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千阳郡塔楼上的那个破钟又响了,像被谁操控的一样准时准点。如果不是这烦人的钟声,或许还能再眯个几个小时,甚至直接过了这一晚。
羲阳望着旁边的草丛里,他的战马要比他安静多了。这匹从北方进口的宝马,兢兢业业吃着这里的免费食物,一点儿都不见外,就像自己家一样。
“当然!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羲阳伸了伸自己的懒腰,慢慢从草垛里冒出了头,瞅着旁边的这位老伙伴,站在光芒四射的角度,连即将形同陌路的光芒都更加爱惜它,要不是晃眼的光让人觉得不舒服,羲阳一定会顺着草垛的坡度滑下去。
他本想夸赞一番战马的自觉,但又想起了自己回家的任务,“你倒是比我先适应了!”羲阳拍了拍马腿,赶紧爬了起来,胡乱扫了扫黏在身上的杂草,便一把拉着缰绳,拽住还想多吃的老伙计,朝着北方继续前行了。
深秋的傍晚, 天气已经少了许多闷热了,一股凉风从枫树林里飘过,甚至有些寒意。
“再…往前…走…一…段…”羲阳费力拖着自己的行李,而旁边的战马早就奔了出去,鬼知道它去了什么地方。“算不算是自我安慰?”等他爬上一个小坡的时候,终于能擦擦汗歇一会儿了。
羲阳本想再多停一会儿的,但下午的时候竟然眯着了,要不是那该死的钟声,或许可以一觉到第二天的,也不至于在这枫树林里过夜。羲阳越想越气,父亲还在家等着他回去呢!
虽然两个人关系一直都很紧张吧,但总得回去见一面。也不知道父亲的那一套是从哪里学来的,总是让人觉得别扭,让人去学那些不感兴趣的东西, 接受那些不认可的事情。只是这些?他能给你讲出花来!不管什么样的东西,只要到了他手里,那张口便是学问,翰林院当时怎么就没选上他?真是奇怪!
可能只是他觉得父亲怪怪的吧!要不然家里的人都向着自己多一些?当然, 激动的时候也会大吵大闹上几天几夜,一句话都不说。年少的性子总不是不说话这么简单,如果动起手来,自己自然不是他老人家的对手。什么?你觉得一个男孩子长大就足够了?哪有那么简单?如果你的父亲也是一位将军的话,可能这辈子都打不过了。
嗯!是啊!怎么会摊上这样的父亲呢?按照当地的习俗来看,定是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才落得这么惨的下场!开口不能说,张手不能打。一个人活成他这个样子,仿佛一生的时光都已经黯然失色了,因为他已经看穿了这一辈子的套路了。
当然在五星盟的学习并不是没有用的,至少能让他稳住心态,去接受自己所面对的这一切。说起五星盟来,那也是按父亲的意思来办的。本来什么事情都没有,突然在一个懵懂无知的时候,把你硬塞了进去。如果不是仗着父亲的官爵,可能爬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进去。
虽然是这样说,但或许泯灭天性这件事本身就是错的。羲阳并不想去和父亲争吵,也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现在的他只想赶紧回家去,早点结束旅行,好休息。当然如果那头战马再敢露面,他一定会把它当烤肉吃了!
羲阳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在经过了那匹宝马的背叛后,笨重的行李都要把他压死了,仿佛再加上一根草,他都能死在那里。
正当羲阳一脸憔悴的时候,“啾……”那匹该死的马竟然又回来了!羲阳真的是懒得理它了,在距离千阳郡不远的枫树林尽头,更让人感到欣慰的是等候着的阳总管。
这位阳总管的来历可不简单,从羲阳记事的时候,便一直在家里了。当初调皮在花园里玩耍,等弄得满身都是泥的时候,就只敢一个人躲到角落里哭了。那时候阳总管总是第一个发现的,也总会拉着他的手好好清理。不过那些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等到父亲把他安排进五星盟,这样算下来,至少有七年的时间没有见到了。
本来打算要烧烤的那匹马突然安静了下来,静静地跟在羲阳的背后,羲阳懒得去宰它了,直接把那堆行李压了上去。“本来就是你的!”羲阳赶紧把东西甩了锅,“呐!那边的阳总管,我已经七年没见了!”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理由,至少羲阳能安慰自己,也能心安理得扔下那些东西,他可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扑向了前方。
“羲阳少爷!”阳总管还是那么恭敬,只是头上的黑发添了许多白色。
“阳爷!”羲阳没皮没脸的笑着,“这么多年没见,您可是胖了不少啊!”
“少爷别嘲笑我了!”,阳总管还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身材,然后便直接回归话题了,“您在路上出事了吗?怎么迟了些时候?”
羲阳仔细一想,这准是父亲要责怪自己了,要不然阳总管也不敢这么问,“都是它!”羲阳把手一指,便把阳总管的目光移到了那匹马身上,“要不是这头该死的东西!我应该下午就到了的。”
当然谎话不是那么好骗的,你要怎么让阳总管去相信在一旁累死累活的马?况且好像那匹马的眼眶里最多也是辛劳的目光,都快把镜头挤满了,一脸委屈不知道什么时候喷出来。
“少爷!”阳总管装作什么都没看见,默认接受了羲阳的谎话,“老爷从下午就开始等着了,再不回去怕是要着急了。”
阳总管的话也是说得很委婉,怎么可能着急呢?让一国堂堂的镇北将军等着自己,幸亏是亲爹,不然的话可真的不好说。
在进入千阳郡的时候,羲阳还特意留意了那座钟楼,架在进入郡城的门口。虽然是在夜里,但上面裹着一层红光,仔细看去是蒙上了一层红纱,守卫的身影不时映在了上面,黑色和红色交替着变化。
尽管羲阳小时候也好奇它的功能,却一直被关在深宅大院里。现在借着夜深的黑幕,不知道是不是执行了宵禁,整条街上只有阳总管和自己在并排而行。
“那座钟楼是做什么用的?”羲阳漫不经心的说起了这件事。
“噢!”沉默中突然的声音让阳总管有些不适应,“那座钟楼啊!”阳总管向旁边的钟楼看了看,又回头转向了羲阳,“那座钟楼在那里几百年了吧!听说是报时用的,每天都由专门的人来敲响它报时。”阳总管又伸出了自己的手指,慢悠悠晃在马上,仿佛呆住了一样,“大概从我出生的时候就有了吧!这么多年了,不听听这钟声,可能还睡不着了!”
“终于到家了!”阳总管早就跳了下来,牵着马交给了一旁的佣人。羲阳可不像阳总管那样,已经七年多了!再看见这座将军府,有种陌生的感觉。
“来!把这些东西搬到少爷的房里!”阳总管还是在指挥人的形象,跟小时候见到的还一样。这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竟然有一种客人的不自在,可能在五星盟呆的时间有点长了,都忘了这个家了。羲阳苦笑了一声,便跟着阳总管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