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习习,一道黑色的身影飞速闪过,秋舒因为过于害怕,闭上了眼,搂住叔楠脖子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不知过了多久,叔楠停了下来:“到了。你可以放开我了。”
秋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紧紧地抱着这个冷血的人。
生死关头,人果然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呢...秋舒有些自嘲地笑笑,松开了手,对叔楠说道:“我应该在勒紧点,让你有去无回。”
“勒死了我你也回不来。只能陪我一起死。”叔楠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一起死...秋舒愣了一瞬,她盯着叔楠苍白的面容,心中涌起一丝凄凉悲苦的情绪...
对于叔楠,秋舒是看不透的。她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态度突然变得友好...从他的眼眸中,她总觉得,平静无波的表象下,是常人无法理解的情感...
他过去是一个怎样的人?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有这样的眼神和表情...突然意识到什么似得,秋舒猛烈地甩了甩自己的脑袋,心中暗恼:果然是一个人在森林里呆久了,开始胡思乱想了!她怎么可能对这种家伙有兴趣?哼!不可能!
愤愤地掏出叔楠临走时留给她防身的匕首,递到叔楠面前,没好气地说道:“和你一起死?你想得美!这把匕首还你,拿着!”
叔楠看了看秋舒递到他面前的匕首,抬起头看向秋舒,苍白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秋舒。
秋舒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他就是说些什么责备她忘恩负义这类的话,也比这样无声地凌迟她要好很多...
不知道是因为手举起太久,还是心中不安,秋舒的手,忍不住颤了颤。
不要就不要吧,大不了我悄悄扔掉...这么想着,秋舒的手动了动,准备收回去,手中却突然一轻,叔楠默默地拿回了秋舒手中的匕首,小心翼翼地放在怀中,像是捧着珍宝一般。
秋舒纳闷,歪着头好心提醒叔楠,说道:“你把匕首放在自己心口,是想杀了自己吗?”
“我只是想要随时知道它还在,就在离我心脏最近的位置。”叔楠平静说道,语气中没有丝毫担忧匕首会戳到自己的事情,继续说道,“这样,战斗时也不会弄丢。”
“哈?”秋舒张大了嘴巴,万分不解。这都是什么逻辑?还有人害怕丢了放在自己心口的刀子?还是说这个家伙本来就想死...
“好吧,你是大爷,你高兴就好。”秋舒无奈地摊摊手,说道,“要是不小心被戳死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怕我会死?”叔楠突然说道,蓝色空洞的眼中涌起一抹一样的光泽,带着某种期待看向秋舒。
秋舒被叔楠突如其来的眼神一惊,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她当然不是担心叔楠的生死,她更担心遇上叔楠的人的生死...她不过随口说说,想要嘲讽他一下,以报当初被叔楠虐待的仇恨,叔楠却突然一副认真期待的表情,她反而觉得有些尴尬,觉得自己像是欺骗儿童的巫婆...
秋舒沉默许久,想着叔楠等不到答案就会不耐烦地离去...
一秒...
一分钟...
十分钟...
半个小时后...
叔楠像是吃了石头一样铁了心要等到答案,居然就那么直直地站着,一动不动地望向秋舒,保持着最开始的姿势,就像是雕塑一般。
秋舒无奈地叹了口气,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个家伙这么难缠...不过还好,回到C市后,就不用再见着这个家伙了...至于现在,就愉快地打发他离开吧...
秋舒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当然了。”秋舒走进叔楠,满眼关切地说道,“我很担心你的安全啊...你看你以前杀了那么多人,一定已经遭到了国际通缉...现在城里有军队,你要是遇上了他们,说不定当场就被打死了...”
说着,秋舒拿出自己的钱包,放到叔楠手中,语重心长说道:“这是我的钱包,里面的钱足够你生活一阵子...你快离开这里吧...”
虽然缺乏一些生活常识,但是并不是说叔楠是傻子。看秋舒的表情和动作,他一眼就看出秋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么殷勤这么关心,不就是因为怕麻烦吗?
要是以往,叔楠是绝对不屑于这种幼稚的小把戏的,但是现在,看着秋舒演的那么卖力,他觉得应该奖励奖励秋舒。
“你说的很有道理。”叔楠出乎意料地善解人意,接过秋舒手中的钱包,放进兜里,对着秋舒大方挥手,“后会有期。”
说完,黑色的风衣渐渐融入夜色,直到消失不见。
“切!后会无期!谁要和你再见!遇见你就没好事!”秋舒对着叔楠身影消失的方向,愤愤跺脚,“哼!回到C市,我让人给我找保镖,不让任何人靠近我!看你还怎么后会有期!”
夜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秋舒的声音很快消失在风中,不远处一个黑色的身影,金发下苍白的脸庞上,嘴唇微动:“C市吗?保镖?”
一夜无话,东方泛出鱼肚白,层云聚集在海面,早起的海燕展开双翼,在清冷的晨风中自由翱翔。
修缮整理城市的工作,有条不紊地展开着。在军队的介入,以及教堂的大力支持下,城市的恢复很快。
那些被再次抓捕的囚徒,依次被送回了原来的地方,只是那里的囚禁设施,比之前更加严密,派遣的人手,也多了一倍。囚徒们看着灰暗的囚牢,纷纷低头叹息。
“国际警察局已经对你们这次的罪行展开了讨论,虽然讲究人道主义,但是对于作奸犯科还不思悔改的家伙,我们的耐心也是有限的。说,你们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海上监狱,中尉军官严肃地审查。
“我们都说了无数遍了,是一个金发的男子把我们放出的。”匪徒皱着眉,颇为不耐烦。
“胡说!仅凭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破这里的防卫?这里驻守的,可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特种兵!”中尉军官怒不可遏,他怎么也不能相信,仅仅一个人,就干掉了经过国际层层选拔出来的优秀特种兵!一定是这些家伙在故意隐瞒作案事实!
“不信就算了...”匪徒的耐心似乎更加不好,“没事儿的话就出去,别打扰我休息。”
“哼!”中尉军官甩门而去。
为了庆祝劫后余生,在教堂的组织下,一场盛大的宴会在子爵的府邸中举行。
行走在古朴的大理石走廊上,碧绿的草地上,花开正盛。沈念秋舒展双臂,惬意地深吸一口气,目光流转的瞬间,她的神情突然凝固...
那是...沈念秋的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惊讶和疑惑。
如同受到蛊惑般,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墙边的大理石柱,缓缓朝着那里走去...
纤细的手指抚上粗糙的大理石,沈念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手下的图像:大海的深处,一只裂尾人鱼,正在被独尾人鱼屠杀...
沈念秋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叔楠曾经说过的话:“高等种族总是会压迫低等种族...”
所谓的压迫,居然是屠杀!
指腹拂过冰凉的大理石,指尖传来粗糙不平的质感,隔着这道大理石的材质,沈念秋似乎还能够感受到,裂尾人鱼遭受屠杀时的悲伤与绝望,他们凄厉的叫声,似乎真切地回荡在耳边...
沈念秋的眼中,一阵酸涩。
“怎么了?”身后传来温和低沉的声音,傅时衡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沈念秋身后,关切问道,“是不是不舒服?”
“没、没有...”沈念秋挤出一个笑容,对着傅时衡说道,“只是看到这些雕刻,莫名有些感动...”
傅时衡凑近大理石,看着上面的雕刻,眼神中露出疑惑的神色:这种雕像教堂以及一些古老建筑的地方都会有,有什么值得感动的地方?
傅时衡盯着那块雕刻,想要看出当中到底有什么感动人的地方,看了良久,依然一无所获,只得十分颓丧地说道:“走吧,宴会要开始了。”
虽然是匆匆举办的宴会,但是依旧十分豪华,劫后余生的人们身着盛装,觥筹交错,互道新生之喜,人群中,沈念秋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嘴角不由得上扬。
大家都还活着,真好。
傅时衡顺着沈念秋的目光,扫过整个大厅,秋舒和秋仲坐在一起,看着傅时衡落座,便朝着他们走了过来,毫不客气地坐下。
“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秋舒先斩后奏地对傅时衡说道。
“请便。”傅时衡礼貌而疏离地回答。
“秋仲,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沈念秋看着秋仲,他的面容依然绝美无双,如同珠玉处于瓦砾,一眼之中便能让人永生不忘。
听到沈念秋的话,秋仲明显神色一愣,随即温和说道:“有你担心我,我怎么会有事呢?”说着,眼角有意无意地瞥向傅时衡,傅时衡面无表情,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