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住他,却再也不是‘言老师’,而是‘言先生’。
言御生仿佛被推到悬崖边缘,一颗心被悬浮在空中,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眼底藏着隔阂,像一个陌生人。他不明白,她怎么忽然一夜之间变化这么大。更不明白为什么那双纤细的手臂会挎着别的男人,曾经她那么死缠烂打着自己说着只爱他,怎么才过去不到四十八小时就和别人成双成对?
墨尘露扬起笑容,靠在海沐廖身上说:“亲爱的,我们去前面喝红酒吧。”
“好。”海沐廖亲昵的揉揉她额前碎发,转而对言御生露嘲讽似的微笑说:“失陪了,言先生。”
她没有再多看他一眼,昔日目光中永远只有他一个人的墨尘露仿佛已经不复存在。
言御生僵持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她走的毅然决然,没有回头。试着忘怀,试着接受新的生活。每一天都不一样,而她今后也不会再一样。
她单纯的以为,换掉发型就可以忘记遗忘一个人。但当墨尘露和他漆黑的眼眸对视后,爱意便如同潮水般袭进内心,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强烈控制住想要冲过去拥抱他,想要转身拉住他的冲动。墨尘露每一步走的艰辛,宛如踩着一片荆棘而不是红地毯。
她终是躲进了厕所,进去之前,她立在门口远远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就仅是一眼,目光便落在言御生身上再也无法收回来。他立在人群中,虽然身处名门望族的奢侈聚会,可身上仿佛有一丈灯光。他身形匀称,挺拔,鹤立鸡群的立在餐桌前。经常有女人朝他走来,无疑都是搭讪。可他却每每都是婉言谢绝,然后自己端着一杯红酒细细品尝。
泊白葵走向他,墨尘露敛住思绪转身走入卫生间。
“呀——真是抱歉啊,让你久等了。”泊白葵挠挠后脑勺,笑道。
言御生放下空掉的高脚杯,问:“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骗我。”言御生耐着性子,拧眉道。
泊白葵喉结上下动,咽下唾沫,解释道:“我、我也不知道你另一个学生也会出现在这里。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要相信我。前天受邀参加这个聚会,我以为只是个简单的颁奖典礼嘛。哪知道这是墨尘露兼职的杂志社旗下的聚会呀。”
言御生转念一想,合乎情理,点点头。语气生冷:“我要走了。”
泊白葵摇摇头,目送他离开。脚刚离开两步,突然场内所有灯光全部熄灭,舞台中央顿时闪烁起绚丽的光芒。仿佛将所有光源都吸进舞台区,主持人踩着稳重的步伐登上台。
“各位先生们女士们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到……”
颁奖典礼开始,所有人面带微笑,纷纷鼓掌。每个获得奖项的人一一登台领奖致辞,言御生没有再看下去,而是回到泊白葵车里等。
他打开车玻璃,夏日凉风缓缓吹来,吹散了指尖的颜。
烟雾缭绕,盘旋在夜色上空。安静的环境顿时令他感到疲惫,捏捏自己的鼻梁,想要靠在座椅靠背上小休一会儿。突然听到一男一女的争执声,他蹙眉,掐掉烟头,坐在车里循声看去。
“你搞什么啊!颁奖典礼进行一半就跑出来。”海沐廖抓住墨尘露的手臂,低声道。
她攥紧手包,另一只手使劲甩开海沐廖的钳制,道:“你让我回去吧,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不行,还不够。既然你选择彻底忘掉,就必须直视面对困难。”他顿了顿,调整情绪,平稳说:“刚才,你做得很好。我知道现在你的心里很不好受,可这只是刚开始。明天就要开学了,难道你就以这幅面容去面对他还是班主任的事实吗?”
是啊,她必须坚强起来。
轻易爱上一个人,就必须为自己不计后果的冲动付出代价。
能够轻易爱上,谈何而来迅速放下。爱的越深,越难逃离。她现在就像掉进渔网,垂死挣扎的小虾米。
墨尘露站在花坛旁无声无息的流泪,海沐廖走上前,慢慢抱住她。将她不住颤抖的小身子揽进自己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脑袋。
“乖,别哭了。”他安慰道。
“你说得对,我真恨自己的无能。”
言御生点燃一根烟,心像调色盘的颜色凌乱不堪、杂乱无章。
他别开视线,不再看不远处两个人在公园一角的拥抱。再看下去,只会让他情绪越发混乱。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有人叫自己。他睁开双眼,看到泊白葵已经发动车子。
言御生揉着太阳穴坐起来,问:“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我怎么知道啊,我进来就看到你一只手捏着烟头胳膊挂在车窗外,而整个人睡的像死猪一样叫都叫不醒。”泊白葵回,“送你回家?”
“不,”他轻咳一声,对‘死猪’这个形容词非常不满。“去酒吧。”
“哟,难得你今天不做研究报告啊?成,走你!”
车子迅速调转方向,朝地下音乐酒吧而去。
高二下学期开学第一天,整顿班级按照成绩和偏科分类,换了新的教室。墨尘露还是十五班,而海止水被调进十三班。她有了新的同位,名叫西源荷,是原来的语文课代表。两个人高一时并没有太多交际,坐在一起后开始老套庸俗的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墨尘露,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请多多指教。”她大方得体的朝西源荷伸出手。
西源荷推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唯唯诺诺的说:“你、你好,我叫西源荷……”
“我知道,你是语文课代表。”墨尘露笑着说。
两个人相视而笑,墨尘露四处看了看,班级里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一切仿佛重新开始似的。
“你说什么?你要辞掉15班班主任!?”教导主任一脸不可思议,手中捏紧白色的辞呈信。
言御生九十度弯腰,用头顶面对教导主任,充满歉意的说:“十分抱歉,由于我上学期失职。令很多学生出现偏科现象有的甚至成绩一落千丈,是我教导无方,请允许我辞职。”
话音刚落,教导主任的脸已经变成棺材板一样的黑炭色。办公室里的所有理科老师,大家纷纷埋头办公,大气都不敢喘。可视线不由自主的看向门口两个对峙的人,
“言老师!你知不知道这是不负责任,学校安排你这学期是15班的班主任,就必须服从指挥安排!你今天是,明天依然是!想要辞职,等上头批准,找到适合的新班主任再说!”
教导主任的怒吼让腰部酸疼依旧鞠着躬的言御生脸色逐渐难堪,也不知是不是他这样诚恳不愿起身的道歉令教导主任感到心软。几秒钟过后,教导主任的怒气竟然消停不少,他双手交叉在自己滚圆滚圆的啤酒肚上,神情严肃的望着言御生。
“御生啊,你说你这不是让我难做嘛。校长把你安排下来的时候说过让我多多照顾你,毕竟你是这里的小开,总不能说走就走吧?甩下一堆烂摊子,咱不好安排呐。还是等校长批准,找到合适人选,咱们再走也不迟啊对不对?何必晚这两天呢?下班我请你喝酒啊,咱们好久没聚聚了。”教导主任揽过言御生的肩膀,苦口婆心道。
言御生哑口无言,只好坐回自己的办公椅。教导主任在办公室门口轻咳一声,振奋道:“大家努努力啊,学期末就要分文理了,千万不能让文科那群人把咱们比下去!”随后轻咳一声,离开理科办公室。
李老师坐在言御生对面,她头从电脑前移开,小声问:“言老师,你怎么忽然辞职啊?”
言御生没说话,拿出课本备课。
李老师继续问:“是不是因为你们班那个学生?”
这回他有所反应,抬头看了一眼李老师,女人眼里充满八卦。他合上课本,顿时没有办公下去的心情,起身说:“我去教室了。”
李老师偷笑,目送他。
来到十五班门口,他敲了几下门。所有同学见到老师,打打闹闹欢声笑语顿时戛然而止,纷纷坐回自己的位置。
言御生将课本一扔,双手撑着讲台道:“即日起,我便是你们的班主任兼生物老师。”
他转头,一手好看的粉笔字写出自己的名字。
墨尘露抬眸,看到黑板上的名字——言御生,清新淡雅的楷书字体,字如其人。宛如初见他时,清新淡雅,举止间透露一股子书香气,文艺范。
他转身过来,视线与她对视。一秒后立刻离开,他依然不动声色的撑着讲桌说话。无非都是些新学期请同学们努力学习的呆板班主任官方用语,第一节课结束后,他不作停留匆匆离去。
“你知道吗?听说言老师本来打算辞职的,可是教导主任不允许。”原十五班老同学悄悄对同桌吐槽道。
同桌奇怪的说:“啊?辞职,为什么辞职啊?”
“我也不知道,但是听说教导主任发了好大一场火,不仅没批准还把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呢!”
墨尘露收拾书本的动作顿时停住,西源荷细心的观察到她脸色瞬变,用胳膊肘蹭蹭她,小声说:“尘露,你不舒服吗?”
她摇摇头,“没有。”
“哼,我看她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心不舒服吧!”
突然背后响起一个熟悉女生的声音,墨尘露猛地回头,怒视陈雅美。
陈雅美微愣,有点儿怂的补充道:“我、我的意思是别不舒了……”
墨尘露迅速收拾好书包,提着就往外跑。丝毫不顾陈雅美的吼叫:“喂!墨尘露你要去哪里啊?第二节课马上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