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祖一直表现的很沉默冷淡的,直到走进了手术室,脸上也没有半点波澜。
直到有护士高声叫着她的名字。
“周元祖,周元祖。”
她才捏紧了手中的化验单,起身一步步走了过来。
带着燕尾帽的护士看到她单独的背影,“就你一个人来?”
“是。”声音平淡的不带一丝感情。
护士摇了摇头,“你最好现在找一个人来,等会儿结束的时候,我怕你承受不住。”
“没有。”
“那好,去手术室躺着吧!”
周元祖一步一步站到了手术室的门上,直到她躺上了手术床。
床很冷,很硬。
周元祖望着阔大煞白的屋顶,周围还有层流痛风的空气,忽然感到乌黑黑的恐惧,像是森林里隐蔽的山洞,旁边还有饥饿交迫的野兽在等待着她。
而她仿佛是一具没有生气的死尸,没有了全部的希望。
她忽然觉得难过,当护士脱掉她裤子,机器碰撞的声音在徘徊在耳朵中,她的眼泪就那么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
在心里潜藏着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我不做了,不做了…”
还有一丝微弱的声音在控告她,“不要伤害我,不要伤害我…”
当粗糙的金属钳一步一步撑开了她的下体,周元祖痛的全身发麻, 她想要歇斯底里的喊出来,很痛很痛。
可是张开了双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有无声的的眼泪顺着脸颊调皮的钻进了喉咙里面,苦涩咸味的弥漫了整个喉咙。
一双大大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屋顶的白色没有温度的灯光,如死鱼般的眼睛圆瞪着;优美的身躯痉挛般抽搐着;
她是一脱离大海深处的濒死游鱼,被猎人无情网中,只剩下徒劳的翻滚着。
“好了,已经结束了。”
医生的声音飘过,周元祖被抽干了力气躺在上面。
护士用一个黄色的塑料袋将那团未成形的血肉模糊的块状物装了起来了,扔进了里面的一小个隔间里面。
“你能自己下来吗?”
护士冷淡的声音再次想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虚弱的声音说出来。
“能。”
自始至终,周元祖都没有去看那一团从自己身体里面掉下来的东西,那不是她的东西,那是她的东西,她没有脸面再继续面对了。
她是多么狠心的一个人, 以后深夜每一个入睡的晚上,会不会有一个未亡人索叫着她,她不知道。
周元祖突然想笑,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唯一一个有关系的东西也不复存在了。
“哈哈哈。”
周元祖攀附着白色的栏杆,肚子阵阵的剧痛在一波一波的侵袭着她,她却像是被麻木了一般,没有任何知觉。
“这个人真奇怪,被伤透了吧!”
“我看也是,要不怎么会这么冷血…”
背后的传来阵阵的讨论声。
周元祖回眸看了一眼,狠厉的眼神吓得谈论的人闭上了嘴巴。
手术室门外,一双眼睛从进去开始就一直盯着她看。
他不会阻止她,她怀孕了,这个孩子本来就是不正常的一个孩子,现在,周元祖将这个孩子,拿掉了也好。
只是,他在心疼她,心疼她的坚强,心疼她的狠心,心疼她一个人。
他什么时候知道周元祖怀孕的呢?
何期远无意中从保护她的人里面推出来的,郁双的电话只能算是证实了他的想法。
“哎,你小心一点, 我先扶你过去椅子上休息一会儿吧!”
周元祖踉踉跄跄的往后倒去,差一点就要瘫倒在地上。从手术室的护士出来叫着下面一位进去的人,适巧看见快要跌倒在地的周元祖,扶了她一把。
看见危险被解除,何期远的伸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现在,他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她的面前?
以朋友,以陌生人。
都不可以,他会在周元祖没有得到幸福之前,暗自的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至于他,古墓里面的那一眼,是两个人光明正大的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了。
“呵呵。”何期远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两声,终于在最后,他放下了仇恨,终于也失去了所有。
“元祖。元祖。”
储鱼鱼冒冒失失的从医院外面赶过来,昨天晚上被凌越吵醒之后,她今天早上睡得沉了一些。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不过是短短的十多个小时没有见,周元祖独自一个人跑到了医院上来。
储鱼鱼在看到周元祖苍白的脸色之后,终于忍不住了抱着周元祖哭了起来。
“元祖,你怎么会这么傻,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来,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来承担这件事情?”
储鱼鱼哭泣哽咽的声音从喉咙里散发出来,她用力抱住周元祖,似乎是要从自己的身上传播一点力量给她。
在今天早上知道赶去了之后,在看到医院之后,在看到产科几个大字之后,在看到周元祖青紫的嘴唇之后,她所有的一切都明白了。
她在心疼, 周元祖为什么会这么傻?
“这位病人家属,不要在这里大声哭闹,这里是医院,需要安静。”
又有从诊疗室出来的护士开始痛斥周元祖这种行为。
周元祖只是静静地任由储鱼鱼抱着,不说一句话,双目空洞。
听到了护士的训斥,储鱼鱼抬起手背胡乱了抹干净了眼角的眼泪,温柔的开口,“走,元祖,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储鱼鱼带来的两个保镖还在医院外面等着。
诺达喧嚣充满着喜悦,充满着恐惧,没有人情味的走廊,都变得没有了声音。
以至于后来储鱼鱼回忆这个场景的时候,她只记得,靠在肩膀上的周元祖很轻,很轻,没有一点重量。
转过头看一看她的时候,她还是那么一个鲜活的人,有鼻子,有眼睛,有嘴巴,鼻孔里还有微弱的代表着生命的呼吸。
“来,元祖,慢一点,上车。”
保镖将门开好了,储鱼鱼扶着周元祖一步一步,几乎是爬着进去的。
多少次保镖想帮忙,都被周元祖狠厉的眼神吓得将手缩了回去,所有的事情都是储鱼鱼一个人呢全权代劳。
车子发动了引擎,徐徐朝着目的地驶去。
一路上的周元祖,睁着眼睛,不看向窗外,也不看向前方;储鱼鱼分辨不清周元祖所看的方向是哪一个,仿佛周元祖看的方向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方向,谁也看不见的方向。
储鱼鱼在车里始终也想不通,明明昨天还说好的,她还听见周元祖一个人待在储阚的床边,说着要将这个没有来到世界的小北鼻生下来。
今天,没有任何预兆,她来到来一个陌生的城市,面对着一群陌生的医生和护士,将肚子里这个陌生的孩子,掐断了生路。
回到公寓的周元祖一直躺在床上,谁叫也不开门,谁的电话也不接。
储鱼鱼让保姆炖好的母鸡汤热了又热,也喂不进周元祖的嘴里。
“元祖,你开开门,我们说说话好不好?”
一天过去了,周元祖不吃不喝的样子,着实吓到了周元祖。
她的这个样子仿佛又回到了原先那个被抑郁症缠绕的周元祖,听凌越,也是这样闷闷不乐。
可是那个时候,有岳岳不分白天黑夜的陪在她的身边;现在,这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该拿周元祖怎们办才好?
储鱼鱼还没敢将这件事情告诉凌越,实际上,她不知道如何开口。
只是这件事早晚都要被人知道,凌越不是第二个人知道的,后面她也会知道。
况且,储鱼鱼现在都不确定凌越是否已经知道了周元祖怀孕的事情。
在家的时候,周元祖走后,小婶给小叔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周元祖怀孕的事情。
至于凌龙到底有没有告诉凌越,她也不确定。
储鱼鱼没有等到周元祖的开门,倒是等到了周沙的电话。
“鱼鱼,元祖那边怎么样了,一切还好吗?”
储鱼鱼欲言又止,这让她怎么说呢?
周沙算是知情的人, 又算是周元祖的亲人,现在,她到底该不该说呢?
“那个,小婶,我跟你说一件事情。”
“有什么事情,你说。”
“那个, 元祖的孩子没了。”
虽然没有自己经历过,可储鱼鱼发现,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嘴唇都是颤抖;她更是难以想不到,周元祖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的内心该有多么的恐惧。
“你说什么?”
周沙哆嗦着声音重复了一句,“元祖的孩子没有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无缘无故的周元祖去了医院,将孩子给拿掉了。”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就整个人将自己封闭起来了。”
“好好,那要要不要过来看一看。”
“别,小婶。”储鱼鱼急忙打断,“现在,元祖不想给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我们就让她一个静一静吧!”
储鱼鱼思子心切,“对了,小橙橙有没有很吵。”
“那好吧!”周沙家里有两个孩子,一个老人,她暂时也走不开,“你放心,小橙橙在我这里很乖,你在那边就好好陪陪元祖,我在家里照顾。”
“谢谢小婶婶了。”
周沙担忧的挂断了电话,脑子里回荡的还是储鱼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