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你不打算接着说下去吗?”
沐寅弯着唇角,笑容在我的面前渐渐放大,我皱着眉,心里却是在想着现在说出来这样的话究竟是合适还是不合适。
我没有开口说话,沐寅便安静地在一旁等待着,仿佛就是特意在一旁等着我开口一样,片刻后,总归是他的耐心赢了我,我抬起头,缓缓看进了他的眼里。
“如果……”
我缓缓开口,然后面对他的灼热的眼神后又缓缓移开,像是不敢与他的视线相接一样,然后继续道。
“如果有一天,你一定要选择一个人来娶,长宁公主或者是画画,你会要谁呢?”
沐寅闻言脸色瞬间便开始有些阴沉,仿佛我又说了什么无法忍受的蠢话一样,他仿佛平静了许久,随后才道:“沐昀,你为什么要一直问这样一样的话呢?”
“我沐寅这一辈子,难道就只有这两个女人可以选择了吗?难道除了她们,我自己就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了吗?还是你认为,我姓沐,我就一定要是沐家的傀儡和交易品吗?”
他每每说上一句,我的面色便白了一分,的确,他的话都是对的,他没有立场一定要为沐家作出牺牲,他也没有必要一定要做沐家的傀儡品,他不是沐家的后人,他就仅仅只是一个被父亲收养的义子,他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义务去做这些属于我的责任范围之内的事情。
他没有义务这样做,他亦是没有立场这么做。
而我所要求他的,仔细想想,或许真的是我一个人在强人所难。
“我不是这个意思,沐寅。”
我缓缓开口,白着脸色,也不知道自己该要如何才能将所有的一切都解决地完美,我只能告诉他,告诉自己,这一切只不过是我自己的一意孤行,并非是存在了其他的意思在里面。
“这两个女人,我沐寅,都不想要。”
沐寅一字一句,缓缓开口着,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也仿佛是在告诉我,他心里最为真实的想法。
“我想要的,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
他的话不停地在我耳畔回荡着,我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心下也在暗暗后悔着,为什么我要问这样的话呢?
我低着头,忽然不想看见他的脸,而下一刻脸颊处突然传来一阵凉意,我猛然惊醒过来,随即立即抬起头来,然后便看见了沐寅的手在我的脸颊处一寸寸地划过,我被他弄地有些微颤,头下意识便想着偏开。
而沐寅显然是知道我的想法一样,在我正准备偏头的时候,他猛然便抬起了我的下巴,我被他桎梏着,顿时毫无挣脱的力气,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随即道。
“无论怎样,无论以后如何,你始终是要娶妻生子的,你也不可能孤身一身就终老吧?你会有你的妻子,你的孩子,你会有很多很多,很多你不知道的东西,这些都会在你往后的日子里一点点出现。”
“既然如此,你又需要去顾忌什么?我当然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你觉得,这可能吗?与其留着一个毫无可能的念想,你为什么不往前看看呢?”
我抬起手来,将他放在我下巴的手一点点扯下,动作缓慢到仿佛是在认真镌刻着对方的面容,我笑了笑,道:“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却还是如此的固执坚持,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沐寅没有说话,仿佛是没有在听我说话一样,又好像只是在自顾自地思索着什么事情一样,我以为他不会再与我说话,然而过了片刻之后,他又重新看向我,语气坚定。
“你或许到现在还没有学会的一件事,那就是万事皆有可能,一切的一切,还没有发生,你又怎么可能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你又如何能肯定接下来的一切呢?”
“所有的事情从来都不会有绝对的一定和注定,我沐寅从来都没有信命,更是不相信命运,这样莫须有的事情,毫无根据,我又怎么会将这样的可能压在我自己身上呢?”
他望着我的眸子里带着星辰般的闪烁,像是认定了一件幸运的事情一样,他缓缓道:“沐昀,你信不信,以后,乃至接下来,你总会嫁给我的,我会让你,亲口说出你要嫁我为妻。”
我被他的话震惊了一下,旋即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几乎是很快便将他刚才的话当成了玩笑话一般,随后便被我抛之脑后。
“明明知道不可能,你却还是如此坚持,这或许也才是我认识的沐寅。”
我笑了笑,但又很快便正色道:“不过,我又怎么可能会说出会嫁人为妻的话来。”
我的声线微微低了低,旋即又笑出了声来,道:“我不会有这样可笑的想法了,你也不应该这么说,况且,此刻我的身份根本就不能暴露,若是此刻被旁人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沐寅闻言却是如无所谓般地耸了耸肩,道:“到如今,我以为你已经不在意你的身份了。”
他的话带着微微的嘲讽之意,我与他心思通透,又怎么会不知道他这声嘲讽是什么意思。
然而我此刻却是不想直白地指出来,嘴角的笑意却也在此刻掩下,他的话意所有指,无非便是顾昭。
“顾昭能知道,那也只是一个意外。”
我开口辩解,但我说的却的确也是实话,若非是那次意外的发生,顾昭又怎么可能知道我的身份?
“意外?”
沐寅笑了笑,轻挑下巴之后,便径自开口,道:“什么对于你来说,是意外?从前的你谁都不信,处处防备,处处是计算和考量,如今的你,却是卸下了所有的保护,将最暴露的自己献给了敌人,这算不算是个意外?”
我皱着眉:“你对顾昭有意见,你不该和我说这些。”
“不该?”沐寅盯着我的脸,那么认真地在笑着,旋即道,“你口口声声是在为沐家着想,却是字字句句在维护顾昭。”
我蹙眉敛神,却是已经觉得这话接不下去了,便也就没有在说下去的必要了,我长长地叹息一声,便道:“等你心情好些了,再与我说这些吧。”
话音刚落,我便自己率先打马匆匆而过,沐寅一人留在原地,仿佛是在思考着什么一样,然而我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关心他此刻在想些什么了,我唯一能想到的,也就只剩下了怎么才能把答应画画的事情给办好。
这么一想,也就没有关心自己的马是跑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方向是哪,只知道胯下的马一直跑着,像是明白我的心思一样,试图快些离开那个有沐寅的地方。
“怎么?与沐寅待在一起不开心了?”
一道熟悉的声线自头顶缓缓飘来,我登时一个机灵,自自己的想法里回过神来,然而此刻张望着环顾四周时,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被马儿带到了哪个地方。
顾昭像是了然了一切的模样,他挑眉轻笑:“终于知道沐寅的可怕了吗?这么着急着想要逃离他?还是说,你是兜兜转转,觉得还是和我待在一起你比较开心?”
他说着话,模样像是兴高采烈的孩子一样,然而我此刻根本就没有和他开玩笑的心情,我只垂了头,便道:“你怎么知道我刚才和沐寅待在一起?”
“什么事情还是我不能知道的。”
顾昭扬起头,仿佛是在骄傲着什么一样,我无奈地笑了笑,却是道:“你跟踪我?”
“你还需要跟踪?”顾昭冷嗤一声,那模样仿佛是刚刚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你平时做事都不用脑子想事的吗?”
我:“……”
“之前还未进来狩猎场地时,你就是与沐寅在一起的,这里看似平静如水,实则暗藏汹涌与杀机,你觉得这样危险的地方,沐寅他会放任着你一个人在这里晃荡吗?”
顾昭缓缓开口,一字一句看似是不经意地说出,但是每一句话无疑都是一语中的,直击要害,仔细想想之后,就会发现,他现在说的话都是有理有据的事实。
我微微弯起嘴角,却是道:“那你又凭什么以为,沐寅不是在这附近呢?”
“沐寅的性子,明眼人都能看出一二来,他那样要强的人,定然是会让你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更不会让你离开他的视野范围半步,而现在……你却出现在了这里……”
“本来不是很确信,打但是综上所说,又配合了刚才你那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那就有九成的把握了。”
他笑地肆意,仿佛是在为他猜中这些过程而感到十分开心,他道:“我不仅知道你此刻在心烦些什么,我还知道怎么去解决这件令你烦心的事。”
他的话音一落,我几乎就是嗤笑出声来,此刻令我烦心的事无非就是长宁公主与沐寅之间的事了,若是仅仅解决掉长宁公主的话,那还不算棘手的事情,只是若是在这其中牵扯到了画画,那就是几乎算得上是难如登天的事情了。
大抵是瞧着我笑得开心,顾昭也跟着我笑了笑,道:“怎么?不相信?”
我瞅了他几眼后,道:“不是不相信,是根本就不可能。”
“那恐怕就得要叫你失望了。”他笑着,仿佛运筹帷幄的术士,俯瞰众生的模样竟是如此的自负不凡,“你所想的,无非一个沐画。”
我低低笑了笑,抬眼看着他,道:“那又如何?你怎么知道我所顾忌的就只有画画一个呢?我要考虑沐寅,要顾忌长宁公主,长宁公主身后是皇帝,我便还要考虑皇帝是否会插足其中,我所要顾虑的事情太多太多,你又怎么会如此确定地以为我就只有想到了画画了呢?”
“说到底,你其实根本就不曾了解过我,却还在不断地以你自己的想法在桎梏着我的思想。所有的一切不都是你一个人的想法吗?”
我忽地握紧了手,十指被我掐地微微泛起了红晕,然而我却浑然不觉,只一双眸子紧紧盯着眼前的人,仿佛面前的人不是我所熟知的人,而是另外一个足以毁灭一切的猛兽一般。
不过片刻,我便听见了顾昭的一声低低的笑声,他的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但眼角的笑意却仿佛是怎么都遮掩不住,他看着我,手指微动,仿佛是要做些什么,只是却在触及我的眸光的时候,又没有了任何动作。
他缓缓开口,道:“你觉得你那拙劣的演技能骗得过谁呢?”
“还是说,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只是没有脑子的蠢物?”他轻笑出声,仿佛是在嘲笑着我方才所说的话,“你的表情和动作,以及你所说过的话,或许能骗得过其他人,那些不甚了解你的人,只能说那些人的脑子并不大好使……但你若是真想要瞒得过我……那还需要多下些功夫才好。”
顾昭每说一句,我便脸色变了一些,我大抵该知道的,顾昭的敏锐和洞察力都异于一般人,更何况,他还是那个曾经与我发生过灵魂互换过的人,我若是能将事情瞒得住他的话,当也算是我的本事了。
只是现在看来,的确有些不大可能。
想到这里,我不免又自顾自地笑了笑,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呢?这些事情,连我自己都有时候都不可能会完全肯定,你又凭什么这么认为呢?你还是太高看你自己了。”
他听闻我的话,也没有反驳我,只是一面看着我,一面抚着他胯下的马儿,马儿打着响鼻的声音一声声传来,倒是为这略显安静的环境增添了几分不一样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