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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小村的漩涡

2017-06-30发布 2652字

三轮摩托车出了新民镇,走过一段平坦的柏油路,拐上了坑凹不平的沙石路。张健卫开车很疯,刘为民只见身后尘烟滚滚。

走了一会,摩托车开始爬坡。路的一边紧靠山体,另一边是陡坡或深沟。刘为民心里有些怯,张健卫的车速却没有减。幸好路上的车辆行人稀少,摩托车跑的很欢畅。

路过一个小村庄时,迎面跑来一辆手扶拖拉机,占据在道路的中间。

张健卫急鸣喇叭,拖拉机驾驶者慌忙靠边,竟然靠左行,张健卫也只得靠左行,几乎是贴着拖拉机穿了过去。

路窄,车快,居然都是靠左行,刘为民惊出一身冷汗。不由问道:“这里的人不懂交通规则吗,怎么是靠左行?”

“穷山僻壤的,车想怎么开就怎么开,山里人那里讲什么交通规则。”张健卫笑着说。

刘为民有些无语,心说山里人不至于都这么不懂规则吧?

越往里走,刘为民觉得人烟越少。有时走过好长一段路,路边才会出现一两栋破旧的土坯房,没有一户住宅有院墙的。

也不知跑了多长时间,刘为民看见前面路边出现了个小村庄,有一排红砖砌的房子在土坯房群中是格外显眼。摩托车路过时,刘为民看清楚是一所小学——三湾村小学。

刘为民不禁感叹道:“就这学校的房子,还能让人看过眼。”

张健卫说道:“学校是外单位援建的。每次看到这里村庄的房屋,我感觉回到了十几年前。”

张健卫把摩托车开到了一个院子前停了下来,院子大门敞开着,前面带门楼盖了三间红砖平房,院子后面也是土坯旧房,院子中间用砖铺过了。

张健卫把三轮摩托车刚停好,院子里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上身穿着一件灰色旧毛衣,下身穿着蓝色的直筒裤,脚上穿着一双黑色布鞋。

张健卫赶紧向刘为民介绍:“这位就是咱三湾村的邵支书。”又向邵支书介绍了刘为民。邵支书上前和刘为民握手,忙说:“欢迎镇上领导,以后要多照顾我们村。”

刘为民忙着:“我不是领导,我只是一般干部。”

邵支书说:“你们是从镇上来的,下来指导我们工作,就是领导。”

邵支书把两人领进院子,一只黄狗猛然从墙边站了起来,对刘为民怒目而视,“汪汪”叫了两声。

刘为民没有防备,吓了一跳。邵支书喝倒:“卧下,叫什么。”黄狗嘴里“呜呜”两声,乖乖回去蹲在了墙边。

刘为民两边瞅了瞅,感觉院子的形状不象自己老家庄基地方正规则,不过院子收拾的倒还干净。

邵支书把两人领进了后边土坯房,边进门边向刘为民解释:“山里冷,前面平房干净倒是干净,没有土房暖和。咱们坐在老房子炕上说话。”

进了房子,邵支书让两人上炕,刘为民正在犹豫,张健卫已经脱掉皮鞋坐在了炕上。刘为民也不再客气,上了炕靠窗户坐下,炕烧的热呼呼的。

邵支书又是倒茶,又是发烟。烟虽然是一块多钱一盒的烟,刘为民感受到的却是淳朴和热情。刘为民没有客气,接过烟点燃抽了起来。

邵支书出去安排家里做饭,张健卫赶紧起身说自己不吃饭要回去。邵支书拉住不让走,推让半天,张健卫只得又坐回了炕上。

过了一会儿,邵支书回到了房子,三个人喝茶抽烟聊了起来。

闲聊中,刘为民了解了三湾村的一些情况。三湾村是由好几个山村合并而成的,总共有八个村民小组,二百三十多户,有一千多口人,在山区算是一个大村子。

村民住的很分散,近一点的都集中在沙石路沿线,刘为民沿途看见的分散的土房都是三湾村村民的房屋;最远的村民住在山的另一面,差不多要走一天的山路才能赶过来。

三湾村很穷,除了沙石路沿线,偏远地方吃水用电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三湾村的穷困,除了自然条件的原因外,也有村民认识上的问题。许多村民习惯了世代居住的地方,不愿意从深山里搬出来。

因为居住的太分散,拉自来水和通电的难度大、成本太高,政府没有那么多的资金投入,所以有些问题一进无法解决。

近几年村上也争取了不少外来援助资金,比如外单位援建的小学、给沙石路沿线的村民通上了电,为集中在学校附近的村民解决了吃水问题等。

午饭时间,邵支书的老婆准备了两个凉菜,炒了一个热菜。邵支书取出多半瓶的白酒,给刘为民、张健卫和自己倒了个满杯。

三杯酒下肚,邵支书聊起这些年做村官的艰辛。

村干部算是中国农村最基层的领导,整天跟村民打交道,每天鸡毛蒜皮的事真不少。这家丢只鸡,那家狗跑了都会找到村上来,村民吵架找村上调解的事更是常事。

山村贫穷,很多人没上过学或过早辍学。没文化就导致见识浅薄、观念落后,村上有时想干点事阻力很大。没有坚定的支持者不说,看热闹和热嘲冷讽的多,帮忙的少。

从邵支书的话语中,刘为民也听出了他对现任村长的不满。

张健卫笑着只是喝酒。刘为民初来乍到,情况不熟,也不好说什么。

但邵支书老是征询刘为民的意见,处于礼貌,刘为民点点头,有时刘为民也问一问情况。

渐渐地,刘为民从邵支书的话语中,对三湾村领导之间的矛盾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原来邵支书从村长到支书,在村上干了十年多。现任的村主任杨达贵干了三年。邵支书属于稳扎稳打型的,村主任杨达贵年轻却是喜欢政绩,两人在很多的地方理念不一致。

杨达贵刚上台的一年隐忍不发,听从邵支书的工作思路,一年后两人矛盾初现,现在两个人是渐行渐远。

其中有一件事是直接造成了两个人的隔阂。去年为村上修路的事情,杨达贵提出挨户摊派收钱;邵支书认为收钱的需谨慎,要征求村民小组的意见。

后来八个村民小组,三个小组长支持,四个反对,一个不明确表态,事情未能通过。村主任杨达贵认为是邵支书并暗中作怪,两人因此结下心结。

邵支书喝了点酒,气愤之处,用筷子敲着盘子说:“你俩说说,这事怪不怪我?”

张健卫回应道:“这和你没关系。”

邵支书又看了看刘为民,似乎要刘为民表态,刘为民含糊地点了点头。

刘为民心里却在想:自己刚到村上,要想开展工作,村支书、村主任都得应付,一个都不敢得罪。不过要是两个人都逼着自己站队,自己该怎么办?这还真是个头疼事。

刘为民本来不想喝酒,但怕邵支书又说出让自己选择观点之类的话来,便主动向邵支书敬酒,并趁机换掉话题。

可是邵支书每次喝完酒,总能找回刚才的话题。刘为民心里有点拿不定:邵支书是试探自己,还是拉拢自己?

似乎时间不是很长,酒瓶就空了,邵支书又从柜中取出一瓶酒来,在张健卫和刘为民的劝阻声中拧开了瓶盖。

邵支书让老婆在凉菜碟子里添了点豆芽和绿菜,放了点盐搅拌了一下,又都斟满了酒。

张健卫借口要开摩托车少喝了些,刘为民和邵支书喝了大部分。

刘为民边喝酒边听着邵支书说话,邵支书是酒多话更多,说全是村上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中间夹杂着村主任的不是,似乎村上的事情自己全是对的,村主任没有一件事情做对。

刘为民听着听着有些晕了,感觉原本三湾村是一池平静的水,在邵支书和村主任杨达贵的争斗中搅起了旋涡,这旋涡越搅越大,越看越晕,自己在恍然不觉中也被卷了进去。

刘为民扑倒在炕上,不知不觉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