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两人已走了五六十招,萧飞虽惊异于景衫的身法剑法,可毕竟姜是老的辣。几十招一过,萧飞对景衫的底细已经了然于胸。
觅得一个时机,将鞭往景衫脚下一扫,景衫果然向后一跃。萧飞见对方中计,将脚像地下用力一踏,腾地一下朝景衫撞去。
景衫与萧飞游斗至今,萧飞脚下基本没怎么动过。景衫只道是萧飞轻功有限,于是从未提防,谁料如今萧飞腾身而起竟如炮弹一般朝自己撞来。
此时人在空中无处着力,景衫无法可想,只好左脚一蹬右脚尖,想使一招梯云纵躲开萧飞。可这一来萧飞来势汹汹,二来景衫学艺未精。梯云纵使出来虽往上拔了一筹,可还是被萧飞撞到右腿,跌到地上。
腿上传来一阵剧痛,景衫心急之下手往地上一摸,刚巧摸到一个硬块。心念一动,便将手腕用力一甩将那物事向萧飞掷去。
萧飞此时刚准备将九节鞭收起,就看见一物向自己飞来。再想丢出九节鞭已经来不及,便将手腕一抖,这九节鞭竟环环相扣束成一条长棍。棍头一点就把来物击碎,却原来是一个土块,震得萧飞手腕发麻。
这几日不曾下雨,土地干燥。土块被铁棍一打瞬间炸成星星点灯的灰尘四散飞出。萧飞一不留神被几粒灰尘飞进眼里,顿时有些睁不开眼,
景衫见此情景,强忍腿上疼痛窜了出去。一剑刺向萧飞胸口,萧飞目不能视只好听声辩位。可景衫身法本就轻盈,此时收敛声息务求一击必杀。
就在景衫感觉自己马上就能将剑刺上萧飞胸口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一个人影。定睛一看不是冲霄又是何人?
冲霄拂尘一抖便将景衫手中长剑卷了个稀烂。景衫心里不解,一抬头就看见冲霄满脸怒容:“你可知错!”
景衫心里不服,可面对师父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好低下头来:“徒儿不知。”
冲霄也知道自己刚才有些过了,轻声道:“既是比武,就不同于生死相搏。输则输矣,却不该暗箭伤人,这是其一。就算是用暗器,也不该用土块迷人眼睛,这是其二。别人目不能视,就不该再行偷袭,这是其三。较量武艺,点到为止,不该每每想要取人性命,这是其四。”
说罢,冲霄看着景衫问道:“现在你知道你错在哪了么?”
景衫心里仍是不服,沉默片刻才回话:“徒儿知错了。”
这时萧飞也弄出了眼睛里的尘土,上来劝说道:“道长不必生气,高徒年纪轻轻在武学一道就有如此成就,年轻气盛些总是有的。回去悉心教导也就是了。”
当着外人,冲霄也不想薄了景衫的脸面。点了点头道:“刚才我是有些心急了。”
萧飞见景衫脸色仍一片阴翳。又笑着向冲霄道:“说起景兄弟,我原以为如此年纪剑法能有这种造诣已是颇为不凡。没想到暗器更胜剑法一筹,若他一开始就用暗器恐怕我撑不过几招来。”
听到这话,景衫面色稍缓。冲霄也点头道:“我这徒弟颇有些奇遇,因此暗器的功夫的确不凡,却不是老道教出来的。”
萧飞一奇,本欲再问。可转念一想,此事多半涉及隐私怕要惹人不快,就岔开话题道:“无怪景兄弟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成就,日后行走江湖想必要创下不小的威名。”
这边景衫谢过了夸奖,冲霄又问起萧飞剪径的缘由来。
“说起来颇有些惭愧。”萧飞红着脸道:“我这兄弟名叫褚卫,外号斩三山,与我二人共同结拜的还有个快剑上官虹。哥仨虽然功夫稀松平常,好歹相互扶持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前几日遭了仇家暗算,二弟为了掩护我们伤在对头手里。虽然于性命无害,可我们三人身上一向拮据,这几日连给二弟抓药的钱都没了。无法可想只好来这里做起了没本的买卖。”
冲霄听了点点头道:“这样说来,到也算有情可原。其实这里武当山下,你们兄弟只要上山同掌门说明一下,些许药钱我武当派还是不会吝啬的。”
这时褚卫也早跑过来在一旁听了半晌,到这里终于忍不住道:“我当时的确想和大哥去武当山求助,谁知门口的道童硬说我们都是骗吃骗喝的。还叫我们把伤者带来,可这武当山路颠簸,带着二弟上山保不齐出什么差错。没法子才和大哥在这里想抢点药钱。”
褚卫越说越气:“在这守了一天,也没遇到几个江湖中人,大哥又不想抢劫寻常百姓。本来眼看你俩过来,大哥还说你二人一老一小,也不想动手,还是我念着快些回去才撺掇大哥过来。谁知竟碰了个硬钉子。”
问明了情况,冲霄师徒也不好再为难对方。“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正是这个道理。近些年圣上对道教颇有偏爱,因此武当山上人丁兴旺。难免有些良莠不齐,老道代武当向你们赔罪了。”
见冲霄一脸抱歉的神色,萧飞二人受宠若惊:“道长不必多礼,我们和武当本无交情。来此求援的确唐突,无怪那道童不信我俩。”
“话虽如此,可我江湖儿女互相帮助本就是分内之事。说起来还是我武当理亏了。不知阁下兄弟在何处养伤?老道虽不敢说医术精湛,可寻常外伤治疗起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萧飞和褚卫听到这话,自是一番千恩万谢。不多时领着两人来到了一家客栈之中,那快剑上官虹就躺在床上。
景衫眼看这上官虹,面相比两位结拜兄弟斯文许多。身高也堪堪有七尺五寸,二十几岁年级,面色苍白如玉。在被子里虽看不出身材如何,但绝没有两位兄弟壮硕。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搭在胸口,手指纤长骨节硬朗一看就是使剑的好手。
四人进到屋里,都静悄悄的不想吵到伤者休息。冲霄踱到床边,坐下将手搭到上官虹腕上沉吟片刻,由怀里掏出颗丹药送入他的口里。便向其余三人摆摆手,示意到屋外详谈。
出了房门,冲霄轻声道:“二位不必心急,上官少侠的伤势虽不轻可也不会危及性命。我刚给他吃了武当秘传的内伤丹药,这瓶活血散再留给你们给他外敷。我再开一份方子,你们按方抓药将养月余。少侠的伤当可痊愈。”说着,由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和几两散碎银子来递给萧飞。
萧飞本欲推辞,可兄弟性命要紧,只好咬牙收下。冲霄又叫店家取来纸笔,把方子写了交给萧飞。又叮嘱些吃药时的注意事项,就准备和景衫另寻住处。
谁知刚要离开,就听见“咚咚”两声。回头一看,见萧飞与褚卫二人齐齐跪在自己身后,各磕了两个响头。急忙上前扶起:“举手之劳,二位何必如此。”
二人站起身来,萧飞拉着冲霄手道:“我兄弟三人既然立下同生共死的誓言,道长救我兄弟性命,就是救了我们兄弟三人的性命。”褚卫虽不善言辞,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于道长而言虽是举手之劳,于我兄弟来说可是天下第一等的大事。”二人言辞恳切,甚至带着些哭腔。景衫在一旁听了都不禁动容。
当夜景衫师徒另寻了一处客栈住下,收拾妥当后冲霄把景衫叫到床前:“今天我在外人面前训斥了你,你心里可是有些不满?”
“徒儿不敢。”冲霄听了景衫的回答,笑道:“不敢不满,就是有不满啊。我知道你从小经历了不少,毒喙里的教育可能也告诉你要一击致命,先下手为强。武林终虽然也是弱肉强食的社会,可终究没有这么赤裸裸,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多个朋友总好过多个敌人。”
景衫虽然明白冲霄所言的确是对的,可从小养成的价值观的改变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冲霄也知道这个道理,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太多。
过了一会,冲霄又问景衫:“你随我学武不过两年,萧飞褚卫估计习武都在十年以上,可他们面对你别说战而胜之,甚至还要败下阵来。这其中的缘由你可明白?”
说到这个话题,景衫果然来了兴致:“是师父教导有方。”冲霄一笑:“我就是再怎么教导有方,也不至于让你两年达到十年的成就。”
“那是他们学艺不精?或者我天赋过人?”
“那褚卫天生神力,萧飞鞭法精熟,都不是泛泛之辈。你天赋虽然不错,可还算不得天赋异禀之人。”
景衫挠挠头:“这 ......徒儿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冲霄脸上突然显出自豪的神色:“你之所以能赢,是因为你们站在了不一样的起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