我。现在钱在他手里，他狠，又没说不还，暂时我还不能告他。因为告也白告，没有资产可执行！就让他慢慢还吧，反正他一天不死，一天就得还我钱，拖些日子而已！别说这不开心的事了，说件好事，我姐姐、姐夫马上回来了。打过电话给我了，他们一回来，我又有好烟好酒了！”

我看看这二师兄，吃喝是最重要的，只要请他喝酒，借钱就好说，这样的人也能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