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下，古松后，黑暗里有两个身影，两个坐在古树树根上的男人，两个人的年龄看起来都不足二十岁，实则其中一个身穿血袍的少年已经有一百四十多岁。

两个人的坐姿很古怪，如果是一对男女这样做就很和谐，像是谈恋爱，仰望星空，这很浪漫，而事实上，江中鱼的妻子就在几百米外，正抱着一个老丫头；而血袍青年的妻子们估计他自己都忘了有哪些。

如果是父子或者师生关系，这个坐姿也很和谐，父亲教导儿子，老师教导徒弟，这样的花卷也很美；事实上他们既不是父子也不是师生关系。

他们是有故事的人，今夜一个是讲故事的人，一个是听故事的人，也许未来他们会是岳父和女婿的关系，但至少现在他们只是观众和听众的关系。

“关于那些历史，我不知道秦家知道多少，你在现在能够知道多少，我从头开始讲起，这个故事里面，不仅有牛头山之战的真相，有我们要对付的那人，也许你还能知道关于秦家灭门的一些事情，毕竟最近两百年的历史，秦家参与的同样占了很大比重。”

“事情要追述到修罗宫上上一代宫主的时候，修罗宫宫主，每一代是一脉单传的，说是师徒关系也不正确，更像是同辈关系，修罗宫里面，如果有了绝世之材，老宫主会让他进入血海阁寻找自己的功法，得到修罗宫的真正传承，所谓真正传承便是一个人若修炼，有七成的可能性进入那个境界。”

“比如我现在修炼的《血海浮屠经》，就是真正的传承，真正的传承不仅仅是一本书，而是数以千记的心法心得，一个人有了数十个数百个前辈的经验指点，又有绝世的资质，想要以力证道并不是困难的，也正是如此，修罗宫历代的宫主在没有成为宫主时就有了极高的实力。”

“修罗宫传承许多，在上上代宫主时，宫里出现了两个真正的绝世妖才，说他们是再世大方真人亦不为过，他们对于功法的理解变化在青年时期已经超过了老宫主，因此老宫主做主让他们一起进入血海阁，按照他们的资质，只要学习《血海浮屠经》这种正统功法，他们最多八十年便能进入那个境界，当时的老宫主也是这样的想法。”

“然而事实相反，他们其中一人，选择了修罗宫几乎从来没有人学习，一部传说来自于妖族的功法《大日如来经》，这是翻译成人族名字的叫法，这是一部克制修罗宫几乎所有法门的功法，纯阳功法，选择修炼大日如来经的就是修罗宫上代宫主，以一人之力对抗宫门城南宫问天，峨眉派白眉真人，青城派青云子，苍风堡独孤如来的当年天下第一高手。”

“而另一个人，他的名号一直没有出现在世间，他一直行走在世间，用过很多身份，但是没有一个身份成名天下。”

“一个妖才而没有成名天下，他，到底是谁？”江中鱼问道。

“他，便是华六道，他选择了修罗宫里也只有短短几页的功法《六道轮回经》，《大日如来经》至少有完整的功法，而他选择的是一部不完整的功法，他是真正的妖才，而如果你知道了他的修道历程，就会明白他到底是怎样一个执着于武道的人，你甚至可能觉得，我们不该杀死这样的一个人。”

江中鱼闻言，见对方看着自己，沉思了一会儿，继续道:“在你的话里，我可以听出你对那两位的尊重，而且他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你有杀他的理由，是因为他现在霸占着修罗宫教主之位，而真正的教主是你；我有杀他的理由，是因为我和你的女儿存在姻缘。”

江中鱼想到这儿，略微犹豫继续道:“不对，你的性格看来，你并不是在乎修罗宫宫主之位的人，想来那一位也不是很在乎，而我一直没有见过那位姻缘，我也不会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而杀人，更何况是一个那个境界的敌人，哪怕他是牛头山之战的主谋，但是和秦家灭门也没有关系，我知道秦家的真正敌人是谁，牛头山之战的真相不会逼得我出手。”

想到这儿，略微犹豫道:“如此说来，是这样么。”

萧千绝问道:“你猜到了什么？”

江中鱼解释道:“我不知道那些老怪物究竟为了什么，他们说动了你们行动，而你们真正打动我的利益就是帮我对付东极家，然而这还是说不通，我也许会拒绝，然后斩缘，如果斩缘了，我就不会帮助你们。”

萧千绝解释了江中鱼心中的迷惑，继续道:“逼我们不得不出手的是很多老怪物，自然也包括那位华六道，他现在就要更近一步，需要斩断姻缘，所以他要我们出手，而另一些老怪物认为，他斩缘的气机就是我们杀他的气机，也就是说，那些老怪物杀不死他但是我们可以做到。”

“至于你是否出手，这不在他们的计划之中，他们的计划是你不出手，他们希望你斩缘，但是我的女儿要求你们必须出手，否则这件事情无法成功。”

江中鱼问言，道:“这种事情我经历过一次，如此多的老怪物看重一个女子，听你的话，她是不输于姬瑶的人?”

萧千绝打了一个哑谜，道:“她可以真正的帮助你，这是她要我告诉你的话。”

江中鱼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我和她的姻缘就在这一场对决，自始至终，我的姻缘是被迫的，我也很想知道，如果我主动的追求一段会是怎样的感觉，继续讲那位华六道的故事吧，我对于他的故事很感兴趣，一个只用不完整的功法的人，是如何修炼到让一些老怪物都感到棘手的。”

“好，他得到了《六道轮回决》后离开了修罗宫，在外生活了一百八十年，这一百八十年说简单了，三十年人道，三十年天道，三十年畜生道，三十年饿鬼道，三十年修罗道和三十年地狱道。”

见江中鱼双眼中闪烁的精芒，萧千绝知道江中鱼明白了一些事情，继续道:“就像你所猜测的一样，他是一个道心坚定的人，他用了一百八十年时间证道，一百八十年时间追寻自己的道，他比任何人都要坚定。”

“最初，华六道离开了修罗宫，回到自己的华家，就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娶妻生子，照顾父母，然后教养一方，考取功名，后来得罪了高官，全家入狱，他眼见得妻女被人玩弄致死，眼见自己的父母病死，没有动用武力阻止，三十年起伏，他经历了人道的人情冷暖，这是他的三十年人道。”

“后来刺配边州，中途被流匪带上了山，成为了一名流匪，烧杀劫掠，强抢民女，他回到家乡，杀了高官，强了当年祸害了他全家的高官的妻女，令所有手下轮奸而亡，那三十年里，他做的事情就是烧杀劫掠，聚集起了西北的全部流匪，但是三十年后，他又故意引诱流匪进入朝廷的陷阱，所有的流匪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西北第一匪——江道京?”江中鱼问道。

萧千绝解释道:“那三十年里，他的确是这个名字，当年活抓他的还是秦家，为了安抚逃亡的流匪，朝廷没有杀他，而是选择了关押他，他做流匪的三十年，恶贯满盈，可以说是真正的灭绝人性，这些在历史和民间都是有记载的，所以说，这三十年就是三十年畜生道。”

“他是很矛盾的，他亲自断送了自己的手下，然而对于那些逃跑的属下所在，他一字未说，还有他三十年在西北劫掠的最大宝藏，他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在天牢里三十年，他受尽了刑法，所以说天牢里的三十年是三十年地狱道。”

“在天牢里三十年，三十年以后他的伤势和好如初，如今已经过了九十年，他的道法已经有所成就，被当时的锦衣卫都统，也就是蜀中的那位弄出天牢，开始入超为官，他这时是在六扇门，他在六扇门三十年，兢兢业业，把一个捕头衙门发展成了堪比锦衣卫的机构，这三十年里，他自称诸葛正我，修正己身，证明自我，这三十年，他执掌公正，所以这三十年是三十年天道。”

“有一桩案子，具体的消息没有透露，但应该和当年成祖时期朱允炆的后人有关，他一路调查，想要知道当年的真相，得罪了朝廷，而在调查中，他去了西域以西的地方，这三十年是空白的，只知道，三十年以后，西域一户人家来了一个枯瘦如柴的男子，男子吃光了一户人家，我们的人曾经寻找他的足记，结果是所有相关的人，最终得到的都是死尸，他吃光了所有遇到的人。”

“后来我们知道，在西方有一种叫做血蝠的动物，一旦被其咬中，就会以同类的血为食，他应该被血蝠咬中过，所以这三十年为三十年饿鬼道，在这之前，他做的事情大大小小，但还是没有一件能够引起天下变化的事情。”

“接下来的三十年，他分别去了宫门城，天龙寺，峨眉派，青城派和苍风堡，以不同的身份，在五个地方，这十五年同样是迷，但最终结果是一样的，他在五个势力都得到了类似传功长老的位置。”

江中鱼听到这儿，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所以，他以五大派的功法为要挟，联手攻打修罗宫?打自己的帮派?”

萧千绝摇头道:“这盘棋还不够，他和蜀中那为关系本身就不坏，而蜀中当时和秦家代表的势力对质，他说服了蜀中，两人联手勾结西域和匈奴，他们要的是天下大乱，要的是民不聊生，而五大势力对付修罗宫，只是为了消灭可能影响牛头山之战的因素，阻止五大派出手，如果不出意外，最终的结局是匈奴过古长城，西域出天山，然后九州动乱，但是天下出了秦将军，出了四大天王，出了个沈老爷子。”

“关于牛头山之战的过程，太过于悲壮，那是用数不清的钱财和生命砸出来的胜利，华六道的计划失败了，蜀中那位因为白帝的反水同样失败了，但是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华六道在牛头山一战以后完成三十年修罗道，如此一百八十年，六道圆满，他进入了这个境界，自称六道圣人。”

“至于蜀中的人是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这是你以后调查的事情，我们没有太多的精力调查真相，牛头山之战以后，他消失了二十年，按照我们得到的资料，这二十年他在斩缘，斩去过去的一切痕迹，斩去他在世间的一切痕迹，也就是说，他在还没有证道的时候就已经看清了圣人之后的下一个境界。”

“这二十年里面，发生了很多事情，最轰动天下的一件事情是秦家那一夜，但另一件事情更加轰动，至少对于很多老怪物而言，有一个人出手了，在计划里，无论是蜀中还是那些老人的计划里，当秦家灭门的时候，你也是要死的，哪怕有秦家的面子你也是不该存在的，但是有一个老疯子回来了，因为他的回来，老怪物们不得不改变了计划，他们不仅不敢杀你，还要保护你的安全。”

听到这，江中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知道，现在是到自己的真相的时候了，看着满天星空，有些惆怅，问道:“接下来的事情不在我们的要求里面?”

萧千绝道:“但是我毕竟是她的父亲，不管你以后愿不愿意叫我岳父，但这是事实，我们的时间很多，我希望把这些你该知道的告诉你，没有进入那个境界可以在人间自由行走的人，大概只有我知道事情的真相，毕竟我是对付华六道的直接参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