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是不能直接点到芦苇丛子里的,因为干枯的芦苇夹在其中也是一片一片,不小心就发生了火灾。
黄河拐子的芦苇是年年有,夏天茂盛,秋天干枯,到了入冬就只剩下杆子,但没人整理,所以这片芦苇丛子里边都有上一年的干枯杆子,还有新一年的壮芦苇,要是省心儿,一个火把点下去,我们也不用费劲地拔了,但是这样子就点着了一大片芦苇,借着黄河的夜风,黄河拐子一顺的芦苇就要被连成片的烧起来,蔓延不止。
我们可不想让黄河拐子一夜之间从这里烧起来。
这旧芦苇杆子也是很抗烧的,我们三个烤了一些地瓜干,吃了晚饭,三个人填着肚子直勾勾地盯着那片诡异的芦苇,看着芦苇之上莫名其妙鬼气涔涔的雨,陷入了彻底的恐惧迷茫中。
我道:“今晚,咱仨不能都睡,要轮着守夜!” 雪儿道:“我也睡不下,丽丽姐,你睡吧!我们困了再叫醒你!”
丽丽没有理会雪儿的好心,她道:“你们以为这种鬼地方,我就能心儿大得睡着?” 雪儿道:“那正好,都别睡了!”
我道:“不睡,也没精神啊!” 雪儿道:“那咋整?”
我道:“咱们明个天亮还是回去吧,我突然觉得老人们说的话是有道理的,那个坟树园子肯定不能随便进!”
丽丽这会儿阤不害怕了,她道:“咱们也没进啊!”
雪儿看着丽丽道:“你是不是傻到家了?眼前这么老高的芦苇,应该就是我说的靠近坟树园子的那种的了,也许这片芦苇后边儿就是坟树园子!”她们两个又吵,我却没再说话,心里判断着,明个是回去,还是真的进入这片芦苇去找禁地坟树园子。
丽丽没有再理雪儿,她道:“我跟你说,福金哥哥,他们说坟树园子里有能活活勒死人的怪叶子,还有能走着走着就突然缠到你脚脖子上的活树藤,最可怕的是有一种东西专门测量过路人的影子,一旦一个人的影子被这东西测到了,那就真是没了,连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哪里去了。你知道这坟树园子为啥那么多死人吗?早年是一个太监私设的冷宫坑,传说那个太监养了很多美人,死后活活埋了那些个美人,在这地下建了一个冷宫坑,之后,这坟树园子就闹鬼,谁进去了都出不来,都要死在里头,久而久之死在里头的人也太多,所以,那地下的土长年累月地被死人腐殖质养肥,那树长得甚是茂盛,还奇特!”丽丽一个劲地说话,无非就是让我别生了明个去坟树园子的念头。
雪儿听后笑道:“丽丽姐你可真是怪,一开始使劲地捣鼓我们去,这会又话锋一转,你就编吧,树叶子咋勒死人,你勒一个我瞅瞅,是不是编串词了,是树藤勒死人吧,你原来的版本不是说这坟树园子都是人故意放出来的谣言,就是阻止人进去吗?不是说这些谣言的背后就是为了藏什么东西吗,怎么又冒出来个太监冷宫坑,我咋从没听过这老黄河拐子还有太监呢?”
丽丽道:“我绝对没有编!这坟树园子好多版本呢!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我哪儿知道谁真谁假啊,这树叶子勒死人还真是,要不我说的是怪树叶子嘛!你想想,要是芦苇这种叶子,勒死个人还真简单得很!”
雪儿一说芦苇能勒死人,刚好一阵夜风吹过来,我们身后的芦苇丛子被吹得呼啦啦响,细长细长的芦苇,在火把跟篝火的摇曳下诡异到了极致。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手心儿里渗出一层汗,丽丽也弓着身子靠了靠我,再也不敢说话了。只有雪儿拿着刀站在那里,甚是威武。
但我们三人都默契地闭上嘴,时间好像慢得跟一百岁的老太太走路,真不知道这样眼睁睁地熬,何时到天亮。
那片鬼雨和诡异芦苇一直在,我闭上眼睛在回想,那片芦苇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可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好像就是当时过分地关注血脚印,还跟她们扯蛋,突然脚印儿没了,我抬头,它们就那样出现了。
那片芦苇就像是跟雨一样从天而降。瞅着瞅着,我的眼皮子已经开始打架了,脑袋一个劲地磕头,跟鼎瓜说的是怎么也不敢睡,可还是不知不觉地睡过去了,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睡着了。
我醒来,是被一阵声音弄醒的。那个声音,是从那片鬼雨芦苇中渗出来的,绝对不是什么河滩子乌,不是任何动物,也不是风吹芦苇动。而是有人在说话。
我赶紧推搡醒了她们,她们朦朦胧胧睁开眼正要开口叨叨,我一把捂住她们的嘴,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指了指那片芦苇,让她们听。
雪儿听了一会,在我耳边小声问,“有人?”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声音分明就是人的说话声,但是我们还听不懂内容。不是听不清,是听见了之后根本听不懂。
可是,那里怎么会有人?什么人半夜会在那里,还说话,一个人自言自语吗?难道是那个偷尸人?偷尸人的脚印消失在芦苇边上,我不信什么她们说的跟着雨升天了,那就是。那个人在芦苇丛子里?
我们三个听了几分钟之后,那个说话声音又没了。但是我们如何都再也睡不着了。我们不敢多说话,夜深人静,传播声音很是清楚,不过,我突然想到了一点,我们即便不说话,这明晃晃的火把跟篝火也暴露了。这会儿,那个偷尸人会不会正在芦苇丛里往我们这边儿看?我们在明处,人家在暗处,当真不妙!
这一夜真是如同熬了一个世纪似的,总算熬到天亮了。
我开始骂娘:“他姥姥的,天总算亮了,那雨还不停呢,赶紧定个主意吧!”
雪儿道:“你说这天一亮哈!好像胆气也大了,昨个一夜也没啥事儿,这不咱们也好么好生的呢,你觉得?”
丽丽道:“我就知道你要进去,我说得没错吧,你骨子里还是野性,你这丫头的野心可不止是这些呢!呵呵!”
“我说你们两个别废话了,打定主意去就赶紧点儿!”我催她们。
我们三个拍拍屁股上的沙子,昨个夜里吓得连屁股上都浸了一层汗,透过裤子湿漉漉的,粘了一腚的沙子。
“这去,总要有个计划吧!总不能这么直接进吧!”我看着不远处鬼雨下的芦苇,老高老高的。
说实话,就是里头随便冒出来个鸟也能吓得我们半死。 “用鞭子抽倒一片,进去,再抽倒下一片!”雪儿说的可行!
不过再次走到芦苇丛边上,我们发现雨已经化成了雾。像是雨接近了尾声,天上的水已经枯竭了,挣扎着用雾往下打。
丽丽退到一边。一人一个鞭子,我负责左边,雪儿负责右边,一齐甩下去之后,前沿这片芦苇直接倒了下去,再甩几次,高高的芦苇就被打得从根部被压平,朝着两边平着横,我们就紧紧地靠在一起,走在中央这条芦苇线上。
一边一个丫头,我心里甭提有多美了。
不过血脚印是肯定找不到了,也许是真的进了芦苇丛子就没了,也许是我们看不到,被密密麻麻的芦苇掩盖了。
我们这样一点一点地走,不知不觉竟然走了两个多钟头,这会儿还是看不到这片芦苇的前方尽头,尤其是风一吹,簌簌响动听着前边还有老厚的,一早起来根本就没吃东西,连口水都没顾得喝,这会出了这么多力,也是体力不支,从背搭里掏出干粮一边吃一边继续,因为连着吃了几顿的地瓜干,再吃要吐,就抓了一些高粱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