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往村口走去,果然,远远看去一片人,闲话会开始了。
她佯装混在人群中间,听着村民们在热烈讨论着今日以来的事情。他们先是将隔壁村李寡妇偷情、东边山上猎户娶亲等等在锦瑟听来很无聊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哈哈笑过之后才开始慢慢扯别的。
锦瑟百无聊赖地听他们东拉西扯好久之后,才慢慢将话题带向了张家。锦瑟轻出一口气,连忙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哎对了,张旺强一家子放出来了没有啊?”
“别提了,今个儿他家那小儿子还在我家吃的饭呢。要说这两口子办的事情也太不像话了,怎么唯独把小儿子留在家里,出了事也没个人照顾。”一个穿着蓝底白花的褂子的大婶说,一脸不赞成。
“可不是嘛,你说老实巴交的张旺强怎么就娶了个这样的婆娘呢?真是倒了霉了。”这句话一出口,立刻便有许多声音附和足以看得出这张青平日里来讨人嫌的德行。
锦瑟勾了勾嘴角。
还有之前没听过张家故事的人,听着众人的议论纷纷,便十分好奇,强烈要求知道的人再说一遍。正好许多人也没什么有其他滋有味的事情咀嚼了,就也不妨把这件事再拿出来说一遍。
一个处在正中央里被大家包围着、也是平日里最能说会道的年轻男子便开口:“说来说去还不都是张青那个败家娘们惹的祸!相信大家都看见那日她把她家那受尽欺负的丫鬟嫁给镇上那有钱的孙员外了吧?”
“对啊,对啊。”
“是是是。”
得到回应之后,男子便继续道:“不是说那小丫鬟跑了,把张家女儿掉包进了花轿嘛?就凭张家女儿长那个样子,孙员外肯定是看不上的呀。气得非要找张家人算账!据说呀,叫他们要么交人,要么蹲大牢。那张家婆娘一听肯定是不干的呀,可是小丫鬟跑了到哪儿去找人去,?于是呀,她就想着让自己的女儿去顶替小丫鬟嫁去孙府,估计是想着能傍上人家孙员外,过个好日子。”
“不是说,之前张家女儿就被嫌弃得很嘛?她咋还让她女儿过去顶替?”
说话的年轻男子“嘿嘿”两声,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俗话说得好,这野鸭子别朵花再照镜子还以为自己是白天鹅咧!你们是没看见,那张家娘子把她女儿打扮的像是唱大戏的一样,那脸比猴屁股还红哩!就这样,她们娘俩还以为有多美!”
他的俏皮话引得众人哈哈笑起来,笑过之后又让他继续讲下去。
“张家娘子脑子糊涂,以为她女儿真的能让孙员外看上。可你们想想,人家那么有钱,又活到那个岁数,什么美人儿没见过,能看上她女儿才是稀奇!人家孙员外可是生气的很,连忙叫人把他们一家人都抓起来,送去官府。哦,罪名是,骗彩礼钱,还让孙员外丢了颜面。县官大老爷是孙员外的表侄啊,他表舅一声招呼,他还不得好好讨回公道?然后,张家人就被各打了三十大板,再拖到牢里,饿了三天。这不,到现在还没放出来嘛!”
众人又是唏嘘,又是叫着活该,各种议论,各种表情。
锦瑟垂下眼眸,眼底藏着快意的笑。她拉紧了脸侧的头巾,然后慢慢退出人群,准备回去。她低着头走路,完全没有注意到本就狭窄的道路上来了一个人,于是她便埋着头径直撞别人的胸膛。两人相撞后立刻弹开,锦瑟还没抬起头就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没事!”
锦瑟一听那声音,将还没来得及抬起的头又低了几分。然后压低声音仓促道:“不好意思我先走了。”以后她便加快步伐匆匆离去。
赵敏强转身看她离去的背影,不解地挠了挠头,而后继续走自己的路。
锦瑟走出好远,才放缓脚步,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此刻,遥远天际的太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落下,只留下晚霞氤氲未散的鲜艳色彩。她看着那笔直的路上越发遥远的身影,在心中默默说了句:再见了,敏强哥。
她势必不会再回他们家了,出于种种原因。想到再也不能吃到张婶做的饭和看见他们一家人温暖的眼神,锦瑟偶蓦然觉得心中有一丝酸涩和遗憾。
她轻轻叹了口气,再一次在心中说了句,再见。
……
接下来的日子,锦瑟算是彻底在六爷的地方住下了,并且是不打算再离开的那种。好在六爷也从没有提出异议,相当于是完全默许。爷俩一同生活在僻静无人打扰的小屋,周围竹林郁郁,花鸟生动,倒也生活的十分惬意舒适。
锦瑟每日帮六爷打打下手,随着他了解一些药材医理,觉得自己就像他的小徒弟。便同他来起玩笑开:“六爷,我干脆拜您为师得了,等你老的动不了了,我这个徒弟绝对不会撒手不管的!要我说,您还是赚了呢!”
锦瑟只是说说,可没想到六爷深深地看了眼她后,竟然道:“我平生还没收过徒弟,不过瞧你资质还行,人也挺得我心意。那我就破例收下你这个徒弟了。”
锦瑟还没反应过来:“啊?”
“怎么,你还不愿意了?”
“不不,愿意,愿意。”锦瑟想着反正多一个师父学习学习医术也没什么不好,她何乐而不为?何况,她跟老爷子还挺合得来,当他徒弟挺合适的。
“既然愿意,那就拜师吧。”六爷拿过一把藤椅,掸掸衣服,端正地坐下,等着锦瑟拜师。锦瑟反应也快,她倒了杯热茶,然后恭敬地跪下将茶奉过头顶。六爷接过,饮啜了一口。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锦瑟虔诚地叩下一首,又道:“师父有生之年,徒儿必当全心全意侍奉师父,每日跟随师父研习医药,钻研医理,悬壶济世,为天下疾苦略尽一份绵绵薄力。”她说出这话时,心口激荡竟有中颇为震动的感觉。
也是在此刻,她居然感觉到了一份责任。
六爷点点头,道:“我仅送你一句,既然选择入门,便只顾风雨兼程,再不能说出退却的话来。我们身为医者,切忌因人择病而医,要一视同仁,方遵本心。”
“谨遵师父教诲。”锦瑟严肃而认真,将他的话牢记在心。她既然选择了要学医,必定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认真对待。
***
山中岁月静好,春去秋来,已经过去一年。
与世无争的小小方院旁,开辟出了一片菜地。现在时日又热了起来,菜地里的菜已经茂密,长势喜人。
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提着一桶清亮亮的水走到菜地,用水瓢一勺一勺地给菜浇着水。浇完水,她擦拭着额上的汗,望着这片葱绿的菜地,心中洋溢起了简单幸福的满足感。
一只满身碧绿只有翅尖微黄的蛐蛐在忽然在少女脚下的某颗菜的菜叶跳过,她眼神敏锐,很快捕捉到了蛐蛐所在的位置。随后她蹑手蹑脚地顺着菜地的空隙,往那只停住不走的蛐蛐方向走过去。之后,小心翼翼地双手一捧,就把那只还没来得及逃之夭夭的蛐蛐合在了手心里。
“小七,又偷跑了出来了,真是不听话!”锦瑟捏着手中的蛐蛐放在脸前,满面严肃教训的像是真的一样。
这只是她原来抓的蛐蛐,放在自己家编制的一个小草笼里挂在腰侧,闲来没事时就逗弄一番,谁知它怎么又跑出来了。锦瑟把腰间那只悬挂着的草笼拿起一看,才发觉它底下破了一个洞,心里猜测是刚才不小心勾到哪里,这才让蛐蛐小七有了可乘之机。不过还好,它还没跑远就被她抓住了。
锦瑟把小七拿着,走回屋找了只碗盖住,然后又用干草重新编了一个草笼,把小七放了进去。她将房内窗户打开,趴在窗台,百无聊赖地用一根草逗弄着小七。
玩了一会之后,她抬头看向外面,自言自语道:“天都快黑了,师父还没回来。估计今天应该是回不来了吧。”
六爷被请去镇上给人瞧病了,没有让她跟着去,临走前告诉她要是天黑之前还没回来就是不回来了,不必等他,关好门自己睡觉。
锦瑟去将院子里晾晒的药材收了一部分,再将午间剩下来的饭菜热了热吃了。用过饭之后,就简单洗漱了下。睡前又看了半个时辰的医书,才熄灯睡下。
睡到夜间,她忽然院子里的一声响动给惊醒,便迷迷糊糊地支开窗子往外面瞅了一眼。发现院子里静悄悄黑漆漆的,也没什么异常,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就继续躺下放心地睡了。
第二日,锦瑟和往常一样醒来的很早。她穿好衣服打开房门,打着哈欠撑着懒腰,再和往常一样打算活动活动身体。可是还没走两步,就被吓回去又倒退了两步。
“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