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耶。”
小蝉显然被眼前的老妇人吓到了,她接受命令似得应口而出,语气中夹杂着想哭却不敢哭的音调。
闵画扇回头看了眼身后漆黑的夜和陌生的梨花谷,不知道这深不见底的幽暗中存在着多少未知的危险,他不由得攥紧了满是汗水的拳头。
“进来把门关上。”老妇人眼神空洞的幽幽转过身,右脚小心的点着地面,小心翼翼的往前探索着,干瘪的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挥舞,仿佛要抓住什么东西似得,“西厢房是我的卧室,你们不要乱闯,东厢房是厨房,饿了可以去那里找点吃的,不过不要太吵,我一个人住久了,最怕人家吵到我。”
小蝉听到吃的,显然忘记了先前的恐惧,她跑到门边问道:“老婆婆,您的眼睛?“
“瞎了,瞎了很多年了,所以耳朵和鼻子变的很灵敏,怕吵怕的厉害。”
“哦,小蝉很乖的,不会吵到您,只是……”小蝉点着手指,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道:“可是我们要睡在哪里?”
“小丫头,你太吵了,已经吵到我了。”
小蝉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满怀歉意的道了声“对不起,对不起。”
老妇人头也不回的道:“你们睡客厅好了。”
“谢谢您。”
小蝉拉着闵画扇便往院里走,却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木桩似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小蝉生气的嘟起了嘴巴:“不进去吗?小蝉饿了。”
“姥姥告诫我说‘君子不履险地’,感觉这里怪怪的,我们还是不要进去啦。”
小蝉急的直跺脚,“人家饿了啦,大哥哥系坏银,小蝉生气了,不理你啦!”她冲着闵画扇大吼一阵,赌气似得只身一人跑了进去。闵画扇独自站来门外踌躇良久,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即便是鬼门关也要闯一闯啦,若是她遇到什么危险,恐怕小魔女这辈子也不会原谅我了吧!”他如是想着便转身阖上了大门。门板关住了满目的幽暗,仿佛也锁住了逃生的希望。想到这里,他缩回了放在门闩上的手。
正准备离开,老妇人的声音划破夜的宁静,自房间里传了出来。那声音如鬼魅般响彻在闵画扇的耳边。
“把门闩上,难道不怕强盗野兽吗?我身体硬朗的很,还想多活两年,可不想被野兽叼了去。”
闵画扇毛骨悚然的看着这阴森的宅院,手心里浸满了汗水,他极力的说服自己,那一切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荒诞想法。但是,他却能真切的感觉到,在黑暗的某处,正有一双邪恶空洞的眼睛,在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他感觉危险正一步步逼近,想要夺门而逃,却放不下那个贪吃无脑的小蝉,只得紧闭双眼默默的祈祷着,“姥姥,您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
门闩上的那一刻,额上豆大的汗珠儿也随即滑落。
走在院中,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此时月光匝地,月光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在幽暗的房中,正好可以看清楚我们的一举一动,这该死的月亮!”闵画扇暗骂着,且不动声色的来到了客厅。
客厅里寂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他轻轻地呼喊着小蝉的名字,却没有人回应。此时厨房里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这家伙还真是没心没肺,一定是跑去厨房吃东西了。”
果不其然,闵画扇来到厨房的时候,小蝉正在那里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
“你在干嘛?”
“人家好饿啊,厨房里什么也没有。”
“这不是有菜刀和砧板么。”
“我是说吃的啦,砧板和菜刀又不能吃,若是能吃,我早就吃了,至于饿的前心贴后背么。”
“菜刀和砧板虽不能吃,但可以将我们变成食物。”闵画扇觉得两人的一举一动被人在某个角落窥视着,有些话不能太过明了,可小蝉明显没能参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暗喻。
“你说的什么啊?神神叨叨的。”小差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一脸无辜的模样怔怔的看着闵画扇。
“这家伙简直笨出了天际。”闵画扇暗骂着,真有一巴掌拍死她的冲动,“没吃的就忍忍吧,必定我们是客居,还是不要乱翻的好,万一翻出蝎子老鼠蛇怎么办,我们快去客厅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小蝉极不情愿的跟着闵画扇来到了客厅,嘴里嘀嘀咕咕的碎碎念着,嘟着嘴巴一副不高兴的表情。
闵画扇毫无半点心思听她在唠叨些什么,只知道她一直唠叨个没完。
待两人走进客厅的刹那,闵画扇急如星火的转身阖上了客厅的门,仿佛黑暗中那一双恐怖的眼睛,似乎能洞悉自己的心境一般,令他惴惴不安。
“好黑啊,把灯点上吧,人家怕黑。”
“你觉得一个盲人会需要烛台吗?”闵画扇站在门后,双眼死死的盯着西厢房的房门。
“你看这是什么?”小蝉站在他的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嘻嘻的将一盏烛台凑到了他的面前,“呶,这不就是烛台喽。”盯着那盏黑洞洞的烛台,闵画扇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小蝉仰着头看着他紧张的有些扭曲的脸,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这么晚了,外面又黑又冷……”
“没时间和你解释了,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我才不要走,外面又黑又冷,小蝉才不要出去。”小蝉显然生气啦,她索性扭过头去,小嘴噘的老长。
见她执意要留下来,闵画扇也只好妥协了,“那今晚不要睡了,我觉得这里有古怪。”
小蝉将信将疑的看着他,道:“干嘛神秘兮兮的,好吓人的。”
“我怀疑那个老人家不是瞎子。”
小蝉张大了嘴巴,“你怎么知道?不会是猜的吧,或者说,你是在吓我,如果是的话,你已经达到目的了。”
“如果她真的是瞎子,房间里怎么会有烛台,况且,她是一个人住,这些东西根本就不需要,而且,灯油是新换的,说明她是在伪装自己,目的是让我们对一个又老又瞎的妇人放松警惕。”
小蝉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一脸错愕的听着他口沫横飞的叙述,虽然没完全明白他在讲什么,但是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于是这丫头信誓旦旦的表示信了,但还是不以为意的躺在桌下沉沉睡去。
“你是猪吗?我说的你听明白没?”
“明白啦,明白啦。”小蝉闭着眼睛,胡乱的挥舞着小手敷衍他,道:“好困啊,不要打扰我,除非有吃的,不然不要打扰我,否则,我会咬死你的”。
闵画扇盘坐在客厅的桌下枕戈待旦,在惊恐中苦苦的挨过了三个时辰,最终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呀,好肥的鸡,好香啊。”
闵画扇哭笑不得道:“做梦都离不开吃,你是有多嘴馋,以后叫小馋好啦。”
眼看就要天亮了,他也已经疲倦的睁不开眼睛,看着窗外泛起一缕鱼肚白光,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我多虑了,得制造点意外才好,不然会被这丫头取笑的。”猛然间,一道黑影划过,仿佛被遮住了眼。
窗外的一缕白光再次被淹没,那是黎明来临前的黑暗。伴随着黑暗的再次降临,客厅的门被轻轻地推了开来!此时,闵画扇睡意全无,他轻轻推醒了熟睡的小蝉,并迅速的捂住了她的嘴巴,示意她不要出声。
小蝉颇有些怨气的瞪着闵画扇,仿佛在怪他扰了她的好梦,闵画扇瞪大了双眼,看着一双脚颤巍巍的走了进来。
脑海里立时浮现那老妇人佝偻着身子,蠕动着桃核儿一样嘴巴的样子,一时间汗毛直立,浑身不由得跟着颤栗起来。
那双脚在桌前停住了,蓦然间,黑漆漆的房间里骤然亮起了烛光,那是她点燃桌上的烛台所散发出的光芒!
“等等,瞎子为什么要点灯!”
看着摇曳的烛光将她的身形映在墙壁之上,小蝉眼神中的怨气瞬间转化成惊恐之色,看着老妇人的身躯缓缓的蹲下,小蝉的双眸中已注满了泪水。
突然!那张满是沟壑的脸,在撩起桌围的瞬间,就出现在咫尺之间,并发出怪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噢哈哈哈哈……噢哈哈哈哈……
“啊!啊……”
那张让人望而生怖的脸上,渐渐露出了阴森的令人魂飞胆裂的笑容,在她的喉咙里不断的发出尖锐而刺耳笑声,“嘿嘿嘿,小娃娃还挺机灵的,好久没有抓到这么细皮嫩肉的小家伙儿了,嘿嘿嘿……”她那双干瘪的像枯枝一样的手缓缓地抬起来,不断地在小蝉的脸上抚摸着,“嗯,真嫩啊。”随即那张满是沟壑的脸又靠近了些,鼻尖儿已经贴在了她的脸上,老妇人肆无忌惮的嗅着她的味道,望而生怖的脸上浮现一脸享受的模样,“嘿嘿嘿,好香啊。”
小蝉惊惧更甚。
小蝉紧紧地闭着眼睛,任凭老妇人的手在她的脸上来回的抚摸着。显然老妇人的爱抚对她来说是种煎熬。她不住的往后仰着头,直到身体已经靠在了墙上,“老婆婆,我是狐狸,不好吃的。”她指了指身边的闵画扇,急切的道:“他是人,他才好吃呢,你吃他吧,好不好?不要吃小蝉,呜呜呜……”