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早晨6:00,新街地铁口。
平日里熙熙攘攘的金融街道在清晨时分是极为安静的。道路两旁的街灯微微的闪烁着,迎接着尽头地平线逐渐上升的朝阳。城市逐渐的被霞光映亮,就连闪烁星光的深邃夜空也渐渐的变成了靛青色。
地铁口内,一个穿着很旧很旧,布满灰尘褶皱的单薄衣服的流浪汉裹挟着毯子从台阶上爬起来,伸着脖子望着隔墙上边的街道。
晨风从天边吹过城市的大街小巷,卷起一张张隔夜的报纸和墙上剥落的布告招贴任其在空中翻卷;铁灰色的水泥墙生着一块块青苔,一只蚂蚁急匆匆的从裂缝中钻出,消失在草丛中;在熹微的晨光中,湿润的细小叶蔓吸吮着一滴露水,在风中以肉眼难辨的幅度微微摇晃着。
流浪汉掬起一捧饮水池中的水仔细搓掉脸上的污垢和陈皮,脱下衣服,赤身裸体的站在那里然后取下夹在火桶上连夜烘干的一套干净旧衣穿上。这套洗的发白的衣服曾是一位老人家发慈善心赠予他的,当时那件衣服上撒了汤汁,是他在夜里同时用草木灰和水来回浸泡清洗,才在洗掉了汤汁痕迹。
在火桶中燃烧的一团团废报纸所发出的橘红色的明亮火光映着那人赤条条的宽阔背脊,上面布满了各种伤痕留下的印记。流浪汉轻轻的拍了拍衣摆。干净的织物轻轻贴在皮肤上,那摩擦的触感与这一个月以来从另一个流浪汉身上扒下的那身破烂布条截然不同。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徐徐吐出,闭上眼等待着什么。
没过多久,太阳完全钻出了地面,灿烂的阳光从行人街道上穿过栅栏门照射进只有几盏孤灯独明的地铁通道中;明亮的光在黑暗中沿着贴着砖的墙壁留下一道道闪着明黄色光泽的长斑。流浪汉从铁桶中拿出那双鞋,这是他的工友们为他买的——为了感谢他在工地上即时的从坠落物下救出了耳朵不灵光的老七。
他看看那双胶底鞋,然后穿在了自己的光脚板上。
最后,他将自己的铺盖和剩下的一切杂物全部卷了起来放在了其他流浪汉经常偷偷藏东西的角落里,这些东西将一直呆在那里,一直到哪个人发现了它。然后,在太阳光芒彻底照进地铁口的时候,时毅光消失在了璀璨的金色晨光中。
2.
就在金色的朝阳将晨光洒到时毅光的身上时,他的四周硬生生的被挤出无数个大口子。
在那些光线扭曲流动的破口中,有着无数密集交织着的泛着金色光芒的流光与电丝在颤动与奔腾,这些密集闪动的丝线一般的流光电芒在破口中激溅着,一些离开破口逸散到空中的电芒在空中互相交织,互相拉扯,收缩。
可是即便如此,在这些空间破口被流光电芒淹没包围的时毅光丝毫不受影响,他的眸子在那一瞬间变成了激射着电流的金色眸子,然后就在这些交织的越来越密集,收缩的越来越拥挤的空间碎片的缝隙之间, 他突然化为了一道绚丽的闪电消失了。
空间炸裂出的碎片也紧随其后重新填补在了空间破口上,带着裂纹的空间表面滋滋的淌过一阵电流,随后消失无踪。空间震荡之后的余波在地铁口的走廊上化为一道风,携带着人行道上的灰尘和积卷的隔夜报纸穿过冷冷清清的地铁走道。
躲在清洁工橱柜中睡觉的老流浪汉被一阵风吹醒了,他睁开眯着的眼睛,感到阳光有些刺目,紧跟着,他惊喜若狂的抱着一夜间突然出现在自己橱柜中的一捆铺盖和零钱高兴的打滚起来。
然后随着一声汽车的鸣笛,新的一天开始了。
3.
早晨6:00,旧街原地铁口旁的新兴东方科技大厦偏门。
一辆殡仪馆的车刚刚从已经废弃封闭沦为流浪者居所的旧地铁口外拉走一具无名老者的尸体,发现尸体的保安打电话报了警,然而保安只是派一个巡逻无人机过来确认了一下就直接打给了殡仪馆让他们来拉人去火化。因为这种流浪者死亡的事情在废弃地铁中经常发现,通常是由于营养不良和病症长期折磨导致的器官衰弱而死。所以没有必要去过于认真的处理,直接电话过殡仪馆就行。
大门口的一胖一瘦的保安亲眼看着流浪汉被装进尸袋运走,与洁净无尘的街道和清洁的空气相比,这身穿布满陈年黑垢枯瘦如柴散发着臭味的流浪汉尸体简直隔着老远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瘦子,你还吃甜甜圈么?我吃不下了。”胖的不成体统的那个保安扯了一下洒满面包碎屑和糖粉的领口,往口里灌了一口速扑。
“算了算了,不吃了,我现在快被恶心的要死。”瘦保安扔掉甜甜圈,将包甜甜圈的纸巾打开折了个对角擦了擦嘴,看着胖保安:“我说胖子,这是代餐,你这样喝会喝死人的。”
“少特么吓唬我。”胖子捏扁了速扑的包装纸盒。
“我怎么吓唬你了?如果速扑里面真的是带有上瘾成分的添加剂和少量与蛋白质混合在一起的镇定剂,你一次性喝多了肯定会暴毙的。”瘦子抱着胳膊看着接下来撕开他的那份速扑包装大口喝着的胖子。
胖子很不爽的透过半透明的纸盒包装膜扫了一眼瘦保安。
瘦保安点了一根烟,察觉到胖保安的斜眼,耸了耸肩。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朴素,衣服陈旧的男人从对街的一个巷子里面跌了出来扑倒在了路面上。
这下两个保安捡到乐子了,他们哈哈笑着跑过去扶起那个男人。
4.
时毅光被牵扯着飞向前方,在他的四周,全是流窜放电的流光电芒,光粒的轨迹和电流闪烁的痕迹密布在整个空间中密集的拉长成了一束束闪着光的金丝般的线条,只有正前方那个蒙蒙的发着白光的光点在若隐若现的闪动着。突然,白点急剧放大,未等他作出反应就跌进了白点中。
他扑通一声摔在了坚固的路面上,顿时一阵眼冒金星。
5.
三十分钟后,新兴东方大厦休息室。
几个五大三粗的保安围着坐在椅子上的时毅光打量着,其中一个言行粗鲁的长的像个棒槌的汉子踢了踢他,抱着胳膊用下巴点着他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时毅光。”
“怎么知道我们公司需要保安的?”
“我从人才市场看到的。”
“狗屁,我们才不需要在人才市场找人,我们要的不是那些废物懂吗?”保安声音猛地上扬发出嘲笑般的声音然后将宣传报捏成一团砸在时毅光的脸上。
四周的保安都抱着胳膊都忍不住开始轻笑。
时毅光看了保安一眼,又瞟了一眼周围那些抱着胳膊的保安。
有机会,时毅光心理暗道,然后将纸杯扔进纸篓中,站了起来望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那个挖苦自己的保安。
“那也得看看能耐是不是。”
那名保安挑了挑眉毛,满脸惊讶和嘲讽:“欧呦!!小子还挺有种!!哈哈哈哈哈哈。”
时毅光再话无多说,直接在他大笑的时候一拳砸在他的鼻子上,咔吧一声,那个保安的鼻梁就折为两截,鲜血流的他满嘴都是。就在周围抱着胳膊的保安举着电击枪冲过来的时候,时毅光举起了手跪在地上。
电击棒毫不迟疑的插在了他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痉挛后,他被人倒拖出了休息室......
“江先生,你的举动令人出乎意料。”
安全主管递给时毅光一包冰袋让时毅光冰敷肿痛的眼眶,然后在办公桌前坐了下来:“你就是这么找工作的?”
“我不得不这么做先生”
时毅光敷着冰袋,表情有点呲牙咧嘴:
“那个保安没有职业道德,而且他本身为人不受欢迎,像个毛手毛脚的杂工。”
“你怎么知道他是个杂工??”
时毅光看了看主管,换了一只手扶住冰袋:
“第一,他的制服是新的,这个看得出来,但是领口内已经发黑了留有汗渍污垢,大厅里面的温度保持在人体舒适的程度,怎么着都不可能出汗。而且他身为浅色皮肤却比其他人更显的黝黑一些,手腕与手背的肤色差别非常大,他也明显不可能是黑人,因为他的骨骼和脸型是欧洲人的特征。这说明他刚刚当上你们公司的保安,而且以前几乎在阳光下工作,也没有穿过这么体面的衣服。”
时毅光耸耸肩:“简直比我这个流浪汉还要邋遢。”
主管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
“第二,我进来的时候,所有保安站立的姿态都有点排斥他甚至有些不齿,他们与他的谈话表情很淡漠,要么是刚刚来和他们不熟,要么就是他们不喜欢他。然而基于前面的推论时毅光倾向于两者都是。”
“最后,他的行为与大厅其他人都不同,看到别人的文件夹他的瞳孔就放大鼻孔微张,尤其是看到一个OL女郎走进来的时候。对峙的时候时毅光听到他的肚子在叫,说明他连饭都没有吃,说明他是一个贪婪且缺钱的人。”
时毅光看着安全主管停下来:"所以我w肯定揍了他也没什么问题,而且这家伙一看就欠揍。"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坐在椅子上的人一口水喷了出来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了一分钟,捧腹大笑的时候时毅光只能平静的坐在那里。
那感觉很奇特,时毅光第一次这么平静的看着他,他甚至放下了捂着冰袋的冰凉的手,然后...
桌子上的铅笔滚落到了地上,这种感觉消失了...
就如同一个橡皮球从地板上咕噜噜的滚落进柜子下的阴影里...
这个人终于停下那歇斯底里的大笑,擦着眼泪让时毅光离开。
次日,时毅光在建筑工地班房里收到了安全主管的私人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