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皇后脸色惨白,头发凌乱,颇为狼狈,她瞪着苏宁声:“笨手笨脚的,这是学了宫规礼仪该有的做派吗?把这里收拾干净,等本宫更衣之后再来好好教教你!”
苏宁声做出一副惶恐的模样,垂首蹲下身子收拾起来。
皇后换完衣服出来,苏宁声已经将寝宫收拾的干干净净跪在了地上。皇后由左右两个宫女扶着,坐在软榻上,冷眼盯着苏宁声,说道:“看来习敬司的两位掌司对你不够严厉,今日本宫便替她们来教一教你什么是宫规!来人,掌嘴!”
苏宁声抬头望着皇后,却倏然笑了:“皇后娘娘不愧为六宫之主,的确比掌司有威严,不知道娘娘可还记得当年元清掌司自李府入宫时,您教诲她时的情景?”
听到“元清”这个名字,皇后的脸色微微变了。元清入宫二十五年了,现在宫中知道她名字的人少之又少,苏宁声是怎么知道的?再者,她又是怎么知道元清是从李府入得宫中的?
皇后屏退左右,脸色阴沉:“你方才的话是何意?你怎么知道元清?”
苏宁声轻轻一笑:“我不仅知道元清,我还知道太子殿下的真实身份呢!”
闻言,皇后大惊失色,像是见到了鬼一样,两只眼睛里充斥着惊恐,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在颤抖,几乎要栽到地上去。“不、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你不可能会知道的,这不可能!”在这世上,除了李丞相,就只有元清和她知道这个惊天的大秘密,而如今元清已死,她以为这个秘密将永远埋进土地了,苏宁声怎么会知道呢?
“皇后娘娘,您千算万算,逼死掌司,却低估了一个做母亲的心,掌司她一辈子都没能好好抱抱自己的孩子,死了之后,她还是没有放弃希望,她想要自己的儿子知道她这个亲生母亲的存在。所以,掌司在临终前亲笔写下书信,从掌司生下太子殿下,到您如何夺走她的孩子,那里面写得清清楚楚!”
苏宁声的一字一句,都让皇后无比惊慌,在后宫争斗二十几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她都经历过了,不管在何种情境之下,她都可以泰然处之。然而,太子的身份是她心底最大也是最为忌讳的秘密,这许多年来,她一直将其沉在心底,让自己尽量不去想起,也不敢去想起,她只能当安长修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此事一旦走漏一丁点儿风声,不管是谣传也好,事实也罢,皇帝都会彻底对她和太子失去信任,而虎视眈眈的璃王和齐贵妃母子更是会以此做文章,届时祸端四起,不仅是她和安长修,就连整个李家都会倾覆。
将后果从头到尾想了个透透彻彻,皇后渐渐恢复神态,幽寒的双眼盯着苏宁声:“你竟敢拿这个来威胁本宫,就不怕死得更快么?”
苏宁声又是一笑:“臣女当然怕,不过,要跟娘娘您谈条件,不做足准备怎么行呢?那封信我已藏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一旦我死了,就会有人去取,然后将信件内容公之于众。”
皇后瞪着眼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几乎是咬出来的:“好狠毒的丫头!”
苏宁声微微笑:“不过是为了保命不得已罢了,要论狠毒,臣女还不及娘娘的十万分之一呢!”
苏宁声达到了此行的目的,见皇后气得脸一块青一块绿的,心里暗爽,也不再多待,立刻便告退了。刚走出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瓷器落地的清脆声响,心下更是开怀了,虽然对不起掌司,心中过意不去,但是有了这么一个护身符,相信皇后再怎么怨恨她,也绝不敢再轻易动她了。
寝宫内,皇后坐在软榻上,气得身体发颤,两眼发红,地上布满了碎瓷残骸,一片狼藉。“娘娘请息怒,那贱人想跟您斗,简直是自不量力……”近身宫女并不知道两人的谈话内容,连忙像往常一样上前宽慰,不料却被她一巴掌打翻在地上:“滚!”
宫女捂着火辣辣的脸连滚带爬地出了门。皇后独坐在寝宫中,心里越想越气,元清那个贱人,没想到死了死了还给她留下这么一手,难道是要报复她么?还有苏宁声,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威胁她,她贵为六宫之主,还从来就不曾受过这样的气,当真是太气人了!
两日之后,皇后终放苏宁声出宫了。素素绿柳和子衿子悠四人早听说苏宁声要回,于是一大早便等候在了宫门口。苏宁声一出来,四个丫头便拉着她问东问西,嘘寒问暖的,让苏宁声深有一种就别重逢的喜感。这一趟进宫,可谓是九死一生,能再见到真心关心自己的人,着实是不容易的。
回到府中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向老夫人请安。老夫人一见到苏宁声,同样是拉着她左看看又瞧瞧,一个劲儿地念着:“哎呀,在宫里受苦了吧,瞧瞧这身板儿,都瘦了一大圈儿,回头一定要吩咐厨娘做些好吃的,好好补补!”
苏宁声兀自点着头,鼻子酸酸的,极力忍住了想哭的冲动。之前在几个丫头面前完全不会有想哭的感觉,但是一到老夫人这里,就总有种找到了靠山的感觉,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下来,心也就变得脆弱了,受不得一点刺激。
老夫人留苏宁声在明慈院一起用午膳,还细心询问这二十几天在皇宫的境况,苏宁声总会说自己很好,掌司和秀女们都很照顾她。虽然这听上去不太可信,但是总比把实况说出来惹老夫人心疼的好。
用完午饭,回到妍声院,苏宁声第一次对这个地方有了些许家的感觉,自穿越过来到进宫之前,她都一直把这个小院子当作暂时的一个栖身之所,从来不觉得有归属感,但是不知为何这次回来,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当晚,苏宁声睡得极其安稳,一觉到天明。第二天便出府逛街去了。
皇宫果真是没有自由的牢笼,不仅要拘泥于各种宫规,还要战战兢兢防备别人索命,这些天,苏宁声可谓是心力交瘁了。
刚到东街口,便遇上安长夜、戚泽和尚流三人。
尚流笑眯眯地说道:“哟,苏大小姐习礼完毕出宫啦?”
苏宁声没有搭理他,转而问戚泽和安长夜:“怎么这么巧,你们也一同出游啊?”
戚泽笑道:“不是巧,是我的长夜表弟知道你昨日出宫了,猜想你今日会出府游玩,这才特意拉着我和尚流一同前来看望看望你的。”
安长夜立刻解释道:“我这不是怕声儿你独自出行会孤单么,所以才喊了表哥和小侯爷来作伴的!”
苏宁声笑了,这个安长夜,消息还真是灵通呢!
几人一同游玩了一个上午,用完午饭后方才各自回府。
转眼又到了一年年关,府中渐渐热闹起来,上下都在忙着准备迎接新年,只是今年的年关要比往年冷清一些了。李月芳被休,苏梦蓉苏宁萱都已出嫁,苏宁绮毁了容成天躲在房间里不见人,老夫人卧病在床,苏少陵又因西北边境异动回了战场,所以今年的年关家宴上,气氛显得有些凝重。唯有苏宁声觉得舒心无比,身边没了那些整天想着要她死的人,晚上睡觉都睡得香了。
年关过后,天气渐渐转暖,万物复苏,青都城一派繁荣和气景象。然而,就在两日前,西北传来密报,岐国正在广招兵马,囤积粮草,大有南进的趋势,上梁国与岐国的大战一触即发。而昨日,东南边境又传来密报,岐国派遣使臣出使南浔国,两国相商甚久,恐有联盟趋势。
南浔国素来与上梁国和平共处,两不相干,半年前曾派遣使臣来到青都城,希望能与上梁国联姻,但是被皇帝婉言拒绝。如今南浔国转向岐国,两国若是联盟成功,上梁国腹背受敌,这将是致命一击。
于是,这日的朝堂,从头到尾都围绕着“该不该与南浔国联姻”这个问题。
有大臣说,上梁国泱泱大国国力强盛,兵强马壮,还用怕那些蛮夷之邦吗?若是就此跟南浔国联姻,岂不是贬了自己的身份?
也有大臣言,近年来,边境小国群群崛起,虽然国力弱,但也不可小觑,上梁国与岐国两虎相争,必是两败俱伤,倘若那些小国趁虚而入,上梁国危矣。
经过热烈的争相讨论,朝堂之中主张与南浔国联姻的人占多数,包括皇帝经过深思熟虑也赞同,最终得出的解决办法是,为维护两国关系,上梁国将下嫁一位公主到南浔国和亲。
十五日后,使臣返京,南浔国同意和亲。
当今皇上子嗣不多,公主更是只有寥寥八位,而大公主、二公主、四公主皆已经出嫁,七公主和八公主尚且年幼,剩下的年龄合适的只有三公主、五公主和六公主。至于这三位公主,应该派谁和亲,皇帝也是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