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上奔波了一下午,一无所获,刘为民拖着疲惫的步伐,带着失望的心情回到学校。
吃过晚饭,刘为民正站在院子里和周倩等几个老师聊天,村主任杨达贵打发人叫刘为民吃饭。刘为民本已吃过饭,但也想和杨达贵谈谈,就没有推辞。
杨达贵的家稍远一些,但也在沿沙石路的一边。杨达贵家是一处新庄基地,盖了三间平房,没有院墙,院子用木头栅栏围了一下。
刘为民刚走到门口,杨达贵在院子里等着,连忙把刘为民迎进了房子。
看到炕上酒菜已经摆好,刘为民忙称自己已经吃过了,杨达贵不听,硬是拉着刘为民坐在了炕上。
杨达贵给酒杯倒满酒,举起杯子笑着说:“兄弟,欢迎你到三湾村来,今天算是我给你接风洗尘。来,咱俩干了这一杯。”
刘为民不推辞,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边吃边聊,”杨达贵招呼着刘为民,随手又给两个酒杯斟满酒。
“今天我到镇上碰到个熟人,说你是重点大学的毕业生,真正的高材生。”杨达贵说着竖起大拇指,“你也算是新民镇有本事的人。”
“这个真不敢挡,我刚参加工作,那是高抬我了。”刘为民谦虚道。
“有什么不敢挡?你的文凭在那里摆着里,谁不服气拿出来比比。这第二杯酒,就是为我们三湾村能得到你这样的高材生的指导而干。”杨达贵说着举杯了刘为民相碰。
“千万别这么说,我到这里来,什么都不懂,先是学习。以后还要杨主任关照。”刘为民见杨达贵不停给自己戴高帽子,只好以谦虚应对。
所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刘为民的为人处事的哲学一直是这样的。
两人一捧一和的,不觉四五杯酒已经下肚,互相之间不再陌生。忽然杨达贵话锋一转,试探着问刘为民:“兄弟,你是什么地方人?”
“宝淩县人。”
“那个乡那个村子?”
“齐仪乡刘家庄村,杨主任去过吗?”
“齐仪乡我去过。那里地势平坦,庄稼长的好,比三湾村强多了。”
刘为民心想:山里山外本来差距就很大,这不废话么。心里想着,嘴里却不好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兄弟家里都有些什么人?”杨达贵问道。
“除了父母,一个哥一个妹。我哥都结婚了。”刘为民随口而说,也没多想。
“父母都身体好吧?”
“还好吧,就是年龄都大了。”
“噢。”杨达贵夹了一口菜,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那你家都有什么亲戚?”
刘为民一愣,心想:问我这个干什么,不由看了杨达贵一眼。
杨达贵感觉到了刘为民的目光,有些不自然笑道:“闲着没事,随便聊聊。喝酒喝酒。”说着兴趣酒杯和刘为民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刘为民却不这么认为,心想:这家伙是在套话么?是想知道自己什么?出于礼貌,仍然回答道:“舅家姨家的,老亲戚也不少。”
“兄弟的亲戚都在那里升官发财?”杨达贵厚着脸皮追问。
刘为民听着别扭,心里有些不悦:“咱是普通人,亲戚也都是普通人,没有当大官发大财的。”
杨达贵心里暗笑,我就知道是这样,要不一个名牌大学的学生能分到穷山沟里来。
杨达贵暗自得意,觉得自己三言两语就试探出了刘为民的底细,嘴里却说道:“你不是普通人,到三湾村第一天就能跑到山上去调查,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我当了三年村干部还没见到象你这样敬业的。”
刘为民有些搞不清这杨达贵这是捧自己还是笑话自己,于是苦笑着说:“我是闲着没事干,上山转转。”
杨达贵心想:你闲着没事干不会睡觉去,就那么喜欢干事?穷山沟的还想干出事情?嘴里却答着官话:“上山转转好,多了解一下三湾村的情况。兄弟,转了一下午,有啥想法?”
“我只是看了一下村民种植的中草药,感觉好是好,就是要想推广种植却很难。”刘为民感慨地说。
“行不通,这事我早就想过。”杨达贵摇摇头,“这草药种起来不容易,不是人人都能种。话说回来,种多了给那里卖也是个问题,县药材公司收购量不多,常压价。再有,咱这村民穷,说白了,连买种子和育苗的钱都拿不出来。”
刘为民点头,这和自己得出的答案是一致的。刘为民思考了稍许,抬头问:“那花椒呢?”
“种花椒?村里种的人没几家,也很费事。”杨达贵悠悠地说,“种的那家说,好象品种有些老了,产量不是很高。”
“那可以引进新品种,咱省不是有农科院吗?打问一下有没有适合种植的新品种。”刘为民听了杨达贵的话,突然有了思路。
“省农科院?不知道。”杨达贵摇摇头,“你有熟人的话,帮着问问。”
“我上大学的时候,有个同学的老乡是农林大学的学生,来过我们宿舍。我记得他说,农林大学与省农科院在一个院子,农科院培育了好多新品种,有果树、花椒等。这些和我专业不对口,当时没太在意。”刘为民回想着说。
“现在能联系上不?”杨达贵问。
“不行,没有留地址电话。”刘为民说。
杨达贵看了刘为民一眼,意思你这不是白说吗?
刘为民明白了杨达贵的意思,说道:“不用跟他联系。只要知道农科院有这东西,别人也可能联系呀。”
“你有其他的熟人?”杨达贵惊讶地问。
“有。”刘为民肯定地说道。刘为民想起了冯雪茹,冯雪茹在县委办公室工作,自身的家境也不一般,联系个这事情应该不算什么难题。
杨达贵显然有些意外,本来考虑到刘为民的亲戚没有当官的,刘为民自身也就是在山区混日子,自己不准备把他当一回事,没想到这家伙的同学朋友这层关系还没发挥,看来自己还得注意一下,不要轻易得罪他。毕竟这家伙还年轻,说不定那天会借着同学朋友的关系干到县上去。话说回来,那怕是这家伙的同学有干成事的,自己得罪了他也没好处。再说了,他刘为民在这里最多呆半年,就随他去。干出事来,也有自己的功劳;干不成事,日子还象往常一样过。
想通了这些,杨达贵脸上又堆满笑容,“兄弟,就凭你真心想为咱三湾村干事,我敬你一杯。”
“那里那里,我这只是纸上谈兵。”刘为民边碰杯边说,“改天我回到镇上,打个电话问问我同学。”刘为民嘴里的同学当然是冯雪茹。
“不急不急,现在不是收种季节,村上也没有多少事。你去城里逛上几天,顺便问问你同学。”杨达贵送个顺水人情。
“好,这两天我先去山上看看种植的花椒,了解一下情况,改天去城里找我同学说说。”
“行了,兄弟,打住。今天不说工作了,咱俩喝酒。”杨达贵又给两人斟满了酒。
从杨达贵家出来,夜已深了,周围静悄悄。刘为民回到学校,看见周倩房间的灯还亮着,房间传出收音机的歌声。刘为民打开房门,铺好床,感觉有些口渴,暖水瓶却是空的。
刘为民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敲周倩房门的理由——借水。刘为民敲了两下门,房子里传来周倩温柔的声音:“谁呀?”
“是我,你邻居。”刘为民理直气壮地说。
“稍等。”房间传出周倩的声音。周倩打开门,一看刘为民就捂鼻子,“好大的酒气,你在杨达贵家喝酒了?”
“是啊,酒喝高了,口渴的很,在你这儿倒点水喝。”刘为民搬出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来,我给你倒。”周倩从刘为民手里接过杯子,“我这儿有茶叶,你喝点茶吧,茶解酒的。”周倩给刘为民杯子放了少许茶叶,倒满了水递给刘为民。
周倩倒水的时候,刘为民才看清,原来周倩穿的是一身红色的秋衣,只不过上身披了件外套。
刘为民不由多瞄了几眼,感觉周倩的胸脯真的不小,屁股也浑圆,看得刘为民心潮澎湃。
周倩对刘为民的目光并不在意,倒完水,上床坐在了被窝里继续织毛衣。
刘为民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按周倩的说法,这已经是深夜了。
刘为民起身想回房间,但想到周倩并未逐客,腿迈不动走出去的步伐,反而走向床边,坐在了凳子上。
“你给谁织毛衣?”刘为民没话找话。
“你想能给谁。”周倩瞟了刘为民一眼,没有正面回答。
“给你对象吧?”刘为民试探着问。
“我没有对象。”周倩头也不抬地说。
“不会吧,象你这样漂亮的女老师还能没人追?”
“我已经结婚了。”周倩平静地说。
“不会吧,结婚这么早?”刘为民有些惊讶。
“还早?过去的人,到我这个年龄娃都大了。我都已经二十多了。”
“你娃多大了?”刘为民刚问完,就知道这话说错了。
果然,周倩狠狠地瞪了刘为民一眼,“和你一样大。”
刘为民苦笑一声,明白人家根本没有孩子。
“你什么时候结的婚?”刘为民喝了些酒,没话找话。
“去年年底。”周倩回答道。
“可惜我没赶上。”刘为民叹口气说道。
刘为民的意思是没有赶上周倩的婚礼,没想到周倩却听成了别的意思。
“怎么?你意思我没有等你。”周倩白了刘为民一眼。
刘为民一阵汗颜,心里也总算明白了一回事:别和结婚的女人斗嘴,这结了婚的女人说话口敞。结了婚的女人,经历了男女之事,你说什么她都不会难为情。
刘为民心里这么想,嘴里还是不服气,忍不住回道:“就是,你应该等等我。”
“那行,我离婚,咱俩再结婚。怎么样?”周倩不冷不热地说。
刘为民彻底无语,几近完全拜服了。
沉默了几分钟,刘为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心里总感觉有些不甘,于是再一次试探着问:“你都结婚了,能说离就离?”
“不相信?咱俩明天一早就去办手续,你明天晚上就可以搬过来住,反正我还没领证,离也容易,结也方便,全当是去逛县城。”周倩面无表情地说。
刘为民一口茶喷了出来,赶紧端着茶杯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