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之成率着七星帮的几个兄弟去三圣山参加赏宝武林大会。
特意路过听水阁进去看望受伤的施九郎。
施九郎本来提醒吴之成三圣山绝对是个凶险之地。但是吴之成鬼迷心窍,执意要去,不肯听劝。
哑仆本是位隐世的神医,神医多识面相,看出几人面带死亡之色。
恐怕有去无回。
施九郎心里急,想要去阻止吴之成等上三圣山。知道那吴之成定然不肯回头,只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怜起花解语来。
施九郎因赏桃花路过乔善仁的一绝花园,听得花解语与小梅在园内说笑。笑声让施九郎惊为天人,爬墙寻声去望。不想只才远远看上一眼,竟给乔善仁捉到,大怒,视他为登徒子,打了一顿不说,还将他送往临河县衙。临河县衙师爷龚如是是乔善仁的大舅哥。连堂都没过,审也没审,关他进临河县大牢。
后来听说乔善仁将花解语嫁了个一无是处的小偷。施九郎心里好生郁闷。
好端端的一朵鲜花,竟然插牛糞。
上天真的待人不公。
为此施九郎喝了一天酒,写了一天相思。
没想到的是,花解语嫁的人却是自家结拜二弟。自己心仪的女子嫁给自己的二弟。
这剧情反翻得太快。
上天真会捉弄人,叫自己情何以堪。
自己那里都比得那个来历不明的吴之成高去不少。
而后施九郎全心全意照顾夫妻两个,怕是看在花解语的面上更多些。
吴之成执意要去三圣山,又听了哑仆的言语。施九郎心下竟然是悲中夹有喜,喜里又含悲。
一时间悲悲喜喜,自己都有些茫茫然。
信步往花解语家走去,想要找她说说话。又有些踌躇倘见到花解语说些什么好,难不成要把哑仆的话告诉她?
真若这样的话,花解语定然会伤痛欲绝。
自己再行安慰。
••••••。
这样做又有违君子之行。
又一想,吴之成刚刚才去一天,哑仆的话未必能当真,要是日后平安回来,自己有何面目见他。
施九郎这般踌躇不前,想去又不想去,找不到一个话头来,施九郎并非口笨之人,也算得上是口舌伶俐,只是不知为何,每每为见花解语要开口说些什么话,颇叫他有些烦恼。
花解语门前有两棵柳树,屋还是施九郎代为租赁。
远远看到有一男人身影一闪,进了花解语的房门。
施九郎心里大起疑心。
“这男人是谁,怎么吴之成前足走,他后足便来了,且这般走进她的屋里,一点已不避嫌。这个,我,我倒要弄个清楚明白,我是吴之成的结义大哥,她在家莫要有什么对不起我家二弟的事来。传了出去,我这做大哥的脸上也无光彩。”
施九郎看看四下里并无人行走。悄悄地走到花解语的房门前,想听听这进去的人是那个。
其实进花解语家的男人是李大贵。
施九郎看见他身影时,正是陈路开的门。
上回说因陈露喜欢吃李大贵烙的烧饼。李大贵心细,便记在心头上。这回专门又做了些送过来。
李大贵进屋坐下,把烧饼给陈路手里。陈路一点都不客气,拿着便吃。
花解语忙去张罗茶水来,坐下来陪李大贵说话。
“吴公子他终还是去了。”李大贵问道。
“让他去走一走也好,男人总归不能守在家的。何况跟的是些有来头的大人物。”
花解语笑道。
“李大哥,你老大不小了。该寻一门媳妇。不要把自己耽搁了。”
“花妹,我今天来正是要跟你说这件事情。”李大贵忙说道。
“哦,不知是那家有福气的好姑娘。摊上我善心肠的李大哥。”
花解语喜问道。
“三街尾有家店子名喜迎门的酒店,酒店并不大。八九张桌子。当家的姓孙,一手好厨艺,人称孙一勺,为人正派,受人尊重。”
“你说的那个孙一勺,我倒记得,时常听人说起他做一手好鱼,深得县爷喜爱,专门请去县衙教授呢。”
花解语插嘴道。
“就是他,这孙一勺老夫妻都年过六旬,名下只有一个女儿叫孙小小,模样生得倒还周正,干净利落。孙一勺一心想招个上门女婿。挑来选去的,总不如意,所以把女儿年纪耽搁大了。我原本不识得他的。”
李大贵喝了一口茶。又才慢慢说来。
“是那天我路过三湾巷子,天色有点晚了。看到三个泼皮无赖在调戏一名女子。那女子左挣扎,有人拦着,右挣扎,已有人拦住,一个弱女子,天色又暗来,四下又无人,怕是挣扎不脱了。我一时怒起。你是知道的,有一年乔善仁请了一个护院,是个落难的人,那人腿有点毛病,绰号跛腿李。乔善仁有点瞧他不起人家,可是这个跛腿李是有真本事的人。我特意巴结他,常给他加点菜。他感谢我,私下传了我几招散手,不曾想到,那天正好用上。”
“那个跛腿李后来。我记得乔老爹要他去收租打人,他不肯去,后来给乔老爹赶去了。”
花解语叹息。
“是呀,这跛腿李倒是个好人,只是这世道变得不好了。”
李大贵已叹气道。
“哎呀,姐姐,你让李叔叔把话说下去嘛,你总在半边插什么话嘛,听得我心里痒痒的。”
一旁的陈路刚听到道上来,又给花解语打断,好生着急,
“好,姐姐不说哪。”花解语笑道。“就你性急。”
李大贵听了笑起来,继续说下去。
“我先以为那三个无赖难对付,心里还是好生害怕。不想跛腿李那几招真的好使,几下子就打跑了这三个泼皮。那女子见我救了她,连声说谢谢,又说自己好害怕,想要我送她回家。当时我没在意,反正无什么事情,就送她回去,送到三街尾,才知道她是孙一勺的女儿孙小小。那天她去城南一尼姑庵烧香回得晚了点。老两口正在门口张望哩。见我送回他们女儿。又听孙小小说我如何救了她,两老心里异常高兴,定要请我喝酒聊天。聊着聊着老爷子知道了我在望客楼做厨师,一定要我炒两个菜给他吃看看。我那时有几分酒意,没想那么多,一高兴,便炒了我最拿手的爆炒蟮鱼片和一道五香肉丝。老爷子尝吃后连说好好好。又问我是否结婚,家中有什么人。我实话实说。三天后,孙一勺托了个有面子的人来寻我。把结亲的事情说了一回,说他两老已老,要寻个老实的人入赘,定然会把我当成亲生儿子一般看待。更重要的,那天孙小小见了我后,心里便喜欢上我,老两口是征得女儿的意思,特意托人前来提亲。我想我家里己没什么人呀,单身一个过日子必定不是长久之计,便应承下来。订了初六时的日子,摆上几桌,叫一些亲戚朋友过去热闹热闹一下。所以,我来给花妹说一声,初六时,一定要去一下。”
“今天初三,那便再过三天,恭喜,恭喜。”
花解语连忙说道。
“李大哥一向对我恩重如山。李大哥结婚,我怎能不去呢。”
“我已要去,我已要去。我要去看新娘子。给她送最美好的祝福。”
陈路在一旁拍手笑道。“象李大哥这样的好人,才真应当得到天神的祝福。”
“那里都有你。”
花解语笑道。
“你一会叫李大哥,一会叫李叔叔。真不知你鬼头是怎么想的。疯疯颠颠。”
“吴公子回来的话,也一定要叫上他来。当时,我打了他一棍子,我不安得很。我要正式给他敬杯酒,道个歉。”
李大贵诚恳地说道。
“李大哥,你快别说这样的话,我夫妻两个要不是你,哪能有现在。感恩你都还来不及,那敢怪罪于你。”
“李大哥,说实话,你的烧饼真好吃。”陈路笑道,“我几百年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饼了。”
“小孩子又说大话了。你才多大的岁数,竟说几百年。做人要诚实,厚道。”
李大贵听了陈路的话,大笑了起来。说道。
“路弟,你这毛病真的要改,不改以后谁肯信你。”
花解语已笑道。
“人人笑我好疯颠,我笑人人看不见。”
陈路拍手笑道。
“路弟说话越来越奇了。”花解语皱着眉头说道。“你莫要病了。施公子那里的哑叔叔可是好医生。”
“姐姐,我哪里有病,我不过随口说说罢了。你别去寻医生。”
陈路见花解语说要寻医生,倒有些儿怕了。
“李大哥,最近外面太平吧。”花解语问道。
“你是不又担心你那吴公子。”李大贵笑道。“你不用担心。吴公子吉人自有天相。”
李大贵安慰道。
“但愿如此,这两天我总觉得心神不安。怕是要出事样。”
花解语皱着眉头说道。
“姐姐你这放心,你的吴公子不会有事的,他是阎王都管不了的人。”
阿路笑道。
“这你又知道,小鬼头。”花解语一笑。
“李大哥,这向城里有什么稀奇的事么,说来给小妹听听。”
“论说到稀罕的事情,倒是京师的绿牡丹姑娘真是笑话一个,这个不好说。哎,何况我已没弄清楚,只是最近发生了一件极凄惨的事儿。”
“如何一件极凄惨的事儿。”花解语问道。
“这事说出来,真是让听者流泪,闻者伤心。”
李大贵叹了一口气。
“前回我不是说过,有贼人劫了蔡相的寿礼。那蔡相大怒。限下期来。要挨邻三县捉贼起赃,否则的话要三县共同赔付,并还要问这三县县令捕贼不力的罪名。你想,那些县官那里得罪得起这样的人物,便一层层的压了下来。县令压捕快,要求他们尽快追回丢失财物。否则三天十大板,五天三十大板,如果依然拿不到贼获不到赃,便要给他们弄个通匪的罪名。
这怎得了。
你想这三班衙役原本就是一班如狼似虎人物,便是无事情已要变法子寻些事情来做。捉强盗他们不行,弄起钱来倒是在行。他们先是胡乱弄几个混混关了起来,让他们自诬是某处强盗,然后看那家有钱便去攀那家。那些有眼水见识的人,早早寻得靠山。花几个钱,少了许多麻烦。只苦了一些懵懂的。一不小心便落了这个彀里面。直弄得你一个家破人亡方才肯罢休。
六市前阵子新开了家小小的绸锻铺子。店家掌柜姓王,是个中年汉子,带着自家妻子与五岁的女儿。新从京师过这边来。说是到此处寻一门什么亲戚。寻亲一时没寻着,就在这里开了家小小的绸缎店。这王掌柜为人一团和气,铺里的货色又好,价格又公道。没几天工夫,便在这临河县城里弄出了不小名声。这人呀,一旦有了点名气,自然招人妒恨。不知为什么竟然得罪了花蛇雷红,你想,在这临河县,他是个人就能得罪的么。先前有个步兵都头灰狼纪山压着,还不敢太过嚣张。自从灰狼纪山被关起来后,人家可是马快步快双都头,在临河县跺一下足,地都会抖的人物。真不知他是如何得罪了他的。这不,前几天便有盗贼指认说是参与劫蔡相的寿礼,其间就有他。这些衙役一来,先将店查封了,再把王掌柜全家老小一条铁索锁来。带到县衙,一过堂,一顿板子打了下去。打板子的衙役心又毒,没人使钱给他们,他们就往死里的打。这个王掌柜没有经得住过堂杀威八十板。竟然活活给打死在堂上。唉,一个外乡人,谁还去管他。死了还得个盗贼的罪名。
后来,县爷见打死了人,才将那妇人与女儿放了出来。那妇人现在有点儿疯了。整天牵着只有七八岁女儿的手,见人就问丈夫去了哪里,她还到处寻找丈夫呢,她都相信丈夫已给人打死了。你说可怜不不可怜。
可怜的人还多着呢,为了蔡相寿礼之事,听说现在那牢里都关不下了。这些人都是强盗嫌疑犯。你说那有这么多的犯人。听人说,抢劫财宝的是七大寇。已不知是真是假,不过,这七大寇倒是有个好名声。唉,这年岁,遇到这些事情,叫老百姓如何过哟。”
花解语听到如些凄惨的事儿,早听得眼泪儿直不住流了下来。
“难道没有人管么。”陈路问道。
“管,那个管。这事便是从上面起的头。上面会管吗?人家有权有势,你这些小老百姓,谁管你死活,这就是命。”
李大贵叹道。
“在仁宗年间,还有个包青天,人人有冤了,便说要去开封府见包大人,包青天有三把御赐的铡刀,这些官还有些怕了,不敢做得过份。现而今,世上再无包青天,他们便明目张胆。怕是包青天的铡刀,生锈许久了。”
李大贵叹气道。
“难道皇上已不管。”陈路问道。“要是在汉朝,皇帝便派个张汤什么的人。把一个一个全都抓了起来,全都拉去杀头。看他如何害人。”
“我们皇上封自己是道君皇帝了,才没有闲心管这些事情。一门心思只想修真成仙。最近传说建了个十丈高的铜人,正寻找汉武时流落凡间的仙物承露盘。还要征三千童女和什么药丸,修长生不老呢。”
“这样的国家,如何得了。”陈路怒道。“难怪师傅说这国家早晚要完蛋。”
“师傅。”
花解语与李大贵齐声问道。原来这陈路只说自家是个孤儿,无依无靠的。花解语见他可怜,又触动自己孤苦零丁的身世,才肯收留他的,这会,陈路不小心冒出一句师傅来,倒叫两人吃了一惊。
陈路怕是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忙说道。
“那天我在庙里讨斋吃,一个和尚师傅说的。”
“好呀,尔等竟然背后妄议国家是非,诽谤朝中大臣,论罪当诛九族。”
门外有人喝道。
吓得花解语与李大贵魂不附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