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业活动或国际交往中有一个非常漂亮动听的词,叫双赢 。其实真正的双赢并不存在。就如一场足球比赛,踢成了0:0或1:1、2:2,这结果若用文学的语言描述,非常好听,叫“平分秋色”。但你要说成“双不赢”,虽然这也是实事求是的表述,就觉得就难听,好像打别人的脸一样。要是踢成了4:3或5:2,哪怕你打成10:9,也不叫双赢,少进球的一方会被判定为输方。当然,这是硬性的判定,有时弱势一方踢平对手或输球不太多,也会认为赢了。
这种现象在商业活动中亦然,哪怕利益不均沾,只要沾上一点点,就叫双赢。在国际商业交往中具有霸主地位的一方肯定是要拿大头的,因为游戏规则是人家制定的。人家吃了肉扔过来一根骨头,于是有人感激涕零的仰望星空说:我们实现了双赢。可见双赢是一个心理自慰指标,只要沾上一点点腥味,心理满足了,就算赢了。
比如说某种手机,全部在中国制造,甚至还包含了“十三跳的性命”,可谓是中国工人用生命和献血创造出的利润,但是百分之九十六的利润人家拿走了,只给了我们百分之四,我们仍觉得是双赢,还在火火火的颂扬,我爱我的小呀小苹果。
萧静听以一百一十八万美元价格拿到的设备,转手以一百五十六万卖给了胡厂长,萧静听毛盈利三十八万美元。虽然胡厂长在对外贸易中是“外战外行”,但内战却内行。他仍然以原先谈判的三百万美元的价格向上级部门报批,按照上级部门原先许下的承诺,他得到一百五十万美元的批准额度。还剩六万美元怎么解决?胡厂长也会耍滑头,跟萧静听讨价还价说:“萧先生,您帮忙帮到底了,你看上级部门只批给我们七十八万美元的外汇,剩下的用人民币来支付好不好?”
初涉商战的萧静听一是缺少经验,二是心肠还不算太黑,让了一步,答应胡厂长最低得支付一百二十万美元,剩下的三十六万美元可以用人民币来支付。只是兑价必须高出官方汇率三个百分点。几个回合下来,胡厂长终于拍板了,和萧静听签订了设备转让合同。握着萧静听的手激动地说:“哎呀,萧先生,太感谢你了。只是让你吃亏了,没关系的,等设备到岸后,我们会有所表示的。”
萧静听笑道:“胡厂长,其实你们是最大的赢家,三百万美元的价格,你们只花了一半的价钱就拿到手了。这不等于赚了?说实话,我表弟那里可是没赚一分钱哟!还倒贴了差旅费。”
胡厂长的确赚了,但是坑了国家。政府批给他一百五十万美元,他付给萧静听一百二十万,剩下的三十万就落入他们的小金库了。须知改革开放之初,国家的外汇是很紧缺的,对外汇的管理也是很严格的,但是一些公司和企业还是挖空心事,千方百计地套取国家外汇,那真是费尽心机。
真正吃亏的是三玉公司,公司总裁萧玉成以一个海外游子对祖国的赤诚之心,指示驻港办事处的杨成刚不得赚一分钱,杨成刚遵守了总裁的决定。在这单生意中他两赴欧洲,三赴韩国,再加上杨萱仪的一次赴欧谈判,两人共用去差旅费近五万美元,公司为这单生意还先期垫付了十二万美元的定金。表面上三玉公司赔了,但是三玉公司却赢得了一次战略设伏,为以后进军大陆市场埋下了伏笔。
三玉公司吃亏了,但作为两面人的杨成刚并没吃亏。等设备到口岸后,萧静听先是给公司帐上打进一百一十八万美元的货款,剩下的两万美元打到杨成刚的私人账户上作为辛苦费要他和杨萱仪平分。随后杨成刚打来电话说:“二姐绝不会要这笔辛苦费的。”萧静听说:“那你就一个人收了吧,就算是我给你和五妹的结婚贺礼。”有了合理的借口,杨成刚当然笑纳了。
在这次生意过程中杨成刚还另有收获,作为台湾军情部门的兼职谍报员,他得知胡厂长要进的这批设备不是用于重型战车的生产,而是用于民用重型车辆生产。再加上他从报刊电视新闻中得来的资料分析,得出了大陆军工企业普遍开工不足,纷纷转为民用产品的生产。这就意味着大陆的军费投入严重不足,下一步有大规模裁军可能。于是他给军情局写了封情资分析报告,指出解放军至少要裁军五十万甚至百万。所以近几年都不可能对台湾的安全造成重大威胁。谁知杨成刚的这种预测不久就被证实了,我国政府宣布裁军百万。由于他的情报准确,得到了五千美金的奖励。可谓是一石二鸟,两头获利。
成功双赢的还有一对干父女。胡厂长原是范近贤手下的一名普通工人,得到范近贤的赏识,一路绿灯地提拔为工段长,车间主任,生产科长,副厂长。范近贤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对范近贤自然是感恩戴德,所以对范小轩也特别好,总称小轩是他的干姑娘。但范小轩则叫他胡叔叔,那时人们之间的关系还比较干净,绝不是现在意义上的干女儿和干爹的那种暧昧关系。去年年底时范小轩求胡叔叔多给她批点平价钢材,胡厂长自然是照顾有余,上半年分两次转拨给小轩四百吨钢材。这四百吨钢材是紧俏的特殊钢,范小轩以出厂价拿到手后溢价30%出手,转手赚了五十多万元。
经过半年运作的五星商贸公司已经不是当初成立时的皮包公司了。公司挂靠在五星机械厂的名下,范近贤腾了一间办公室给他们办公。一张简陋的办公桌配上两把椅子再安上一部电话,加上两个绝顶聪明的人,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范小轩对着账本噼里啪啦打完算盘,笑嘻嘻地对萧静听说:“雷哥,你猜,咱们半年盈利多少?”
萧静听笑道:“我不说,你把手伸到桌下,我用山西商人砍价时的手语告诉你。”范小轩伸手到桌下,萧静听和她捏了一阵指头问:“这个数,对不对?”范小轩皱了眉说:“我让你猜,倒变成了你让我猜。”两人交手又捏了一阵指头后小轩问:“二百五?”萧静听笑道:“对了,咱两个二百五赚了一万个二百五,你说,咱俩不就是超级二百五。”
范小轩哈哈笑了,举了双手说:“来,雷哥,咱俩击掌庆贺一下。”萧静听用单掌拍了小轩的双掌笑道:“你算说对了,咱们公司就是个三只手公司,绝对是无本万利。”范小轩笑着瞥了一眼说:“雷哥,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其实我们是付出本钱的,获利也不会自己独吞,我想给胡叔这个数。”
小轩从桌下捏了萧静听的五根手指头。萧静听会意,抽出手后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牛皮纸包说:“正好借花献佛,这是昨晚他和财务处长送给我的感谢费。正好是你要给他的数。你看,咱们连行贿都不花本钱。”范小轩很轻飘的说:“我这不是行贿,是送人情,他的大儿子要结婚。只是随个礼。”“哎哟,好大的礼!要知道五星机械厂半年的利润还没这多呢。”萧静听又感叹说,“这就是权力在寻租呀!”
“我还想寻租呢。”范小轩笑着看看萧静听。萧静听不明白,问:“你寻得什么租?”范小轩笑道:“你先告诉我,萱仪姐五一是不是要飞过来?”萧静听说:“不会,她很忙。昨晚八点我和她通的话,刚好是她起床。”小轩高兴的拍巴掌说:“好!这样我就可以租个老公过五一了。”
“什么意思?”萧静听一头雾水。小轩笑呵呵地说:“雷哥,昨天我碰到一个同学,说五一要搞个同学聚会,说男同学要带媳妇或女友,女同学要带老公或男友,光棍不得参加。我知道,这是徐丽丽出的鬼主意,还不是想展示她那个香港的大款老公。哎哟,缩腮帮子眍眼,扁平鼻子高颧骨,一看就是热带雨林还没进化成人的灵长目。”
萧静听笑了说:“我懂了,你是想租我当你的临时老公?”“耶是。”小轩调皮的笑笑,“开个价,我出租金。”萧静听笑道:“一天二百五,我就这个身价。”小轩笑道:“那我只租半天。说好了啊,从明天中午十二点起租,你就是我的临时老公了。”
萧静听只当她是开心玩,哈哈笑着站起说:“走,先把钱存到银行去,昨晚他们八点钟来的,我正给默默打电话呢,他们放下钱就走了。害得我担心了一夜,生怕失窃了,咱们又没个保险柜。”小轩把厚厚的一摞钱装进包里说:“那我就用胡克强的名字开户了,到时给他个存折多方便。”
存完钱出来,小轩说:“雷哥,咱们逛逛商场,你看我明天穿什么衣服好?”萧静听说:“同学聚会,随便点也行。”小轩说:“这你就不懂了,主要是几个女同学想聚聚,女人么,虚荣心强,肯定是想争奇斗艳了。”
萧静听看着范小轩问:“同学中你是不是最漂亮的?”“算中等吧。”萧静听笑道:“既然你租我当半天老公,我这个虚名丈夫还得进点实言。要我说你不必追求豪华艳丽,明天就穿那套黑纱裙服,再配上一双白色高跟皮鞋,穿肉色丝袜就行了。”
小轩噗嗤笑了说:“出的什么馊主意,你这是出我的洋相么,这不成了一个叫花子站在一群富人中。”萧静听笑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个叫花子一定是最抢眼的。当年毛主席赴重庆谈判不过是一身蓝粗布的中山服,和那些穿西装革履戎装笔挺的国府要员们比,毛主席却成为独领风骚的一个。”
小轩笑了说:“我怎么能跟伟人比呢?他老人家就是穿上补丁摞补丁的衣服,站在戎装笔挺的蒋介石面前,也比蒋光头光彩照人。那是毛泽东思想在放光辉。我没那个气质啊。”
萧静听哈哈笑了,看着范小轩说:“其实你有一种隐性的气质,就像山谷中的幽兰一样,虽不能和牡丹争艳,其幽香却让君子们迷恋折服。所以你要追求的恰是艳丽的反差,反差越大,你就越引人注目。听我的,你老公的智商绝对高于你的情商。”
小轩愉快地轻轻笑了说:“好吧,就听你的。但是,我没有白皮鞋吔。”他们在商场的鞋柜上选了双白色高跟鞋,在小商品柜台上小轩看中一款点缀着人造水晶的宝蓝色绢花头饰放到脑后问:“好看吗?”萧静听说:“好看。”又问服务员“有同色的领带吗?给我拿一条。”因为小轩没带钱包,这都是萧静听买的单。
出了商场门,小轩问:“雷哥,你明天穿什么衣服?”萧静听说:“你让我扮演白马王子,你说我该穿什么色?”小轩说:“那我就成丑小鸭了。”萧静听说:“不,是黑天鹅。”忽有感慨说:“它使我想起一件往事。六七年我在建筑工地打工,领了第一个月的薪水,给我妹妹买了双白色塑料凉鞋,梅竹看后很眼馋,那时她家的经济状况很糟糕,于是我又买了一双送她。我是把她当妹妹看。后来她结婚,我送了她一丈四尺白绸纱。我觉得白色特别纯净。你比她们幸运,我送你的可是白皮鞋哦。”
小轩轻轻笑了,调皮的说:“我比梅姐要幸福的多,你这可是以未婚夫的名义送给我的礼物哦。希望你明天假戏真做,也不是真做,是做真点,千万别给我露了馅。”萧静听问:“明天几点钟赴宴?”“下午四点,你早点过来。”萧静听说:“可能不会那么早,明天是五一,我要带两个孩子逛逛公园照照相。”小轩说:“那应该,千万别让孩子们失落了。不过不要迟到。”
这次同学聚会的起因是范小轩有位大学同学叫水边星的男生,在英国读经济学博士,这次回国后碰到女同学高兰英,两人说起同学往事自是感慨多多,于是高兰英提议不妨五一约几个同学一起聚聚。
原来这位男生曾暗恋过范小轩,小轩在班上是英语最好的,于是他就借提高英语的口语能力和小轩搭讪,无奈那时的小轩进入不了初恋的季节,水边星只能是水边盼月月朦胧,林中看鸟鸟朦胧,痴痴一场空。于是高兰英就想,双手推开小轩窗,摘星揽月,做一回月老,当一回红娘,让这对镜花水月,变成现实中的喜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